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的夜,是另一种浓得化不开的墨。不同于山野之中的寂静,这儿的黑暗被高耸的宫墙切的支离破碎。
皇宫之中巡夜的士兵手中提着红灯笼,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周素遥觉得这灯笼所隐约透出的红光,肉眼看上去竟是如此无端的叫人觉得诡异。
她还闻到空气中,似乎弥漫着石料和另一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她皱了皱鼻子,不适的摸了摸鼻尖。
身前,祁解如同一道紧挨着地面的影子,足尖轻轻一点,便落在了巨大宫墙投影下的阴影之中,周素遥沉默半晌,也弓下身子,跟上了他的步子。
“这边。”祁解将声音压的极低。
沿着他的指引,周素遥在倒塌的假山石和半人高的荒草间快速穿行,每一步都踩在湿滑的碎石上,发出了细微的,可对于此刻的她却如同擂鼓般的声响。她沉了沉气息,吊起灵力缓缓下沉,好叫自己的动静别这么大。
不久后,他们来到了一处被巨大假山虚掩着的宫墙缺口处。祁解在此停下,侧身向内打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手势。
随即,缺口内便传来了一声压抑着痛 周素遥的心瞬间停到了嗓子眼。
祁解率先闪身入内,她也紧随其后。
缺口内,是一小片断壁残骸围出的狭小空间,月光从缺口处漏下几缕,勉强勾勒出一个人影。
祁烁北。
只是往日里素来意气风发,连御剑飞行都要耍个花招的绕天道大公子,此刻却狼狈的靠着断墙瘫坐在地。他的身上,原先华丽的麒麟纹袍被撕裂了好几个口子,沾满了不知道是谁的血污。
他抬起头,与祁解快速交换了一个表情后,再无多言,直说到:“信淙宗打乱后,多数信淙宗子弟都来到绕天道避难,明落也不例外,那日我本意是带明落去见一见玄阳明,希望看在往日的师生情谊,好叫玄阳明认罪……未曾想,两人刚身处同一个空间,明落的身上便爆发出诡异的红光,随后……她便昏了过去,我的眼睛也失明了一瞬,在次能看清之时,玄阳明已将明落带走,逃往了皇城。”
听闻,周素遥心下便立即明了:同生印。
只是此刻她也不清楚祁家二人是敌是友,这样关键的信息,她还是得先藏着。
祁烁北接着到:“绕天道家主无意参与此事,我只能命我手底下的死士前去,他们拼死才带回最后一点消息,说明落被带到了内庭深处的地下暗室,之后就彻底断了联系。我试了几次,那地下暗室根本无法靠近,而且外边巡逻的太监、宫女,全都眼神发直,动作僵硬……我怀疑,这是玄阳明的手笔。”
“可……如此大的动静。”祁解不解到:“玄阳明在皇城的势力,竟如此庞大了吗?大到整个皇宫,都沦为了他的傀儡?”
祁烁北点点头:“理论上而言,的确诸多诡异。但……”他顿了顿,继续到,“只是明落在绕天道被玄阳明势力带走,要是这消息传回灵道,众道必然抨击我们绕天道看护不利,从而打击我们绕天道……更何况,阴界之事过后,我们早已是同生共死的伙伴,她在皇城多呆一日,生死便不明一分。”
他咬了咬牙,才把后边的话说出来:“我……我不忍心,看我们的伙伴就如此深陷虎口!”
说罢,他抬起头,看见眼前二人的表情皆是精彩纷呈。
“哇哦。”周素遥别过脸憋住自己的笑,随后啪叽啪叽鼓起掌来。
祁解也低下头,尴尬地挠了挠脑袋。
祁烁北:?
“好了好了。”周素遥还是记得最重要的事,立即收敛了笑容,“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毫无计划,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
“这是自然。”祁烁北道:“你可知,每一个在绕天道住下的宾客,我们都会给其施下一个传音术,此咒一旦施成,绕天道便可通过法器‘谛听螺’随时与他们取得联系,并且无视任何的法术阻碍。”
“那我们还得回去绕天道找这个玩意……?”周素遥皱了皱眉。
见她如此焦急的模样,祁家兄弟二人反而笑了出声,随即,祁解如同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拿出一个闪着金光的法器,塞到了周素遥手中。
这玩意约摸一个婴儿拳头的大小,通体呈现一种刺眼的金色,质地与触感却好似一个精致雕刻的白玉。
“还是你来试试吧。”周素遥把法器塞回祁解的手里,“我毕竟不是绕天道的人,这玩意我也不会用,要是在此刻出现了变故,就太得不偿失了。”
祁解也没有丝毫犹豫,指尖在肩膀麒麟处尖锐的边缘迅速划过,一滴滚烫的鲜血便立即渗出,精准无比地低落在谛听螺中间的纹路上。
嗡——!
海螺间的纹路瞬间亮起,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祁解闭目凝神,神识如同无形的丝线,穿透重重的宫墙与那诡异的屏障,朝着那地下暗室探去。
他的身旁,周素遥与祁烁背屏息凝视,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谛听螺发出的低沉嗡鸣声在狭小的空间之中回荡着。
突然,谛听螺的光芒剧烈地闪烁起来,祁解闷哼一声,身体猛然一晃,可他顾不了那么多,强行压下喉咙间翻涌的血气,正准备通过意念将询问传递而去,却被身后扑过来的烁北抢先,急切的问到:“明落!回答我!你在哪里!你现在情况如何!”
短暂的,却令人胆战心惊的死寂。
紧接着,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意念,骤然冲入谛听螺之中,回荡在狭小的废墟之中,在三人的耳边回响。
“烁……烁北……”
这声音虚弱得如同游丝。
“是我!还有阿解和素遥!坚持住,我们就在外边,我们马上就来救你。”
“不!”明落的声音陡然拔高,“快走……!现在!立刻离开皇城……!马上……!”
“为什么……!”祁烁北急切的追问到,“你现在在哪?我们可以……”
“不可以!!”明落语素飞快,语气间充满了极致的惊恐,“这件事不像你们所想像的那么简单……快回去……快逃——啊!”
一声戛然而止的短促尖叫,随后,周遭再次变得寂静。
谛听螺的光芒骤然熄灭,变成了一块冰冷黯淡的顽石,啪嗒一声从祁烁被无力的手中滚落。
“明落——!”
他双目赤红,本就受伤的身体,此刻更显得摇摇欲坠。
“没有我们所想像的那么简单……?”周素遥下意识吐槽到,“我的妈呀,玄阳明这老鬼到底想干什么。”
祁解叹气,但还是将手搭在了祁烁北的肩膀上,轻声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回灵道,明落既然如此,说明这件事的确不是我们四人能够解决的,我们还是得回去找帮手。”
“你说着简单,”祁烁北双目赤红,“可宗主不愿管此事,我们还能求助于谁?”
就在这时。
哒……哒……哒……
一阵极其细微,却又异常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方角落的死寂。
那脚步声不紧不慢。带着无比的从容,在空荡的皇城之中显得格外刺耳且瘆人。
三人猝然一惊,如同被一桶冰水浇了脑袋一般,瞬间从悲愤之中挣脱,立即收敛起气息,将身形缩进藤蔓和杂物的阴影深处。
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们看见一个阴影缓缓蠕动着。
一个穿着青色总管太监服饰的佝偻身影,拄着一根看似普通的乌木拐杖,慢悠悠地渡了出来,他低垂着脑袋,帽檐压的很低,只露出一个浮肿惨白下巴,脚步虚浮拖沓。
他走到距离三人藏身之处约摸十步远的地方,似乎被地上的碎石绊了一下,身体微微晃了晃,又发出一连串压抑的咳嗽声。
祁解的手无声的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祁烁北也强忍着剧痛,伸出右手,随时准备召唤自己的神武。
而在他们的身后,周素遥微微皱眉,脊背紧紧抵住身后冰冷的断壁残骸。
她的体内,妖族灵力正在疯狂翻涌着,仿佛感应到了天敌,疯狂冲撞着她的灵识。
就在三人神经紧绷之时,那老太监终于缓缓抬起了头。
帽檐下,是一张浮肿得如同在水中浸泡多日的脸。那皮肤松弛下垂,布满深褐色的老年斑,双眼浑浊不堪,十分诡异。
他裂开干瘪的嘴唇,露出一个极其僵硬的笑容,层次不齐的黄牙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整个人更为阴森。
随后,他以一种完全违背人体常理的僵硬姿态,缓缓抬起了拢在袖子之中的右手。
他的肢体像是许久没有上油的机器,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然而,随着这枯瘦如柴的手掌一点点抬起,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气瞬间爆发,地面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
更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那只抬起的手掌,皮肤开始迅速的融化,皮肤下的血肉骨骼暴露而出,呈现一种腐朽的令人作呕的血黑色,只是这血肉并未滴落在地,而是如同活物一般扭曲,凝聚,随后化为了一更瘆人的——
白骨法杖。
“夜露深重……三位贵客在这荒僻之地……咳咳……可是迷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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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皇城风云】她要去当救世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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