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黎秋坚称自己完全没事可以自己回去，王11还是坚持上了他的车。
他的司机全程没说话，对王11死皮赖脸上车的举动不置一言，只在车子开到公司楼下时，询问需不需要送王11回去。
“我吗？当然不用啊，”王11先一步下车去扶黎秋，“老大我送你上去。”
“你回去吧，”黎秋下车后拦着车门没让他关，“早点休息。”
“怎么，许你来我家，不许我跟你上去宿舍吗？”王11直接问。
由于这个问题提得十分僭越但合情合理，黎秋怔了一下，便错过了拒绝的最好时机，被王11扶着离开了车门。
“您慢走哈。”王11关门前对司机说。
“那个……”黎秋垂眸思索片刻，“我不会告诉你什么保密消息的。”
“我又不是要交换什么！”王11立马委屈上了，“我关心你不行吗？”
黎秋半天没说话，看着王11按了电梯按键。
“……你最近睡眠好吗？”电梯开门后，黎秋冷不丁问。
“我睡眠？还行？”王11和他并肩站在一起，跟着电梯一层层上升，“你呢？”
黎秋又不吭声了。
哦，看来不是要跟我交流病友近况。
于是王11坦诚发问：“老大，你问我这个干什么，关心我啊？”
黎秋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率先走过走廊，刷开了自己的办公室门。
“等等我啊……”王11紧赶了两步，生怕被丢下了。
“但游戏里的事和现实毕竟是两回事。”黎秋在门口转过身。
“当然，”王11说，“显然你也没打算现在跟我拜把子。”
他们刚才在王11家打游戏时过了个副本，为了方便联络，建立了一个游戏里的亲密关系。
在游戏里建立的双人关系分为各种类型，王11顺手就挂了“兄弟”。
“这样我们就算结义啦！”他在游戏里大大方方又鬼鬼祟祟地跟黎秋勾肩搭背。
黎秋总是默许甚至纵容他在游戏里过于亲密的举动。
难道……黎秋是那种只想网恋，出来就见光死的类型？
一个怔愣间，王11已经想得太远。
回过神来才发现黎秋现在明显是个送客的姿态。
真是令人伤心啊。
由于离天亮也没几个小时了，王11并不打算再回家去。
他回到S区，走进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打开主机刷了下任务列表。
这时候没人和他抢，任务列表里不管是简单又分数高的漏洞测评，还是麻烦又没什么赚头的投诉排查，都安静地挂在线上。
王11机械性地领了几个去做掉，看看时间也才被消耗了一个多小时。
漫漫长夜啊……王11叹了口气，走进茶水间倒水，站在原地发了半天呆，这才掏出手机刷了几下。
他已经过了一定要和工作同事做朋友的阶段，也能接受从游戏里出来，大家都不怎么联络。
但是被黎秋提醒注意游戏跟现实的区别时，王11还是会有些失落。
他大概能明白黎秋靠近他的理由，无非是因为他主动又殷勤，而黎秋刚好需要。
可是，他自己的理由呢？只是见色起意？
好像也不是。
黎秋身上有些很吸引他的东西，虽然他现在还说不好是什么。
嗐，管他呢，想那么多干什么。
王11晃悠出来回到工位，重又开了刚才玩过的游戏。
他其实很少在公司玩公司的游戏。
或许是因为这些游戏他曾经太喜欢了，很难接受把它们和烦人的工作混在一起。
但黎秋来过后，感觉又不太一样了。
这次事发突然没什么准备，但下次黎秋如果来一起玩，他们可以找些更有趣的事来做……
王11这样想着，东摸摸西摸摸玩了一会儿，忽然发现游戏窗口弹出提示：
您的兄弟黎秋 已上线
我的……什么玩意儿？
王11感觉自己熬夜熬得眼神出问题了。
黎秋刚窝在床上进了游戏，准备去刷个什么单人副本记录，就听到有人在外面敲他的门。
他不想起来去开门，干脆假装不在，躲在里面不出声。
可是对方并没放弃。
这人敲门的声音不大，也算不上急促，但非常执着地维持着礼貌的限度，一直没有停下来。
黎秋叹了口气，只好郁郁爬起来开门。
“我说你又怎么了就算要开早会也不至于每次都……”黎秋一边念叨一边把门打开，准备好好批评这个烦人弟弟一顿，却看到门口站着刚分开没多久的王11。
“开早会？每次都？”王11皱着眉看着他。
“啊，”黎秋不想解释，“你你有什么事？”
“我有什么事？”王11反问他，“老大你没事吧，刚才还胃疼得直不起腰，这会儿天都快亮了你又上游戏了，你睡过觉了吗？”
黎秋整个人都有些发愣。
不管怎么说，就是说再怎么说，也不该是王11这个……下属来操心自己的睡眠问题吧？
于是黎秋生硬地转了话题：“你没回家？懒得折腾的话，要不在我这儿沙发上凑合一会儿。”
王11看着他，眼神里很明显有些受伤的神色。
这令黎秋有一点不安。
“抱歉，”他尽量诚恳地说，“我就是失眠而已，现在身体已经没事了，不用操心了。”
王11叹了口气。
“我没回家，”王11慢慢说，“是因为懒得折腾，也是因为总惦记着你，老大。”
他这是……黎秋心里忐忑起来，扶着门的手都有点抖。
“你还是先进来吧。”
黎秋的办公室向来收拾得整洁，但他的卧室则向来不怎么收拾。
好在卧室里本来也没什么东西，不去收拾也并不显得杂乱。
黎秋带着王11进来，又在身后关上了书架。
“我这里没有监控。”他说着，示意王11坐下。
但王11没有坐下，而是四下看了一眼，将黎秋本人按着坐在了床边。
“我还穿着外面的衣服呢，”王11说，“不太方便坐你这床上。”
黎秋想说自己也经常穿着外衣躺床，但话到嘴边就觉得有点可笑，临时换了话头：“十一，其实，你不必如此。”
“……不必，怎么样？”王11问。
“很多事我没跟你明说，是因为一些限制，即使是现在也无法解释更多，但你会明白的，”黎秋努力选择着合适的措辞，“答应你的事，我都会尽快安排。”
“所以，”王11原本是靠在墙边听他说，听到这里干脆坐下来，坐在地毯上仰起头看他，“你觉得我对你好，或者说对你关注，是因为对你有所求吗？”
黎秋没说话。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想问一句“不然呢”。
但王11没有等他回答，而是又问了一句：“那你呢，你对我求的又是什么？”
“我什么时候……”黎秋愕然。
“没有吗？”王11冲他笑了一声，“那为什么要我陪你出差？”
出差？
对了，那次出差，秘书说要带个助理，当时黎秋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王11。
那是因为……王11的工作能力？
“还有，”王11目光灼灼地逼视着他，“为什么送我头盔，为什么要把快递寄到我家，为什么要和我一起看动画打游戏？”
黎秋被这一连串的提问弄了个措手不及，一时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细细想来，他做这些时好像也没有思考太多，似乎一切都是出于本能。
可这世界上的很多事，都不是“本能”两个字能解释的。
他们之间的沉默维持了一会儿。
就在王11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逼得太紧，要不要说两句话缓解一下气氛的时候，敲门声忽然响了起来。
王11站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腿：“我去开门。”
他打开书架，走过外面的办公室去开门。
门外的人说话的声音顺着门缝就先进来了。
“哥我跟你说，我们今天早上就把这个议题过了，然后我拿到投资先做上次说过的那个……”
来者是黎夕辉。
他往里走了一步，抬头看清王11的脸，先往后退了三步，重新看了眼门牌。
接着他又顺着王11身后的办公室书架看进去，正好看到黎秋穿着睡袍走出来。
黎夕辉瞪大了眼睛。
王11也回头看了一眼，这才意识到黎夕辉可能在想什么。
“哎不是……”
“说吧，”黎秋没精打采地在沙发上坐下，“早会又怎么了？”
黎夕辉左看一眼右看一眼。
王11左看一眼右看一眼。
这种情况当然不能是领导先开口，于是王11主动告退：“那你们忙，我先……”
他从办公室外面小心将门合上。
不是，自己心虚个什么劲儿啊！
太可惜了，感觉差一点点，就能让黎秋稍微敞开那么一点心扉。
王11觉得自己现在就像那种超级自信的男的：他一定是喜欢我，只是他自己还没发现！嗯嗯！
时间已是早晨，S区的办公区陆陆续续坐上了人。
这几天因为各种测试比较多，人员变动也很频繁。S区换了许多新面孔，气氛也有所改变。
这不，上班时间刚到，大家都还处于开机过程中，办公区忽然传来一声咆哮：“谁啊大半夜就开始领任务了？”
嗯？好像是在说我……王11想起自己刚才百无聊赖领的几个任务，好像都是积分比较高的。
他悄悄从玻璃上方瞄了一眼，发现那人气急败坏的样子看起来有几分熟悉。
好家伙，那个爱领任务的卷王同事也来S区了？！
这也太可怕了！
“十一！”假发在玻璃外面敲玻璃叫他，“准备一下，今天有个测试。”
“这么快？！”王11惊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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