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是纸飞机!”
孙云韵抬头,一抹白色“咻”的一下跃入视野里。
她立刻不哭了,站起身,奔向那两个等着她的人。
“我要飞机模型!”
“等你考到前十就给你买。”说话的人还在笑着。
“好!考不到也给我买!”
“不可以这样,”孙云清把她抱了起来:“走,我们该回家了。”
韶可韵则将落于地上的那张纸拾起,抛入到垃圾桶内。
那时向往的到底是天空还是飞机,孙云韵自己也不清楚。
反正当时,可以在公园里尽情奔跑,可以乱放风筝,可以吃到孙云清做的花卷、三明治和小蛋糕。
“怎么还有小朋友9岁还在听童话故事呀?哦,原来是孙云韵啊。”
“我要听,我就听,我必须听。”
“可是都已经讲完了诶。”
“那你编一个。”
“你也可以自己编。”
“不要!我要听你编的!”
“好好好,从前有个小孩,她一点也不听话,总是拆家,或者每天缠着她的妈妈,让她讲一个故事给她听……”
“唔,不好听,”孙云韵跑开了:“不理你了。”
但不一会儿,孙云韵就回来了,不过她是拉着孙云清回来的。
孙云清说:“要不我来给你们讲个故事听吧。”
她刚开口,孙云韵就说:“怎么还有大人现在还在听童话故事啊?哦,原来是我的妈妈呀。”
她这一说,把在场的两个人都逗笑了。
“没大没小的。”韶可韵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其实这个家,比童话还要童话。
考到前十,才能拥有飞机模型,孙云韵向往考试,可她不向往不及格的试卷。
于是,把不及格的试卷折成纸飞机,当作烦恼飞出去,是孙云韵常做的事情。
但她还是会捡回来,因为要签字。
还是得去面对烦恼的。
韶可韵喜欢舞蹈,孙云清喜欢唱歌。
孙云韵虽然什么也不喜欢,但又什么都想学,然后又半途而废。
她还总是说:“以后我可是会上电视机的。”
“那你会在电视机里干什么?”
孙云韵想了半天,才道:“我要当宇航员。”
后来她把这个梦想到处说,然后就有这个同学跳出来:“你是不是吃多了喜之郎?像你这种的,当个搞笑女算了。”
孙云韵眨眨眼:“好吧,那我当个搞笑的宇航员吧。”
然而,韶可韵在孙云清13岁那年,突然就卧床不起了。
是癌症。
于是,比童话还要童话的童话,成了孙云韵的向往。
跑遍城南城北,奔波碾转了一个夜晚,也没有哪家医院能保证手术成功率达到30%以上。
所以,她决定不做手术了。
也是在那一段时期,孙云韵真的成为了一个搞笑女。
她又折了一架纸飞机,说:“谁要是捡到它,就能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她常常寻找四叶草,找不到,才以这种方式来祝愿自己的妈妈。
韶可韵听她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有些想笑,然后就见她把它飞到了自己的手边。
纸飞机,不再是会被抛弃的物品了。
于是它就一直留在了床头柜上,直到2024年的深秋。
放学回家,孙云韵还会给她们讲自己改编的童话故事,情节很搞笑,结局,依旧好的。
那时,孙云韵向往的,也不过是她两个妈妈都要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开开心心而己的。
2024年的春季,韶可韵的病情开始有所好转。
暑假时,孙云韵还得到了一架飞机模型。
九月份,她们还一起吃了月饼了呢。
她的女儿都以为,自己向往的童话,快要成真了。
明明她们之前也经历了那么多……
运动会的十五天前,在凌晨时分,一个女人的手,彻底垂了下去,碰落了一张破旧的纸。
那天晚自习,孙云韵打了一个电话,只打了5分钟,可她在外面站了25分钟。
她没有“掉坑里”,也没有再发颠。
寒冷的夜里,天边有且仅有一颗星。
她久久徘徊,不敢再踏入灯火通明的教室一步。
哪怕是在医院,也会有人说闲话。
她甚至无从倾诉,韶可韵和孙云清的感情,本就不是世俗所认可的。
“在灯火阑珊处,我见到你,以及,我们的未来。”
当然,也见到了那些偏见,以及,异样的目光。
孙云韵没经历过,可她很清楚。
她好早以前上网刷到过一个视频,就是关于同性恋的,评论区里骂声一片,有些甚至是在侮辱别人的人格。
她当时也发了几句,大意是希望能尊重这个群体吧,然后也被骂了。
后来,她就只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理性地客观评价。
不过到了现在,就基本上没有人会公然破口大骂了。
但孙云韵还清楚地记得,她的一个朋友,就是因为她是女同性恋,才和她断结的。
她那时太坦然了,因为她觉得,她们和其他的人一样,都可以在生活在阳光底下。
后来,她才知道,大部分的同性恋,都只能畏畏缩缩地活着。
明明性取向现在也没有什么正常与不正常嘛……
“在灯火阑珊中,我牵住你的手,不停地告诉你,我爱你。”
可,她们不能在灯火阑珊中。
其实,从前的从前,孙云韵就害怕身边人们的离开。
韶可韵曾对她说:“我永远都不会离开的,但有一天,我会去一个你看不到我、我看得到你的地方去。”
“我会在天上,我会看着你刷牙洗脸打扫卫生,看着你学习听歌玩游戏,看着你如何成为你自己真正想成为的人。”
“那阴天,你是不是就看不到我了?”
“看得到。”
孙云韵偏要抬杠:“骗人,阴天那么暗,你该怎么看我?”
韶可韵偏不和她抬杠:“但大部分的日子,都是晴天啊。”
可操场上空的阴天,已经持续两三个星期了。
孙云韵在风中,在雨里,被冰冷的空气包裹了。
跳舞是她如今坚持最久的事情,因为她不会唱歌,所以只好跳舞。
本来已经放弃了,但自13岁起,她又继续坚持了下去。
因为她想让韶可韵和孙云清早点看到,她们的女儿上了电视机,所以常常刻苦练习。
从前,孙云清就和她说,考个年级第一,韶可韵的病就会好,或者等到她长大,上大学的那一天,她的病也会好。
于是,孙云韵便分外向往未来了,也分外向往长大,因为她知道,自己考不到年级第一。
可孙云清也骗人,韶可韵还没有等到孙云韵的长大……
但无论如何,她也必须长大了。
上不了电视机,就上舞台!
“学校的元旦晚会,你要来呀,你必须得来!”
孙云清坐在倒数第五排,她见到女儿在聚光灯亮起的那一刻,翩翩起舞。
她美得极其自然,每个动作也恰到好处。
我泛舟一叶静谧
一灯一桌椅
一书一画笔
我煮酒抚琴
孙云清的心里,五味杂陈。
韵韵不喜欢跳舞,这是她再清楚不过的了。
她觉得,她是想向自己证明,她已经长大了。
可这不是长大,周末时孙云韵帮她做饭洗衣,在学校里认真听课学习,也不是长大。
这个社会上,有很多成年人,到最后,都没有真正长大。
君留步
你看日落下昏黄
牵一抹雁归向南方
“在灯火熄灭后,你不知所踪,而我也不再期待。”
《泛舟人》近末了,孙云韵也抛出了一枝花,她望了一会儿前排的一个女孩子后,继而又望向了那个泪流满面的人。
到桥上
你看云落下春光
夏夜吹荷风到梦乡
孙云韵一开始,其实还想过飞纸飞机。
如果抛的纸飞机,能跨越重重人海,来到孙云清的手里,那么,她绝对愿意尝试。
可这只是,童话里才可能出现的场景。
你看云落下春光
夏夜吹荷风到梦乡
我两袖尘霜
相伴你无恙
韵韵有喜欢的人了?
孙云清蓦地一惊,她又见女儿还向台下撒了一些糖,接着她又笑了,含泪的笑。
童话有很多,世上每天都有人在创造。
只不过,原先的那些童话已经被孙云清讲过了,孙云韵自己编的童话也讲完了而已。
或者说,只是这个星球上,听童话的人,又少了一个而已。
“这是我最后一次跳舞。”孙云韵最后说。
这当然也是,最后一个童话。
孙云清没有说什么。
她误解了,孙云韵不是想证明什么。
长大的第一步,是明白自己真正想要什么,而不是别人想要做什么,也不是想要别人去做什么。
这是她对长大,最初步的定义。
高一时的一天,孙云韵又拉着邱瑶上天台玩。
她明白了,自己真正向往着什么,又喜欢着什么。
纸飞机呢,也向往蓝天,那么,我便送它上天。
不及格的试卷,又被折成了纸飞机。
我将助力你上天,而不是留在我的手间。
或许这架纸飞机,并不是真正想要起飞,但它被折成了纸飞机。
那也没关系的,它可以经过回收,再重新开始。
在从前的以后,
也在以后的从前。
韶可韵的名字缩写,sky
译为天空
有没有刀到你们?(摸摸头)[摸头]
另:儿童节快乐[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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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总是在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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