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她咬咬牙,正打算把羊绒围巾往头上一裹硬闯,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没带伞吗?”
这声音太过熟悉,鹿莳桉浑身一僵,缓缓转过身,只见林椀深撑着一把淡黑色的蕾丝边伞,站在雪幕里。
黑色大衣上落了薄薄一层雪,她的眉眼比较深邃,但是她看着鹿莳桉的时候,衬得她愈发温婉。
她围着浅灰色的围巾,见鹿莳桉看过来,便撑着伞走到她身旁,声音里带着一丝嗔怪的暖意:“这么大的雪,忘了带伞还想往雪里冲?”
鹿莳桉认出了林椀深脖子上的围巾是自己高中时期给她织的围巾,有些疑惑对方为什么会留着,但很快被两人莫名很近的距离打消。
雪花簌簌落在两人之间的伞面上,发出细碎的声响,鹿莳桉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栀子花香,恍惚间,好像又想起了她们两个第一次过圣诞节的时候。
那时的她们很美好,鹿莳桉带着少女该有的羞涩,而林椀深带着跟其他同龄人不一样的成熟稳重气息。
那天是平安夜,巷口的梧桐树上挂满了星星灯,暖黄的光把飘落的雪都染成了金色,鹿莳桉攥着给林椀深织完的围巾,站在面包店门口,鼻尖冻得通红。
林椀深从她身后走来,脚步很轻,将一杯热可可递到她面前,语气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站在这里做什么?进去等。”
推开阁楼的门,林椀深早就悄悄布置好了一切,旧木箱上摆着棵迷你圣诞树,彩球是她用玻璃弹珠涂的,树顶的星星是折纸叠的,旁边还放着两个印着小鹿图案的姜饼人。
鹿莳桉盯着树顶歪歪扭扭的星星笑出声;“这星星……快比树高了,林椀深你见过圣诞树嘛你。”
林椀深垂眸看了眼那星星,片刻后才低声道;“文具店只剩这个了。”
接着,她从口袋里拿出个绒布盒子,里面躺着枚银质的梧桐叶胸针;“明年春天,有空的话,我带你去梧桐道看看。”
雪还在窗外簌簌地下,阁楼里的暖光把两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两棵紧紧挨着的树。
鹿莳桉把织完的围巾绕到林椀深脖子上,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皮肤,烫得像在烧,林椀深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顿。
抬手轻轻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碎发,指尖在她发顶停留了一瞬,随即收回,只留下一句极轻的;“圣诞快乐。”
便转身去厨房,背影依旧挺直,只是耳尖悄悄爬上了一层绯红。
此刻,林椀深见身旁人一直不回话,抬眼看见她头顶上有一片雪花,抬手想帮拿下,快要摸到毛茸茸的头顶时,被鹿莳桉抓住了手腕。
“林总,我们还没那么熟悉,可以不要对我动手动脚的吗?你这样的话,会让我觉得被冒犯了。”说罢,鹿莳桉放下林椀深的手。
林椀深似乎并不在意鹿莳桉的警告,她问道;“你要去哪?我开车送你去吧,现在雪下得很大,你走路不方便。”
鹿莳桉没理会,也没回应她的话,而是说道;“林总不需要去公司忙吗?前天刚回国吧,应该公司有很多需要您打理的事情。”
“一个大公司的总裁还有时间来这瞎逛?怎么?蓄意做什么事情?还是这有林总不得已回来的理由?”
鹿莳桉抛出一连串的质问,林椀深并没有因此慌张,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口袋里的那枚梧桐叶胸针,声音依旧是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公司的事,李特助在处理。”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鹿莳桉被雪打湿的发梢上;“上车吧,再站下去,你指尖的温度会比这雪还低。”
鹿莳桉刚想反驳,林椀深已经转身走向停在街角的黑色轿车,车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暖气扑面而来。
林椀深没有坐进驾驶座,而是拉开副驾的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动作克制得像在进行一场商业谈判。
鹿莳桉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坐了进去,林椀深关上车门,隔绝了外面的风雪,车厢里陷入一阵沉默。
直到车载香薰散发出熟悉的栀子花香,鹿莳桉才猛地回神——这是她高中时最爱的香味。
林椀深目视前方,忽然开口;“当年……”话到一半又停住,只是从后坐上的保温箱拿出一杯热可可,放在鹿莳桉腿上。
“你以前总说,这家店的热可可能暖透整个冬天。”
热可可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鹿莳桉低头,看着这杯热可可,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指尖泛白,紧握着热可可的杯子,抬眼说;“我已经不爱喝热可可了,林椀深。”
“现在的我,一点都不喜欢喝热可可,林椀深。”
鹿莳桉的回答在林椀深的意料之中,脸上没有过多的情绪,只是让她拿着喝就好,不能浪费。
鹿莳桉偏头过去看着身旁的林椀深,脑子不禁浮现许多问题,缠绕着自己。
她觉得现在的林椀深很奇怪,明明当年不辞而别出国的是林椀深,拒绝她的告白的是林椀深,一直不与自己联系的也是林椀深。
现在一回国,不去公司待着处理事务,反而来这种地方跟她相遇,想想都觉得很奇怪。
总不能是林椀深对她还念念不忘吧?总不能是林椀深是喜欢着自己吧?难不成她对自己别有目的?
这些种种问题,让鹿莳桉有些瘆得慌,她不清楚林椀深这些行为究竟是想干什么。
正当她还在想这些事情的时候,被林椀深打断道;“鹿小姐一直不跟我说地址,是打算让我猜你想去的地方,是吗?”
林椀深说完,偏头对上鹿莳桉看着自己的眼神;“还有,我脸上是有东西吗?为什么鹿小姐一直盯着我的脸看?”
忽然,林椀深凑到她耳边带着轻柔的声音说;“难道,鹿小姐还对我念念不忘吗?”
“还是说,鹿小姐你”
“还喜欢着我?”
鹿莳桉被突然起来询问怔了怔身子,迅速拉开距离,因为动作过大,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车门上。
导致热可可顺着口溅出来一些,烫到了她的手背,本就因为大雪季节被冻红,有些失温的手背,让她一时间疼地闷声。
林椀深见状,从大衣的口袋中拿出手帕,拿出一瓶矿泉水,往手帕上湿了水,抓住鹿莳桉的手腕,轻轻地为她擦拭着手背。
林椀深的手很好看,这是鹿莳桉从小观察她得出来的结论,鹿莳桉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骨节的凸起,指骨分明。
林椀深手掌比一般女生要大些,手指也修长,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拢,便将整只手都半裹了进去。
林椀深皮肤很白,在暖黄的车厢光线下,泛着一层细腻的瓷感,她擦的动作很轻,带着微凉的触感。
每一根骨节随着擦拭的动作微微起伏,像冬日里疏朗的枝桠,明明是克制的力度,却让鹿莳桉的心跳漏了一拍。
一时间让鹿莳桉慌了乱,想抽出手,却被林椀深紧紧攥住,不肯松开;“你...你放开我,我没事,你不必这样...”
话音未落,林椀深已经从随身的医药包里翻出一支烫伤膏,拧开盖子时,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没再说话,只是用棉签蘸了药膏,小心翼翼地在鹿莳桉手背上涂抹,药膏清清凉凉,带着淡淡的薄荷味,她的动作极慢,每一下都像是在斟酌力度。
车厢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和窗外雪粒打在车窗上的轻响,鹿莳桉余光瞥见林椀深垂着的睫毛,长而密。
在她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此刻的林椀深像极了高中时她在画室里偷偷画过的素描。
“好了。”林椀深把药膏收起来,指尖却没立刻离开,而是在她手背上停留了一瞬。
“这几天别碰热水。”
鹿莳桉猛地回神,抽回手时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指尖,两人同时一僵,她攥紧发烫的手心,低声道;“谢了。”
林椀深嗯了一声,转回身发动车子,只是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节又悄悄收紧了几分。
林椀深问道;“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要去哪里了吗?我怕太晚,雪下大了,就不好开车了。”
鹿莳桉当然知道晚上下大雪不好开车,即使是这样,去的得晚的罪魁祸首难道不是你吗?
收起了刚刚对林椀深一丝丝的谢意,回答道;“我要去买茶,直着开出去,右拐一直往前开400米就到了。”
很快就到了茶店门口,鹿莳桉一下车迅速甩掉身后的林椀深,结果因为不知什么时候翘起来的地砖绊到。
正要向后倒时,以为自己后脑勺要狠狠撞到地板上,却跌入了温暖的怀抱里,甚至还感受到了一些柔软的地方。
鹿莳桉;……
林椀深停好车,一下车就看到了要摔倒的鹿莳桉,迅速扶住了她,带着担忧问道;“你还好吗?”
鹿莳桉内心有些别扭,自己老是在林椀深面前出糗,能不能留点面子给自己。
“我没事...刚刚没注意地板上的地砖,被绊倒了而已,谢谢你...”说完,鹿莳桉迅速抽出身子。
林椀深低头看了眼地板上翘出来的地砖;“这片地砖刚刚铺完不久,估计是工人铺的时候没压实。”
林椀深说的好像她来过这个地方似的,不禁让鹿莳桉有些怀疑,但没多想,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就倒立洗头。
鹿莳桉推开门,一股混合着普洱陈香与桂花乌龙的气息便漫了过来,店内没有炫目的装潢。
只在原木色的货架上,摆放着一个个粗陶茶罐,罐身用毛笔写着茶名,墨色在陶土的肌理里晕开,像极了中式园林里的山水长卷。
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老榆木茶桌,桌面上铺着靛蓝色的棉麻桌布,几枝枯荷插在青瓷瓶里,旁边的紫砂壶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茶雾袅袅地环绕在上檐角那盏竹编吊灯,把光线都滤得温柔了。
忽然一阵风过,带着门外的雪沫子扑到玻璃上,却被店内的暖意隔在外面,店主是位戴老花镜的老人,正坐在角落的矮凳上,用竹夹翻动着晾架上的凤凰单丛,茶叶在竹匾里舒展,发出细微的簌簌声。
鹿莳桉的目光落在靠窗那桌的霁蓝釉茶杯上,杯沿积着一圈浅浅的茶渍。
老人家闻声抬眸,发现是客人来了,连忙起身迎接;“两位好,你们是来买什么茶?我这都有,你们看看你们需要些什么?”
鹿莳桉朝店主微笑道;“我需要买些凤凰单丛。”
老人家一听,便从身后的架子上拿出一罐凤凰单丛递过去给她;“你是老许的徒弟吧?我看你有些熟悉,一开始还不确定,现在觉得你就是她徒弟了。”
鹿莳桉有些惊讶道;“您与我师父认识吗?”
老人家笑了笑,拍了拍鹿莳桉的肩膀;“何止是认识咧,大学的时候跟他一个学校,只不过我是茶学专业,他是林业专业的。”
鹿莳邯点了点头,原来是老校友,难怪总觉得眼前这位老人与自己师父身上都有一种沉稳的气质。
她拿出手机正要扫码付款,被老人家阻止了;“唉,姑娘,这罐茶你直接拿走就好!老许经常帮我打理我的后花园,帮我替他说声谢谢。”
老人家瞄了眼身后一直没出声打扰的林椀深,林椀深站在茶店门口,像一幅黑白灰的极简画。
及腰的黑色长发衬得她肤色愈发冷白,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随意地披在肩头,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大衣,内衬也是同色系的高领毛衣,往下是修身的黑色长裤,裤脚堪堪收在那双黑色高跟靴的靴筒里。
靴跟不高,却让她178的身高更显修长,唯独颈间围着一条浅灰色的羊绒围巾,在一片沉黑中洇开一丝柔和的边界。
她微微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克制又疏离的气场,却又因那抹灰色,悄悄泄露出一点不易察觉的温度。
老人家看着身后人看向眼前姑娘的温柔视线,似乎知道了些什么,转身又拿出了一罐茶——金萱乌龙。
手里忽然多了一罐茶,鹿莳桉一时间有些疑惑;“老板,我只要一罐茶就好啦!这我不能要”
说完,她想还回去,被老人家阻止;“哎呦,你就收下吧,拿回去跟人家一起喝着热茶,聊聊天呀,还能增进点感情!”
这番话让鹿莳桉感到疑惑,她跟谁喝?她跟谁增进感情啊!
老人家见状,凑近点说;“姑娘,你放心,我思想超前滴很,我都看出来哩,你和后边的姑娘是一对吧?”
老人家继续打趣道;“别害羞哈!相信我,这种茶女生都爱喝!别嫌弃!收下吧!我看她也怪落寞的,或许有心事什么滴。”
谁?林椀深落寞?这或许是鹿莳桉听过世界上最荒谬的话了,因为林椀深从来不会透露出过多情绪。
哪怕是在亲吻的时候,那个人就仿佛跟机器人一样,没有任何表情,鹿莳一度以为她是性冷淡。
鹿莳桉不忍拒绝老人家的好意,便说了谢谢,收下了好意,转身离开茶店,林椀深在鹿莳桉转身时,收回了视线。
推开了茶店的门,站在门外一直拉着门,等鹿莳桉出来,才缓缓关上门,随后拉开了车门,让鹿莳桉上了车。
车子并没有想象中充满冷气,反而是暖气,看来是车主人早就开好了暖气等着自己回来。
鹿莳桉没多想,让林椀深载自己回庄园门口就行,剩下的路,她自己走。
林椀深把她放在庄园门口,却见她一同下了车,鹿莳桉带着疑问;“你跟着我下车做什么?”
只见林椀深拿出刚刚撑着她的黑色蕾丝边的伞,撑开伞走到鹿莳桉身边说道;“雪很大,不撑伞会淋湿,你会感冒。”
鹿莳桉想想觉得有些道理,没太多推辞,老许还在等自己,不能让老人家等太久,不然要被调侃了。
两人走在同一个伞下,雪花打在黑色蕾丝伞面上,发出细碎的声响,鹿莳桉习惯性地迈大步往前走,林椀深忽然脚步顿了顿,随即不动声色地调整步幅。
她微微加快频率,每一步都精准地卡在鹿莳桉落脚的间隙,不多时,两人的影子便在雪地上重叠成在一起。
你们猜猜看,小鹿多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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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我都看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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