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州渡转头看向最重要的人,露出少有的乞怜的笑意:“我就再比一场,如果赢不到夜明珠,你带我去桃花山挑几样宝贝补偿,就一场。”
明明在笑,笑容却浮于表面,眼睛认真深沉,那根代表一场的指头竖的笔直,跟他眼神一样不可动摇。
钟青阳很不满他今天的行为,仍旧压制着怒意和隐隐的不安:“上来斗法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为什么打伤云摩焰?”
怜州渡心烦意乱,瞪着他:“你维护他?我是你什么人,他是你什么人,他对我的冒犯你视而不见?”
钟青阳已经够小心翼翼跟他“谈判”了,此时情形有点棘手,不敢斥责这小子,更不敢刺激。没想到他和云摩焰之间的小孩斗嘴会演变成今日的深仇大恨,真该早点纾解两人间的矛盾。
“他也算我半个师弟,你把他打成重伤,我还不能骂你两句,你答应我老老实实待在天界,可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大概这就是偏心吧!
怜州渡三步跨到钟青阳跟前一把抓住他手腕,紧紧勒在五指间,顶着愤怒的脸说最软的话:“就一场,等我比完下去任你处罚,我都认的,好么?”
“那么想赢夜明珠?它真的没有分量,也不能给你想要的——”钟青阳突然心软,也就是刚才云摩焰的那番嘲讽他才知道怜州渡想要的东西。
怜州渡丝毫不让步,深深望着他。
钟青阳抽出手,语气软了一点:“行,再比一场,就立即跟我离开,我送你回百禽。”
怜州渡当着数千仙人的面突然扳过钟青阳脑袋,又在他额头上重重盖下唇印,轻道一声:“多谢。”
天上地下,大的小的,近千位神仙都目睹两人在小湖面上的高调行为,目瞪口呆,捂眼遮丑。
“自愿的吗?”
“被威胁了,上次青冥真君从百禽山回来时一身的伤,被欺负惨了。”
“真无耻。”
“你看青冥真君的脸色,又惊又惧,被这混蛋偷袭了吧。”
有人凑过来问:“为什么不杀了他?给这无耻之徒一次次闹腾的机会?换我早劈他八瓣。”
“真君太心软了,又有教导他的责任,一忍再忍吧。”
“是可忍孰不可忍?”
“说到底还是帝尊偏爱伏辰七宿,其中缘由谁知道呢?”
云摩焰听见这些乱七八糟的闲话,从花丛里翘起头,望见他们口中的“无耻之徒”正神气活现立在万千目光里,衣衫翻飞,发丝拂面。不得不承认,他强大,狂妄,笃定,不羁,压迫十足,像没有敌手,也不惧挑战。
只见他面向静亭,平静沉稳不容置疑地开口:“帝尊,天界神仙法力平庸没有一个经打的,我下一个挑战的人是你,请应战。”
白日居然也能万籁俱寂,渺渺仙乐骤停,香甜的清风刮过一张张石化僵滞的脸庞,有人正低头吸着瞎长,“吸溜”一声收了音,红艳艳的嘴微张,左右各看一下,“我没听错吧?”
南影道君手滑,泼了自己一身的茶水,不烫,但衣服黏在身上有点难受,小湖面上清晰有力的话听起来很熟悉,是谁也曾这么胆大妄为地挑衅过帝尊,他立即陷进回忆里,非得想起那么个人。
对了,是无拘子。
帝尊微笑着拒绝了无拘子,还让无拘子先赢过白蜺再去找他,真是一坨狗屎样的事情。
南影开始拧湿掉的衣摆,当时气不过无拘子总来挑衅白蜺,他还用茶泼过胜负欲极强的西极道君。
可这伏辰七宿为何跟那叛逆者学向帝尊挑战?
雷霆连叫三声都没能把钟青阳从震惊里喊回神,瞧那煞白的脸,跟伏辰即刻就死在湖面上一样,“他究竟要干什么?你跟他说什么了?他竟敢挑战帝尊,找死是不是?”
一千张脸,一千零一个表情,宇风的震惊稍纵即逝,随即狂笑不止,摇着羽毛扇慢里斯条走到帝尊身旁,“勇气可嘉呢,都敢挑衅你了,怎么样,要试试吗?”
帝尊与怜州渡遥遥相望,勾着唇角,抑制不住兴奋,问:“众神面前舞刀弄枪,会不会有失体统?”
宇风:“先婉拒一下。”
“确实有失稳重,”天心反对道:“他是个半大的小子,帝尊跟他一起胡闹会让众仙吃惊的呀,再挑个人试试他本领就好。”
帝尊侧首问天心:“他潜灵百年修为大增,在座谁能试出他真本领?”
天心有点不安:“这……可这,那小子年少冲动,没轻没重伤到你怎么办?”
宇风冷笑一声:“若真能伤到,正是摘果之时。”
钟青阳猜不到怜州渡意图,他刚才请战时的神情都不能用张狂去形容,简直是无法无法,“让你再比一场,可没让你挑衅帝尊啊你这个畜生。”
小湖面被怜州渡重新设下的禁制可没刚才那么好破,钟青阳唤醒龙渊,朝那无形的屏障横劈一刀,青空骤然变色,小湖有倾斜之势,迅速卷起一人高的浪潮。
宇风:“比不比?要比就在姓钟的拖走他之前答应下来。”
帝尊:“再等片刻。”
第二刀劈下,风起云涌,天界千百年不曾下雨的地方开始乌云密布,狂风扫过,杯盘狼藉,南影仰头看着快秃了的柳树,劝钟青阳:“若阻止不了就随他去吧?”
“不行,”钟青阳的脖子额头暴起青筋,若能进得去禁制内,他发誓要把怜州渡踩在脚底揍到他现出原形,“我根本不知这混蛋打的什么主意,必须阻止他,决不能让他对上帝尊。”
“瞧你气急败坏的模样,他们没打,你先把帝尊的花园掀了?”南影也不知该不该阻止,怜州渡今日之举一定受人挑唆了。
帝尊手扶静亭支柱稳住身子,暗道:原来青冥真君也到了这种境界。
随即朝钟青阳欲斩下的第三刀轻轻一弹,流星样的金光瞬间化解龙渊的暴戾一击,玉音传到众人耳中,轻缓、从容,他们还听出难得的高涨情绪。
“伏辰,你的挑战我接了。”
众神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今日的盈枝会还有什么惊喜,未揭晓的一二名仙果是不是终于不再是万年不变的桃、枣。
帝尊翩然落至怜州渡跟前,钟青阳挥了两刀半都未能撼动丝毫的禁制对帝尊来说竟形同虚设。
怜州渡咽口唾沫,润润发紧的喉,果然上了宇风的当,那疯女人就是在设陷阱让他跳。
“我若赢了,你又能拿出什么与夜明珠对等的东西?”帝尊伸出右手,掌心窝一颗莹润的绿珠,轻声问:“你想入斗部与青冥真君为伴?”
无可否认帝尊的声音很温和宠溺,怜州渡只觉脊背发寒,震惊地望着他。
钟青阳几百年都不明白的事情,帝尊居然一直都知道。
“打赢我,我成全你入斗部的心愿。”
怜州渡很快冷静下来,帝尊为何轻易说出这个承诺,也是陷阱?
“为什么?你想达到什么目的?既然你敢承诺我加入斗部,可否连我犯下的罪孽一并勾销,当着诸神的面大声说。”
帝尊轻轻一笑:“那就让我看看这些年你在下界究竟悟出什么本领,修为如何,法力如何!”
“有幸领教帝尊本领,伏辰就不客气了。百禽山的梨比盈枝会上的果子都可口,你要赢了请你吃。”
“好,一言为定。”
怜州渡扫了眼静亭的宇风,她朝这边盈盈一笑,眨下左眼,非但不可爱,还显得一肚子坏水,身为女人,怎么能露出这么不讨喜的奸笑。
帝尊问:“什么样程度算胜?”
帝尊温文儒雅,脸上浮一层没睡好的疲倦,怎么看都不像舞刀弄枪之人,怜州渡挽个剑花掣出五雷,问:“你用什么兵器?”
“你挑战我是一时兴起吗,此前都没想过多了解我一些?”说罢,一把剔透微绿的长剑从小湖面慢慢升起,剑身细长锋利,像极寒下凝结的冰凌,寒威凛凛,“任何东西都能做兵器,包括你手里的剑,若我想,也能成为我的兵器。”
钟青阳急得喉咙冒烟,见二人真要打,进不去禁止内,怜州渡又不听劝,只得单膝跪在湖边对帝尊求情:“帝尊,是小神教导无方才让伏辰七宿下此不知天高地厚的挑战,如此冒犯,还是希望帝尊能宽恕他的年少无知,小神这就带他离开天界,往后都不许他再踏天界一步。”
帝尊道:“青冥真君别怪他,是我今日兴意盎然,想试试伏辰星君的本领,刚才我还答应他,若能赢我就叫他入你斗部顶替金丸灵官的职务,你意下如何?”
钟青阳惶惑不安道:“他是戴罪之身,帝尊这是何意?”
“瞧你也不信。你退下,待我和伏辰过两招。”
钟青阳惴惴不安回到座位,雷霆偏头问:“帝尊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一块骨头能撑起钟青阳沉重的身子,瘫软在座席前,目光死死锁住小湖面,呐呐回答:“帝尊想活动活动筋骨。”
雷霆点头赞同:“这法力在体内是个积攒的过程,若不用它就一直累积,帝尊终日四体不勤,能挑到对手是好事。”
“好事吗?”南影摇头,“不见得。”
钟青阳立即问:“何意?”
南影:“帝尊年纪大,哪经得起呢?”
雷霆真君忙伸手打住,正色道:“嘘,别给帝尊听见,他就更要比了。”
忽一声巨响,小湖面掀起云涛雪浪,蒙蒙雾气遮住众人视野,穿透弥漫的水汽可以窥见两个天地生人的高大轮廓。
这是他们出的第一剑,金声玉振,没有一点肃杀之气。
宇风故意设下陷阱也好,帝尊刚才的承诺是哄人也罢,怜州渡都决定在这场难得的斗法里打败帝尊。
天色昏暗,湖面杳杳朦胧,观战的众神无论如何都看不清雾气里的战况。
偌大花园都被浓郁的灵气笼罩,他们听见悦耳的金石相撞之音,切身体会未曾感受过的灵气,漫天浓郁的灵气让他们如沐春风,心静神定,这一刻,众人才真正明白,雾气里的二人都是天地所生,同源同“宗”。
帝尊的剑招很快,快到怜州渡满眼都是它的剑影。既然是相同出身,怜州渡笃定自己绝不会落他下风,又有超强的借鉴之能,每被水剑伤了皮肉,就把帝尊的剑招复刻一遍,再如法炮制喂回去。
水面突然静止下来,倒映二人迅捷的身姿,他们攻守转换,各不相让,亦不分上下,乍一看只是寻常的过招,可苦了湖边要看热闹的人。
熊熊激荡的剑意压迫他们耳膜和胸腔,心里不由得升起无名躁动,修为低些的仙侍早就抱头缩做一团,修为深厚点的捂住双耳瞪大眼睛。
南影慢吞吞呷着香茶,斜一眼故作镇定脸早憋紫的钟青阳:“他们斗法,你们都得跟着掉层皮。难受就哼两声。”
钟青阳:“我与伏辰打斗时他从未释放似此可怕的气场。”
“这是帝尊运转法力的缘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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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帝尊年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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