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老白,这事儿还得麻烦你了……”
昏暗的房间里传来一个苍老又充满威严的声音。
客厅灯没开,只有几盏地灯散发着微弱的光,电视按了暂停,仔细一看还可以发现沙发乱糟糟的,看起来像是原本就有人在这里看电视,却突然被什么打断一样。
不知道聊到什么,夏老脸上微微放松,语气里浮现一丝笑意。
“既然两人年龄差距不大,应该也更聊的来,这很好。”
说罢,他不知想到什么,又叹了口气,眼底透露一丝无奈:“阿折这孩子啊,从小就古怪的很,后来又……我让小隅和阿折接触,可不仅仅是为了让他有个年龄相仿的朋友。”
这句话的意思实在太明显,白老瞬间会意,连忙顺势提问是否需要帮忙什么。
夏老就站在落地窗前,眯着眼看风景,从神情来看分不出喜怒,说出来的话却意有所指:“我听说小隅是心理医生吧。”
此话一出,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顿住了。
老狐狸愉悦的笑起来。
“放心,我们都是为了孩子。”
“……”
这次两家的合作来得很突然,夏家是高枝,白家肯定要紧紧攀住;但是有所得必有所失,对于夏迟凛的要求白家自然一口答应,但从此处也间接性看出夏老对夏折的疼爱。
既然对方都已经提出要求,夏折又如此受重视,白家肯定会尽其所能。
两家的合作才会蒸蒸日上。
后面两人又聊了什么,从客厅窗前传过来,模模糊糊听不太清。
一向敏锐的夏迟凛没有察觉,在他的身后,客厅与走廊的交接处,一道身影躲在花瓶的阴影里,默不作声听到了全部。
青年敛眉垂眸,听着里面的声音。
他们在讨论他。
夏折没有作出任何反应,他脚步一转,悄悄离开。
客厅里电话声还在继续,但只剩下一些客套话和虚与委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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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卧室,夏折紧绷的心稍稍放松,但是一想到刚刚自己的老父亲在电话里的意图,他忍不住又深吸一口气。
他调动思绪安抚自己躁动的心情,有些苦恼的砸进床被里。
不是吧……
父亲对他的评价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他孤僻不爱说话,朋友一只手就能数过来,而且天天赖在家里,老父亲的担心是应该的。
但是他实在没料到,夏迟凛会下此“计谋”,让白家的独子和他接触。
白隅,他听说过这个人,不仅仅因为家庭势力和他自身的医学才华。
这人曾经还和他同一个高中。
班里的女同学被迷的神魂颠倒,后来到了大学似乎也是他们学校的校草。
据无意间听见的八卦,白隅走的似乎还是斯文温柔的路线。
他们没有过任何交集。
出于某些原因,非要选一个人相处的话他反而最不想选白隅。
啧。
好烦。
夏折从来抱着能与世界无关就无关的心理,反正他也没什么信仰和**。
所以也理所当然的讨厌任何变故。
退一万步来讲,他一个社恐,让他被动去接触一个陌生人,真是受罪。
或许唯一让他称得上喜欢的东西,就是酒精带来刺激的快感。
啊……
或许今晚又多出一个买醉的理由了。
夏折很冷静的想。
他已经很久没喝酒了。
最后藏在房间的酒被翻出来,一瓶接着一瓶。
脑袋马上就晕了起来。
夏折感觉自己好像泡在海里,失去意识,随着海浪忽上忽下,飘忽不定。那股窒息感让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确实在海里,伴随着溺水的绝望,既沉迷又可怕。
又一种熟悉的感觉袭来,那种来自灵魂的战栗促使青年特别烦躁地把酒瓶通通推在地上。
玻璃摔碎,还有一片溅飞擦伤了他。
夏折喝的有些晕,他揉揉头发,盯着地上的碎东西看了一会儿,突然弯腰捡起一片碎玻璃,抵在胳膊上,似是在比划,但是很用力。
用力到渗血。
但青年毫不在意,见血后随意丢下玻璃片,又愣愣的看着手臂上的伤。
歪歪头,不掩眼中快意。
摔碎东西的声音很大,好像有人注意到了。
管他呢,没人敢进他房间的。
酒精一边刺激着他的脑子,一边让他晕沉沉的。
夏折很快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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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一直睡到了下午。
——直到夏折被家里的佣人敲门叫醒。
“夏先生,老爷说家里有客人,让您去接客……”
女孩怯懦的声音传进来。
夏折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因为喝酒反应弧拉长,他脑袋里搜寻着什么,眼底的暴戾还没有完全散去。
嗯……昨晚发生了什么?
好像喝多了。
手臂上的伤口早已止血。
啧。
一个糟糕的夜晚。
门外女孩战战兢兢,又一次抬手试探性敲了两下,犹豫着要不要再叫一次。
夏折的起床气特别大,最好不要打扰他睡觉,可这次是老爷让她来的。
女孩心里忐忑不安。
正在这时,门突然被拉开了。
夏折的出现措不及防,他直接略过门口站着的人,抬脚朝楼下走去。
他眼底有极难察觉的不耐和焦躁,被吵醒导致他心情特别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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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
白隅坐在沙发上,身着一套家常服,银色眼镜端正地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那副眼镜后,漆黑的眸子正微微闪着光。
他表情和善,手里握着一杯水,垂眸轻抿一口,举手投足间尽显文雅和礼仪。
但是他外表上明明表现的很亲切,却多多少少让人感觉到莫名的疏离感。
夏迟凛就坐在另一边,谈话间一直不作声地打量着白隅,越看越满意。
白隅自然注意到这一点,轻笑一声,也没有说什么。
但是由于夏折这个“主人公”一直没有下来,气氛有些小小的尴尬。夏老只能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一边朝楼梯那边瞟:“小隅啊,你放心和阿折相处,他人不坏,我相信你们肯定会合得来的。”
白隅乖巧点头。
说到这,夏老又忍不住压低声音,叮嘱到:“要是你们真合得来呀,以后一起玩的时候多看着点阿折,就当作是叔叔对你的请求,好吗?”
白隅笑着点点头,神色自如:“您放心,夏叔。”
似乎看出夏迟凛等的心急,白隅紧接着就出声安抚。
“您也别着急,夏公子可能有点事耽搁了,应该很快就会来的。
“听父亲说夏叔还了解过我的职业,是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夏迟凛又是重重叹气,也没细说:“这孩子……现在这样也是受罪,唉……”
话音未落,楼梯口突然窸窸窣窣传来下楼的声响。
夏老突然噤声。
他冲着白隅隐晦的摇摇头,看起来不愿意在夏折面前提起。
白隅把水杯放下,抬眼朝声音发出的源头看去。
然后有一瞬的怔愣。
青年白皙的皮肤被灯光映照着,有一股脆弱的病态感,青年眉眼隐约有些阴鸷,还有一种连他自己也没察觉的淡世般的冷——这种感觉白隅后来体验过很多次。
像精美的瓷器,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冷意的同时,也会让人忍不住产生破坏欲。
白隅喉结上下滚动。
夏折对目光什么的一向敏感,并且不喜欢被长时间注视。
毕竟是有教养的人,在夏折看过来的时候,白隅已经移开视线,重新抿了一口茶。
夏折脚步微顿,不太明显的皱眉。
气氛微僵。
夏迟凛赶忙招呼:“阿折,快来。”
老人乐呵呵的摆手,扯过白隅:“我来介绍一下,这是阿隅,白隅,老白家的儿子。”
“这不是最近搞合作嘛,阿隅就过来看望看望老人家我,顺带也认识认识你。”
夏折没有说话。
白隅这才没有盯着桌面,而是从容不迫地对上夏折的目光。
夏折正好也在看他,视线交错,又很快分开。青年敛眸。
白隅主动站起身,一步步走过来。
一个无可挑剔的微笑,伸出的手似乎在宣示着主动权,一米八的身高压下来。
眼里闪动着谁也看不懂的情绪。
“你好,我叫白隅。”
“夏折。”
夏折没有和白隅握手,径直坐下。
他本就不是很想和这个人扯上什么关系,何况对方心理医生的职业更让他抵触。
白隅并不恼,他只是收回手,看着夏折,若有所思。
此时夏迟凛似乎也察觉气氛更不对了。
年轻人肯定会有共同话题。
兴许是他这个“外人”在这打扰了呢。
溜了溜了。
于是夏迟凛摸摸脑袋,开始找借口:“你们先聊,叔叔公司里有事儿,就先走了。”
夏折:“……”
知道你尴尬,你想逃,请不要这么敷衍。
白隅露出微笑,笑容真挚,语气亲切好像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啊,那夏叔您赶紧去忙吧,您放心,我和小折一定好好相处。”
夏迟凛满意点头,下一秒跑得比谁都快。
白隅的目光在夏老的背影停留一瞬。
他此次来夏家前白老就和他说过关于夏折的所有已知信息了,通过刚刚的接触和观察发现对方的情况可能更加糟糕。
但他还是执拗让两人认识,为什么呢。
病笃乱投医么……
但是正合他意。
夏老一走,客厅里气氛更僵了。
夏折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坐在沙发上游神。
白隅倒是想说些什么,但不知为何也迟迟没有开口。
一片安静。
最后还是夏折睨了一眼白隅,气氛僵的不能再僵时勉强出声了:“下午好啊,白公子。”
颇有一股不情不愿的意味。
白隅推了推眼镜,笑意盈盈:“下午好,夏公子刚睡醒吗?”
夏折眼角一抽,心想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面上依旧淡淡:“嗯。”
白隅依然挂着得体的笑容:“是吗,长期熬夜可能会让体质下降,夏公子可要注意了。”
“嗯。”
“……”
白隅面不改色:“若是失眠可以先吃药,实在不行也可以找我,我在这方面有点小研究。”
夏折瞅了一眼对方,觉得那笑容有点可怕。
“谢谢。”
“不用和我客气,”白隅直视过去,突然话锋一转,“不知道夏公子是否愿意配合我做一个小小的实验?”
“什么实验?”
“很简单,夏公子的父亲似乎很担心您的状态,刚才聊天时也不经意提起过,我想我的职业对此或许会有些帮助,所谓实验只是一些聊天形式的测验,需要您如实回答。”
白隅很温和的说着。
夏折眯起眼,回视对方:“白公子刚见面就提出这么突兀的东西吗?”
后者立马有些抱歉的说:“其实这也是夏老先生的意思,我想着既然夏老先生需要我帮忙,不如直接点出来,是我唐突了……”
“……”
夏折没料到白隅就这么说出来了,一时间有点语塞。
但他还是拒绝了。
“不必了,我自己什么样父亲自然清楚。”
“是吗?”男人语气遗憾,“那好吧。”
“还是说,”夏折突然状似无意的问,“白公子是想趁机问点别的?”
“……”白隅愣了愣,笑了,“像夏公子这样的人……我或许还真会问出是否有对象这种话。”
夏折也跟着笑了笑:“那我还真没有。”
这一笑白隅又是晃了神——这好像是两人见面以来夏折第一次笑。
不多时,天色已晚,白隅自没有赖在别人家不走的道理,起身告辞。
临走前他问夏折可不可以加个微信。
“……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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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距两人见面已经一周了。
夏老在回家后,得到了白隅“抱憾离去”的消息,也只是沉默了一下。
夏折觉得对方并没有多遗憾,真算起来可能夏迟凛更遗憾。
虽然那个人好像对他也挺感兴趣。
但这件事也很快抛之脑后了。
夏折坐在窗边。
今天是休息日,夏迟凛不用去他的办公室,看着家里乱七八糟的,又叫了人来收拾。
楼下叮铃咣当的,说噪音有些过,但在本就躁动的夏日又生出一些别的意味来。
简单的生活一成不变。夏折最后只能得出这么个结论感想。
然后把门锁上。
下午的蝉鸣有一种催眠的感觉,他用手撑着下巴,无言又无聊的看着窗框上一只小小的蚂蚁爬来爬去。
马上就是他的21岁生日了。
夏折长长的眼睫毛垂下,视线落在院子里的山茶花上。
要是他想,他可以坐着看一天。
都说美好的事物可以让人心情愉悦,产生动力,但夏折盯了一会儿,只觉得无聊。
纯坐累了。
他正打算回床上躺一会儿,突然听见有人在叫他。
夏迟凛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从楼下传来。
“阿折,乌旬刚刚来电话说今天是他生日,让你去参加个小聚会。”声音渐渐清晰。夏老靠在楼梯扶手上,手里的手机显示正在通话中,他大声询问着:“你要去吗?”
原本还在晃神的夏折猛地把思绪拉回来。
向乌旬的生日?
失神的眼眸聚焦,他漫不经心的用一片树叶把小蚂蚁盖住。
然后慵慵的站起来,走过去拉开门。
“去,电话给我。”
两个人没聊多久,很快夏折就重新回到房间,向后仰倒在床上。
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有几个小时,顺便看了眼今天的日期,十一月二十八。
手机吧嗒掉在床上。
不确定再看看,那几个大字依旧没变。
夏折就像看到什么猛兽一般迅速远离手机,缩到床角,脸上是少有的惊恐。
他潜意识里总是在回避这个日子,越临近越淡忘,居然忘记了这一天是向乌旬的生日!
几个熟悉场景从眼前闪过,左腿的某处似乎又疼起来。
夏折整个人都不好了,轻微颤抖着。
——很多年前的今天,那是他的梦魇。
夏.爱喝酒.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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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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