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悄无声息的流逝了。
凌霄派还是一片祥和,无拘真人照常每天带着两个弟子修炼,凌渊每日受阵法折磨,日渐憔悴,掌门选择视而不见,每天悠然的在武道堂里教小弟子功课,观天往往上完课就蹲在阵法旁边,眼巴巴的等着师兄结束折磨,两人再一起结伴而归。
日子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师父仍旧是那个唠唠叨叨的碎嘴子,一天到晚不是在念经就是在去念经的路上,凌渊也还是那个爹味十足的凌渊,每天一睁眼就是修炼,到点了就骂骂咧咧的去阵法里受虐,然后再半死不活的出来,修炼到崩溃了就去折磨耗子精和仙鹤。
凌渊只有对着观天的时候才是平静且温和的,主要是因为他要脸,毕竟在小师弟面前跳脚是一件很跌份的事,面对观天,他一直艰难的端着一张人模狗样的脸,时间一久,还真让他磨出了点温文尔雅的味道。
观天偶尔回忆起那天师兄抱着他失控的样子,再看看眼前这个风轻云淡的师兄,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时间就像一条川流不息的河,悄无声息的从这师徒三人中流过,但带给每个人的东西都是不同的。
无拘真人早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老头子了,岁月已经在他身上刻满了痕迹,几乎再找不到地方留下什么了,他就像一幅静止不动的水墨画,永远苍老而慈祥,永远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孤独寂寥,观天有时候看着师父,会觉得岁月仿佛是停滞不前的,一切都是安宁且不疾不徐的。
凌渊则不同,他正当年少,少年气十足,随着时间的流逝,岁月不断拉长他的筋骨,打磨他的棱角,他个头窜的飞快,眉眼间渐渐褪去了青涩,言语间也不再是无理取闹,撒娇耍赖,有时候观天看着凌渊和无拘真人对坐而谈,几乎能在那熟悉的少年身影上看出一点属于师父的寂寥味道。
大师兄的身上已经可以看出一点不明显的稳重来,他自己大概也察觉到了,行为举止上便越发喜欢端着,每每在师弟面前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然后私下里再去师父那里跳脚,神经确实很神经,但也不知不觉的奔着一丝不那么可靠的成熟去了。
要说变化最明显的,那一定就是观天,这孩子的时间仿佛是被推着往前走的一样,才过去三年多,他的个子可谓是窜的飞快,眨眼间就奔着凌渊十一二岁时的个头去了,有时候半夜睡觉,凌渊甚至能听到小师弟骨头拉伸的声音,与他之前那堪称可怕的生长速度相比,简直是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同时观天吃的东西也越来越奇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凌观天这崽子几乎就不吃凡人吃的瓜果蔬菜了,无拘真人不动声色的把观天吃的东西全部换成了特制的丹药和灵草,等凌渊发现的时候,观天已经被师父当羊喂了,每天都抱着一堆没滋没味的草啃,心疼的他又好气又好笑。
当然,观天既然不是普通的人类,那爱啃草就啃吧,凌渊心里也清楚观天的体质吃五谷杂粮没什么用,换成灵草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凌渊也开始加入辟谷大军,以至于凌霄派对瓜果蔬菜的需求不断降低,到最后春草园已经不再种五谷杂粮了,取而代之的是遍地的灵草和药材,哦,还有单独圈出来的一块地,专门用来给掌门种茶叶和枸杞。
这快地仍旧是凌渊负责,这次没有人强迫他,完全是他自己想种,这受虐狂大概是从之前的种地里咂摸出了一点乐趣,已经把种地当成了一种宝贵的消遣,有时候观天在藏经阁和武道堂里都找不到凌渊,一来春草园准能看见他,师兄不是坐在田间地头看夕阳,就是叼着狗尾巴草刻符咒,往往是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往那一躺,对着远山与树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观天偶尔陪着凌渊一起发呆,安安静静的坐在师兄旁边看夕阳西下,凌渊有时候侧过头看着观天那张越来越清秀的侧颜,总会在一瞬间有种无来由的直觉——这孩子什么都知道。
观天明明只是个屁大点的小孩,但过分的安静与冷漠围绕在他周身,仿佛他才是年长的那个。
观天天性冷漠,喜静不喜动,凌渊和无拘真人一致认为这孩子干不出什么出格的事,于是大部分时间都采取放养的态度,随便观天看书写字,不管他是翻藏经阁也好,还是去竹林小坐也好,掌门和凌渊都随便他。
凌渊知道观天喜欢后院的小竹林,所以专门在竹林亭子里打了个吊床,不伦不类的绑在两根台柱中间,留给观天休息睡觉用。
观天也不和他师兄客气,每天捧着一本不知道讲什么玩意的破书,乖巧的坐在吊床上自己看自己的,有时候师兄训练回来的晚了,或者师兄要闭关一段时间,观天就坐在那里等他。
凌渊偶尔也会和观天一起躺在吊床中小憩一会——凌渊把吊床做的很大,三个人躺都没有问题,观天虽然是先天灵体,但是在掌门刻意的忽视下,一直没有入道,自然也就只是个需要睡觉的普通凡人,凌渊肩负照顾孩子的责任,也不敢离他太久,大部分时间还是把观天走哪带哪,把小师弟当一个会动的腿部挂件。
岁月待他们情深义厚,这师徒三人在这桃花源一般的地方安稳度日,老的不约束少的,大的不欺负小的,小的不折腾活的,连两只耗子精都被养的油光水滑,日渐圆润,对下山的事都不是那么渴望了。
一切都在平静与祥和中悄然流逝了。
这日天气晴朗,阳光穿过授业堂的窗棱,洒在堂中一老两少的身上,无拘真人翻开一本新的经文,先是接过仙鹤倒的茶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然后才一波三折的开了口。
“今天我们讲魔道,小渊,天儿,你们昨日可有预习啊。”
凌渊打了个睡眠不足的哈欠,观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掌门于是欣慰的摸了摸他的山羊胡,然后点了凌渊,“那你告诉为师,魔修指的是哪种修士。”
凌渊哈欠打了一半,原本活似没骨头的腰杆勉强坐直了,他昨日闲来无事,把春草园的破栅栏大修了一遍,全部翻了新,虽然现在春草园看起来是赏心悦目了,但是差点把自己的腰累断。
观天就见师兄眯着眼,梦游一样的开始哼哼,“魔修,魔修指的是那些以歪魔邪道入道的修士,比如以杀戮入道,以祸世入道,或者以心魔入道等等,总之不是什么好玩意,魔修大多嗜血残暴,因为随心所欲就是他们的道,所以普遍放任自己的**,大多都是些□□……性格恶劣的人。”
凌渊差点把那两个污秽的词脱口而出,被修栅栏累个半死的的神经终于有点清醒,意识到旁边还有个三四岁的师弟,连忙刹住了自己的嘴,临时换了一个拙劣的替代词。
观天八风不动的坐在那里,不知道有没有听懂。
无拘真人挥了挥浮尘,一道清醒符不由分说的拍在凌渊的眉心上,冰的凌渊一哆嗦,差点从蒲团上掉下去,掌门才警告性的放过了大弟子,接过凌渊的话道:“小渊说的大部分是对的,但也有不准确的地方。”
凌渊不敢再打哈欠,坐正了摆出一张求知若渴的脸。
无拘真人一挥衣袖,手中的经文自动飘到了半空中,他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个投影石,经文上的字自动从书上飞了出来,悬浮在半空中。
掌门的声音从文字后飘飘悠悠的传来,“这世间修者总共分为四大类,按照修士的修炼灵气来划分,分别是正道,魔道,妖道和鬼道,之前为师已经和你们说过了正、妖和鬼,这是最后一个大道——魔道。”
“魔道是一个很复杂的道,他既不像正道那样以天地灵气为生,也不像妖道那样托生于灵智开化,更不同于鬼道,以魂魄怨气为主,终日同鬼物打交道,魔道主要是以心为道。”
观天照常是只听不问,谁也不知道他听没听懂,凌渊很捧场,虽然他这几年已经把藏经阁翻烂了,对什么类型的道都知道一些,自然也知道魔道以心入道这件事,但还是故作疑惑道:“以心为道?”
掌门挥挥手,那些晦涩难懂的文字便排着队的滚开了,露出后面他那张苍老的脸,“小渊刚才说,因为随心所欲就是魔道的道,所以他们普遍放任自己的**,这句话是没错的,魔道既以心入道,自然会随自己的心意行事,大部分魔道都是正道无法克制自己的**而走火入魔来的,也有部分一开始就是修的魔道,但只占少数,所以正道和魔道之间一直有微妙的联系,一些功法甚至也是相通的,这也是一念成魔的由来。”
无拘真人说到这里莫名其妙的停了一下,凌渊发现师父的脸上隐有痛苦之色一闪而过,瞬间便消失了,快到他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师父又不急不缓道:“这一点上与小渊修的逍遥道有相似之处,这也是逍遥道少有人修习的原因之一,毕竟这是一条离魔道最近的道路,大部分修士都不愿意冒这个风险,反而是无情道最好走,情愿把自己修成一块无情无欲的木头,也不想飞升的时候被雷劫劈成两半。”
凌渊到底是长大了些,已经能从师父的话中听出来隐晦的教导之意,闻言立刻拍着胸口保证,“放心吧师父,弟子绝对不会误入歧途的,这世上谁都可能修魔道弟子都不可能修的,那又不是什么好走的路。”
观天终于不当个哑巴了,开了他的金口问:“魔道为什么不是好走的路?”
无拘真人把书收回来,还没回答,凌渊已经抢先一步,像个花孔雀似的对小师弟抖开了一尾巴的毛,心里嘚瑟的不得了,但表面上还要故作深沉道:“历史上没有一个魔道修成过大道,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只要是魔道基本就与飞升无缘了,就连妖修也曾有一两个飞升的,但魔道不行,不是横死于雷劫之下,就是彻底走火入魔失去自我,反正全都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四个字一出,无拘真人的眼皮突然轻微的跳动了一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