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渊抱着观天出门时,正是正午,太阳明晃晃的悬挂在人头顶上,七月的天晒的草叶都在打奄,凌渊怕观天热,给他戴了个小草帽,后来觉得不够,又在帽子上贴了张清凉符。
一切准备完成,凌渊一手抱娃,一手推开小院的后门,沿着竹林小路慢悠悠的下了台阶。
观天乖乖的窝在他的怀里,瞪着大眼东张西望,凌渊看观天似乎对竹林小路挺感兴趣,才想起来自己还从来没带观天走过这条小路,于是逮着这个机会不遗余力开始和师弟扯淡。
凌渊揪了一片竹叶,放到观天的草帽上,没个正经道:“花花草草你不喜欢,没想到对这干巴巴的竹子情有独钟,你长大以后该不会是个老古董吧?”
在凌渊的印象里,会喜欢这种文邹邹的东西的人都是师父那样的老古板,没想到师弟小小年纪悟性就这么高,不愧是个小奇葩。
观天不理解师兄为什么老是在说“长大以后”这四个字,但不妨碍他有问必答,闻言咿咿呀呀的回答了凌渊的话,谁也听不懂。
凌渊也不在意,他挺喜欢听观天说话,这崽子的声音又软又糯,整个凌霄派再找不出比这更好听的,为了逗他多说几句,凌渊接着道:“这条路竹子长的高,没有太阳,我们走这里可以直接到师父的陌上院,陌上院你还记得吗?就是师父住的地方。”
观天:“咿咿呀呀……”
凌渊逗他,故意拉长了声线,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陌——上——院——,跟我念,陌——”
观天:“咿——”
凌渊:“上——”
观天:“呀——”
凌渊:“院——,算了,你别真学会了,不学这个,来跟我念:师——兄——”
观天:“嘶——”
凌渊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又念了一遍,“对对没错,师——”
“师兄!师兄!咿~师兄~”
凌渊:“……”
仙鹤不知从哪个地方窜了出来,突然出现在小路中间,摆出标准版大鹏展翅的姿势,对着凌渊和观天就是一顿输出:“呦~师兄~”
凌渊:“……”
这个铁锅炖大鹅为什么可以发出这么猥琐的声音。
凌渊气急败坏的抱着观天冲了过去,毫不客气的把观天往仙鹤的背上一丢,冷笑道:“小师弟,挠它!”
观天顺势伸出小手,一把就薅下了仙鹤的一撮鸟毛。
仙鹤引吭鸟叫,收了猥琐的神奇,在惨无鸟道的压迫下瞬间变成了人类幼崽的手下败将,它把翅膀扇成了七月的蚊子,投降道:“知错了知错了!放手放手!要秃了要秃了!”
凌渊冷眼旁观,见折磨的差不多了,才大发慈悲把观天从仙鹤的背上抱下来,对着哭哭啼啼的仙鹤不客气道:“你怎么在这?师父呢?”
仙鹤抖了抖全身的羽毛,可怜兮兮的摸着自己被拽秃的尾巴,“掌门让我来找你,去春草园,春草园。”
凌渊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去春草园做什么?”
仙鹤一脸无知的看着他,重复了几句不知道。
凌渊就知道指望不上它,随口问完就抱着观天调转方向,打算走人,却见仙鹤又追了上来,补充道:“掌门说,你自己去,自己去,不要带观天。”
凌渊:“……”
劳驾您能一口气说完吗?
凌渊无语,转身把观天放到了仙鹤背上,打算让仙鹤帮忙带一下孩子,结果一直老老实实任人摆布的观天突然不愿意了,一把抓住了师兄衣服的前襟,把头埋在了凌渊的怀里。
凌渊:“……”
这是怎么了?
他低头看了眼师弟,发现师弟头埋的像个鸵鸟,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头顶圆滚滚的小草帽,和一双紧紧拽着自己衣服的小手。
看起来莫名的倔强又可怜。
凌渊第一反应是观天身体不舒服,于是熟练的摸了摸崽子的额头,又把手伸到观天衣服里,摸了一把后背,确定体温正常,没出汗,便排除掉了这个选项。
虽然知道问他也没用,毕竟观天还不会说话,也听不太懂人话,但凌渊还是下意识道:“小天,你怎么了?是饿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观天这次没有有问必答,只是手攥的更紧了,凌渊怕师父久等,只好先不管那么多,使了点力气想把观天从自己身上撕下来。
但没想到这小鬼力气还挺大,凌渊怕伤着他不敢用力,一时之间竟然没撕成功。
凌渊有些无奈,抱着崽子站在原地和仙鹤大眼瞪小眼,一人一兽都试图在对方眼里找到解决办法,但都收获了同样的一脸茫然,只好同仇敌忾,彼此用一种“你怎么屁用没有”的眼神谴责对方。
最后凌渊败下阵来,逼自己软下声音,哄着观天道:“你先和仙鹤一起回去好不好,等一会师兄就回来了,听话松手。”
观天倔强的没动。
凌渊看着他幼崽找窝一样的行为,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有些不确定的想:不会是舍不得我吧?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凌渊瞬间觉得心里像被羽毛抚过一样,变得轻飘飘的,连带着脑子都开始冒起了泡泡,几乎要脱口而出一句“不走了,师兄陪你”。
他第一次明显感觉到了这小崽子汹涌的感情,那种依赖和不舍都融化在这无声的倔强里,就好像这孩子一直以来的冷漠都是伪装的,而这伪装下的情感是如此的可爱,又是如此的真实。
凌渊欣慰的想,看来自己每天不分昼夜的照顾是有用的,至少观天终于学会了“不舍”这个感情,说不定再过几天,他就愿意施舍给自己一个笑脸了。
但现在不是欣慰的时候,再磨蹭下去师父说不定又玩失踪,凌渊这次有很要紧的问题要问他,于是只能逼自己狠下心,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瞬间,使了巧劲让观天松了手。
凌渊把小师弟丢到仙鹤背上,蹲下身调整了一下他戴歪的草帽,完事了捏了捏师弟的小脸,直视着观天的一双大眼道:“小矫情包”。
观天和师兄大眼瞪小眼,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荡荡的小手,意识到师兄真的不打算带他一起走,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张嘴就打算哭。
结果还没哭出来,师兄就弹了一下他的帽沿,突然郑重保证道:“两个时辰之内,要是我没回来就是小狗,以后走哪都带着你好不好?”
观天哭业未半而初道崩殂,愣住了,凌渊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想了想又郑重的加了一句,“我发誓。”
然后凌渊就看见,小师弟犹豫了一下,真的闭上嘴不哭了。
凌渊在心里长松一口气,同时不舍这种感情仿佛会传染似的,师弟乖乖的坐在仙鹤的背上,好不容易同意他走了,他却仿佛脚下生了根,有点挪不动步子。
凌渊哭笑不得的想,又不是生离死别,自己在矫情些什么?
但事实上他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自己的视线,对着仙鹤嘱咐起照顾观天的事宜,临走前没敢再看师弟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眼,像身后有狗在追一样,连忙跑了。
仙鹤冷眼旁观,看了眼凌渊落荒而逃的背影,又看了看恢复了一脸冷漠的观天,在心里呸了一声,不客气评价道:什么锅配什么盖。
凌渊不知道复读鸡在自己背后做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评价,他一路紧赶慢赶,穿过了小竹林,终于看见了前方的春草园。
一进春草园,逼人的暑气顿时少了一半,湖水的气息蔓延而来,凌渊不太熟练的穿过园里的长廊,寻着这股水汽找着了春草塘,只见一道熟悉的背影远远的坐在水心亭中,正是连日来没事就玩失踪的的无拘真人。
水心亭连着长廊另一头,凌渊离的有点远,他嫌绕到那边太麻烦,干脆一个飞身下了池塘,踩着塘中笔挺的荷叶,一路水花四溅的漂到了师父的面前。
无拘真人闻声看去,只见徒弟活蹦乱跳的窜进了亭里,翻飞的衣袍干干净净,连鞋底都没有沾上一滴水,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凌渊一落地便先弯腰行了个鞠礼,恭敬道:“师父。”
无拘真人慈祥的摸了摸胡子,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不错,小渊,看来你最近修炼有所长进,境界稳固了不少。”
凌渊毫不谦虚的接受了师父的夸奖,同时不忘显摆道:“徒儿今天在藏经阁里找到了《清净经》,念了一会感觉识海稳定了许多,封印也没什么动静了。”
无拘真人从凌渊那里知道了封印的事,闻言叮嘱道:“封印之事不可大意,《清净经》既然可以帮你巩固封印,那就多念念,等你境界再上一层时,黑雾自然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凌渊点点头,想起自己还有要事要问掌门,于是道:“师父,我今天在找《清净经》的时候还发现了一本书,上面写的全是古语,弟子看不懂,但是那位分魂前辈曾提及过此书,我觉得可能和师祖有关,所以把它从藏经阁里拿出来了,您看看它讲了个啥。”
无拘真人端坐在亭中的小石凳上,示意凌渊坐下来说话,闻言挑了挑眉道:“古语?你从哪翻出来的,写古语的书不是都放在里间吗?”
凌渊也很懵逼,把前因后果交代了一边,末了把那本《学习符咒从入门到放弃》的奇葩书从怀里拿了出来,递给了师父。
师父一脸凝重的接过书,专心致志的翻看起书页,越翻越快,越翻眉头越紧皱,片刻后把书本一合,心平气和的在上面贴了个防腐符,然后气定神闲的看了一眼池塘。
春草塘的池水清澈见底,荷叶下躲藏着一些锦鲤,皆若空游无所依,看起来十分的欢乐。
人与鱼的悲欢并不相同。
无拘真人对着池塘发出一声叹息。
“是本派师祖写的,笔迹没有错。”
凌渊:“……”
真的是亲签版!!
凌渊震惊道:“师祖他老人家,原来还会写书吗?”
掌门像捧着烫手山芋一般捧着这本珍贵的古籍,闻言摇头道:“不,据我所知,他只写过这一本书,而且这本书失踪已久,历代凌霄派弟子都想要找回它,没想到,没想到啊…”
凌渊感觉师父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了,众人费劲千辛万苦要找的东西就在本门派里不说,还让一个历史上最没出息的大师兄莫名其妙发现了,这上哪说理去。
凌渊只好先把这本书奇葩的书名放到一边不管,问道:“那师傅,分魂前辈真的是师祖的好友,不会吧,师祖不是仙逝几千年了吗?前辈要真的和师祖是友人,那他岂不是长生……”
无拘真人打断凌渊道:“小渊,不可妄言。”
凌渊闭上嘴,瞪着个大眼看着师父,用眼神发出询问。
无拘真人开始他惯例的糊弄,神神叨叨的说了句天机不可泄露,凌渊总感觉师父是知道些什么的,关于分魂前辈和观天,但是这锯嘴葫芦就是不肯说,怎么问都不讲,每次一到这种时候就开始扯皮。
凌渊知道自己从师父这里问不出来什么,也不自讨没趣了,放过了这个话题,换了一个问题道:“对了师父,我记得您不怎么来春草园的呀?怎么今天来这了,还把弟子也叫过来。”
无拘真人从善如流的顺着徒弟递的台阶往下滚,闻言把那本珍贵的古籍往芥子里一放,妥帖收好,然后才摸了摸胡子,慈眉善目的对凌渊道:“小渊,你如今已入灵气之道,可以开始新的课程了,之前念你身体抱恙,所以准你休息了一个月,只教你新的经文道法,现在你身体大好,可以开始教你新的修炼功法了。”
凌渊的课分为两类,一类是文修,分为经文课和符咒课,也就是念经刻符之类的功课,这是必须要学的,另一类则是武修,这个修的比较杂,有练剑,轻功,射箭等等,根据无拘真人的说法,凌霄派历代弟子都是修出气感以后,再决定自己要专门练哪一个功夫,毕竟凌霄派历来重视符咒,对修哪一门武功并没有强制要求。
凌渊好奇的问道,“师父,弟子是要学习新的武功了吗?”
无拘真人看着徒弟无知的大眼睛,这小崽子还不知道后面的课有多难,于是慈祥的抚摸了一下大徒弟的狗头,温和道:“不急,在正式开始功课之前还要有一段适应期,小渊,你看到这一片田地了吗?”
凌渊顺着师父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入目皆是一片绿意盎然,春草塘周围是一大片的农田,阶梯状的田地上隐约可见一点嫩绿,带着生机和希望小心翼翼的萌芽着。
凌渊不知道师父让他看这个干什么,疑惑道:“看到了师父,那些苗好像才刚刚长出来。”
无拘真人欣慰道:“能看见就好。”
然后掌门大手一挥,指了指远处的一座小草屋道:“从这里…”
凌渊的视线随着师父的指尖移动,只见师父划了一个从遥远小屋到近前梯田的范围,把下半句补全了:“到这里。”
凌渊心里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师父慈祥的声音飘飘悠悠道:“都是你的,等你把这一片小苗养大,就可以学习新的功法了。”
凌渊:“……”
对不起小师弟,师兄两个时辰之内可能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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