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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地母泪(三)

陶寿村坐落于灵兽宗地界最南端,几座绵延叠嶂的青山将一条流动溪水环抱中央,溪水两岸种着成片槐树林,密密麻麻看不到尽头。

众人到时天色已渐渐入暮,辛映水跳下车朝四周看了看。

“这里并没有村子。”

宁风容皱着眉问道:“知津你莫不是走错路了?”

宁知津也奇怪道:“我是跟着引路符走的,难道真的错了……”

宁风容有些犯难地看向徐审言,问道:“前辈,接下来该怎么办?”

徐审言单手掐诀,静了片刻道:“路没有错,就是这。”

宁风容:“既然路没错,那为何不见村子踪影?这么大片的槐树林我们该怎么找啊。”

辛映水看着流动的溪水若有所思,他方才观察到此处溪水是唯一水源,若陶寿村真的在这一带,必然离不开这条溪水。

“前辈,我们沿着溪水往前看看。”

徐审言一听便知他的意思,他点头道:“好。”

众人沿着溪流往前走,此处槐树长势茂盛,枝干上的叶子十分紧密地交叠在一起。

溪面上覆着一层落叶,水流缓慢平和地引着辛映水等人前去家中做客。

槐树林太过密集,马车驶不进来,宁知津将其停在林外。

众人走了不知多长时间,越往里树叶枝干缠的便越紧,走到最后甚至无法正常行走,须得紧贴着枝干间隙硬挤才能过去。

辛映水看着满眼青绿头昏眼花,他扭头想看徐审言等人在哪,却不想眼前竟空无一人。

“前辈!前辈!你在吗?”

他扯着嗓子喊了几声却无人应答。

辛映水又喊了宁风容和宁知津几声同样无人应答。

这地方果然有古怪,他心道。

人不见了他也并不慌张,反而就地坐了下来。

辛映水早就觉得自己可能不是什么正道人士了,他记忆中的那些功法可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会用的。所以之前他一直没在人前用过,否则别说和他们同行,恐怕命都保不住。

来时他便观察到徐审言对这件事的态度着实有些奇怪,他来陶寿村更像是计划好的一般。

在不清楚立场前,跟着一个有目的的人可不是什么好事。

辛映水看着渐渐变暗的天色,单手掐诀,口中无声念着什么。

念毕,溪中便响起扑腾的声音,辛映水走进一看便捂着脸笑了起来。

只见,一只灰蓝色的鸟在水里扑腾,辛映水笑完了才伸出手将它从水里拎出来。

“能憋气不能凫水?真没用。”

辛映水将它拎在半空抖了抖,才发现这鸟的翎羽竟是赤红色的。

它扑腾着翅膀挣脱辛映水的手,落在地上,湿漉漉的羽毛疯狂拍打,却怎么也甩不掉身上的水。

“主人,这水太重了,甩不干。”一个清亮带着委屈的声音出现在辛映水耳边。

辛映水屈膝蹲下,伸手拨弄鸟的羽毛,没一会儿就掉了满地毛。

辛映水坏心眼地说:“这毛再掉下去就要变秃鸟了。”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焦急地说:“主人,多年未见你怎么还是这样…”

辛映水打了个响指,它羽毛便干了,它甩了甩头整理自己的羽毛。辛映水问道:“你叫什么?”

那鸟惊得瞬间变成了一个孩童模样,慌张地拽着辛映水袖子转了好几圈,“主人,主人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鬼车啊。”

上古神兽做灵宠。

辛映水挑眉,伸手拨了拨他头上一侧的小揪,问道:“你管我叫主人,那我又是谁?”

鬼车粉雕玉琢的脸皱成一团,声音闷闷的:“主人,你莫不是什么都忘了?”

辛映水伸出一根手指竖在他唇前道:“我问你答。”

“噢。”

辛映水问道:“我是谁?”

鬼车想了想说:“魔渊十二殿的主人,虽然魔渊十二殿已经没了……”

嚯,和端了老家的仇人走了一路,得亏徐审言眼瞎,不然他可能要再死一次了。

辛映水又问:“我是怎么死的?”

听到这话鬼车的眼里瞬间溢满泪水,他啜泣道:“不知,我那时被主人关起来了,连主人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只知主人和徐审言离开后就再也没回来了,若不是主人召唤,我现在还在那破镜子里呢!”

辛映水道:“什么镜子?”

鬼车想了想道:“唔,我只听主人叫它什么沧澜镜。”

辛映水眼前一亮,沧澜镜中有三千小世界,可隐匿任何事物,只要进入其中世间便没有任何人能找到。

他赶忙问道:“沧澜镜现在在哪?”

鬼车慢吞吞地从衣襟里拿出一个赤色耳坠递给辛映水。

辛映水看着耳坠心想:原来沧澜镜外形不是面镜子,难怪八大宗门怎么也找不到它在哪儿。

辛映水接过后将它戴在右耳上。

鬼车似是想起了什么,道:“主人,春骤也在里面。”

辛映水问:“什么?”

鬼车道:“是您的法器。”

辛映水伸手点在耳坠上,他闭眼感受了片刻,拽出一把竹节状的乌骨做成的扇子,骨尖尖利如刀刃般锋利,扇面镂空雕出的红梅飞溅而出,带起一片烈火焦灼。

辛映水抚摸扇骨,红梅历雪而坚,可这把扇子的红梅却是血染的。梅枝上刻的枝干纹理仔细看却是密密麻麻的引血槽,引着血液流往红梅花芯,诡谲艳丽。

辛映水握上扇子的那刻,无需他回想便知如何使用,仿佛早已相伴百年,招式已刻入魂灵。

手中春骤晃动,丝丝缕缕的清风伴着若有若无的梅香随扇而出。他起身走到溪边,清澈的溪水流动时带起悦耳声响。

辛映水问道:“你好歹是个神兽,怎么连水都甩不干?”

鬼车小跑着跟上,委屈道:“主人,这水不干净!我一碰就掉毛……”

“你真是因为这水才掉毛的?”辛映水一边逗他一边用春骤扫过水面。

鬼车大叫道:“主人!”

辛映水没理他,他看着沾水过后春骤开得更加糜艳的红梅,眼神晦涩不清。

“走吧,待会儿应该有人来接我们了。”

他右手一翻,春骤便碎在手中,糜艳的红梅盛开在他腕间白皙的皮肤上。

鬼车疑惑的问:“可是这荒郊野岭哪来的人接我们?”

“没人也许是鬼呢。”

辛映水笑了笑没再说话,他捏着鬼车的脸掐了掐,“鬼车你这么短的腿能跟上吗?”

“哼,不和你说话了。”

鬼车气呼呼地变成了只圆滚滚的小肥啾,个头比方才小了不止一点。

鬼车拖着圆滚滚的身体艰难飞到辛映水头顶啄他头发,叽叽喳喳地碎碎念:“主人,主人,我怎么缩水了!”

辛映水托着它身体将它从头顶拿下,他用手指戳了戳灰蓝色的小团子,没一会儿又掉了几根羽毛下来。

他摸着下巴道:“真要秃了啊。”

鬼车惊恐的在他手心走来走去啄他手心:“啊!不要啊!没有羽毛我会被同类嘲笑的,以后鸟生就再也抬不起头了!主人,怎么办,怎么办……”

辛映水摸了摸它的小尖喙,安慰道:“没事,还会再长的。你想继续呆在我头顶还是回沧澜镜?”

鬼车蔫蔫地说:“头上吧。”

辛映水将它放回头上,它窝在他头顶有一下没一下地啄着发丝,原本束得就不怎么整齐的马尾更加散乱,让整个人看上去懒洋洋的。

辛映水沿着溪水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呼救声。

听声音呼救的似乎是个女子,声音时高时低,让人摸不清到底是从哪个方向传来。

“鬼车,听听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在左边。”鬼车理着羽毛,问道:“主人你不会要救人吧!”

辛映水笑了笑:“当然要去,那可是我们的引路人啊。”

说着他便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他发现越往这边走槐树长势越正常,没了先前的密集。

辛映水刚走近,那呼救者便冲过来躲在他身后,“救命!救命啊!”

只见迎面扑来一条发狂的灵蛇,黑色细鳞炸起,眨眼间血口毒牙便刺向辛映水脖颈。

辛映水虚空一握便将春骤划向手腕,鲜血沿着引血槽汇聚花芯,他朝黑蛇甩出春骤,飞出的扇面瞬间燃起烈焰,绽开的红梅被鲜血染得猩红在烈火中散发出不详之气。

尖利的乌骨划过黑蛇,只一瞬春骤便飞回辛映水手中,连带的还有漫天飞扬的梅花花瓣。

刹那间,蛇首分离。

辛映水这才转身看身后之人。

这是一位身形矮小的中年妇人,常年劳作的脸上满是岁月带给她的褶皱。

此时她紧张地捏着自己的袖子,许是辛映水杀死灵蛇的方式太过诡谲,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冲击,妇人见辛映水转身看她便立刻跪下朝辛映水磕头。

“多…多谢仙长。今…今日若非仙长相救,老妇这条命恐怕就没了!”

辛映水连忙将妇人扶起,“举手之劳,婶子不必如此。”

妇人颤颤巍巍的起身,缓了片刻,对辛映水说:“此处偏僻,仙长怎会在此?”

辛映水不动声色道:“我与同伴出来历练,怎知入林之后便与他们走散了,方才听到呼救声便来查看一番。”

妇人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仙长与同伴走散不如同我回村子里歇息,说不定您的同伴也进了村子呢。”

辛映水佯装思索,在脑海中同鬼车聊天。

鬼车:“主人,那妇人见人就扑,都不看看你是修士还是凡人就往你身后躲,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我们真的要和她进村吗?”

辛映水说:“你主人现在灵力低微,连辟谷都没有,若找不到饭吃我就把你烤了,正好当夜宵。”

鬼车吓得抖了抖,改口道:“主人,我觉得这妇人看着挺慈眉善目的,一定不是坏人,我们和她进村吧。”

辛映水对妇人笑了笑,说:“那便麻烦婶子了。”

妇人见他答应,松了口气,和善地说:“怎么会麻烦,仙长可是救过我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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