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恒的视线不算隐秘,叫云阳明都看出了他的意图。
“在看什么?想走?”云阳明尾音上扬,带着一股不怀好意的意味,“你怀里的人还有呼吸吗?”
宋恒愤怒的视线狠狠射向云阳明,被冷风吹红的眼眶还未恢复过来。
云阳明:“我说我那好儿子怎么在婚配这件事上这么听话,原来是和你们勾搭上了。”他眯了眯眼:“顺道也和我说说,你给了他什么好处。”
他与云见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他认为,即便他和云见鹤之间的关系再如何生硬,云见鹤也不可能背叛他,意图谋逆的心思一旦被发现,是诛九族的大罪。
但事实就摆在他眼前,叫他不得不信。
——他的好儿子居然敢利用大婚将自己的把柄双手送给仇人。
宋恒懒得听他废话,向前跑了几步,但此举却让侍卫警惕,寒芒一闪,数十道剑亘在他面前,让他不得动弹。
宋恒回头怒瞪云阳明:“放我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怀中人的呼吸趋于停歇。
宋恒更是着急,见云阳明似乎想就此把竺桢桢拖死在这里,他登时也不管不顾了,脚步一旋就要从旁闪出。
见他这样不顾命的做法,侍卫也愣住了,晋王也没和他们说这小子不要命啊!正常人谁这样冲的!
部分侍卫没被他的架势唬住,连忙挥刀拦截。
但这几人连宋恒的衣角都没碰到。宋恒稳稳将怀中人箍在怀里,在愣神的侍卫反应过来前已经带着人到了门口。
宋恒怀着满心的焦急,前脚刚踏出门槛,身后就传来声音——
“且慢。”
谁管他。
宋恒后脚跟上,刚要提速,一个重物砸落在地的闷响让他实实在在顿住了脚。
因为“重物”砸落在地时似乎疼得闷哼了一声。
——这是陆音。
宋恒几乎要疯了,爱人在怀就要死去,兄弟蜷缩在敌人脚下。
怀中人已经寒凉的温度不断侵蚀指尖,陆音散乱的发披散一地,宋恒目眦欲裂,冲着云阳明吼道:“你到底要怎么样?”
“东西给我。”云阳明泄愤般踹了陆音一脚,但这次陆音咬着牙没吭声。
他在暗暗给宋恒摇头。
云见鹤和他们坦白,说她去拿能证宋家清白的东西了,他们隐忍这么多年,终于要成功了,只需要将东西呈上去……
竺桢桢快要没了呼吸,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这里医治伤口,况且宋恒已经站在门口,若是想甩掉云阳明离开,对他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是以,放弃他是最好的选择。
蓦地,他的脸颊被狠狠挤到冰凉的地面,挤得都变了形,喉中溢出鲜血,被他咬牙吞了回去。
刚才被踢打时可能伤到内脏了。
陆音没做抵抗,身体往里曲了曲,不想让宋恒看到他的狼狈模样心软。
他的命是她救活的,用他的命保她一命,也是顶好。
宋恒的声音响起:“好。”
陆音猛地抬头,被踩得变形的脸上依稀能看出不可置信,他艰难张口:“你在干什么!这是她拼命带出来的,你怎么能——”
话未说完,背部就被用力一踹,再也抑制不住喉管中的血,粘稠结块的红色染了一地。
“云阳明!”宋恒没有回应陆音,但对云阳明的怒意毫不掩饰,“你将人带过来,我亲自把东西还你!”
“快点!”宋恒催促道。
因害怕碰到竺桢桢的伤口,宋恒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大腿上,空出的手解开绑在她肩膀处的结。
她将结打得很紧,这是他从未在别人身上看到过的系法,但他知道怎么解开,前世她教过他,不仅如此,她还教了他很多,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似是竺桢桢肩上狰狞的伤口让宋恒感到难受,他盯着伤口凝滞了一瞬,那布包将卸未卸,松垮地挂在她身上,已经露出信封一角。
云阳明见他一副呆滞的模样,不由也往她伤口处看了一眼,嗤笑一声,言辞间尽是冷意,道:“再不将东西给我,你姐姐就要魂归西天了。”
但这次他没有收到宋恒的怒视,那件被当作布包的衣物被他丢落在地,他重新将竺桢桢抱了起来,他的表情平静,声音生涩道:“把人还我,将绳索卸了。”
地上的衣物散乱,几封信从内滑出,掉在地上。
云阳明遂摆摆手,侍卫抽刀下劈,寒芒一闪,绳索掉落在地。侍卫将陆音往宋恒跟前一推,双手双脚因血液不畅而僵住,陆音只能再次踉跄倒地。
待陆音爬起来,跟着宋恒的步伐离开后,屋檐上蓄势待发的两人才卸了力道。
燕贺扯下脸上紧紧束缚住的面罩,深吸了口冷气,对着身侧人道:“我都快忍不住了,陆音都被打成那样了,估计内脏受损了。”
燕归云目光不离院内,她看着云阳明捡起那一封封信,回道:“捡回来一条命便已是好的。”
如果云阳明真的打算下死手的话,他们便会出手将人带走。
燕贺顺着燕归云的视线,不禁道:“我觉得,方才就应该出手相助,直接帮他们牵制云阳明,宋桢既能有更多的时间找人医治,那些信又能拿回来……”
信件拿回来后,不信皇上看不出云阳明的为人,也许到时候,砍头都是轻的。
昌定城也不会再是无人问津的状态,而会像沧州一样及时有爱护民生的官员上任,真相大白后,存活百姓的温饱便有了保障,他们也能给逝去的百姓一个交代。
燕贺无论怎么看,都是个好法子,只是刚刚按耐不住要出手的时候,被燕归云制止了。
燕归云也扯下面罩,抬头望着孤寂的半轮月,冷冷的眉眼好似要和月光融为一体,道:
“牵制云阳明之后呢?满院子的人你确定不会在打斗中受到一点伤害么?你不是他们两个,没有他们的灵活度,你怎么全身而退?”
“战斗中挂一点彩怎么了……”燕贺的声音在燕归云看过来的那一瞬逐渐小声,底气渐渐消散。
“你我都在云阳明手下做事,这样会引发什么后果,你应该也很清楚。”
受伤之后,云阳明只要稍微一查,很快便会查出,更何况他们今晚已经私自离岗太久。
燕贺想起了云阳明是如何对待背叛之人的,顿时打了个寒颤。
燕归云的话还没停:“届时,燕家又该如何?难道要走他们的老路吗?”
她在燕家不受宠不假,但她也不能丝毫不顾他们的死活,不是谁都能毫无顾忌地挑衅云阳明的,至少她燕归云不行。
这句话让燕贺彻底噤了声。
燕归云深深地往云阳明拿着的信看了一眼,这一趟,总归是有收获的。
她回过头一跃而下,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冯信尧原本随着宴会众人一道离开,沐浴完毕刚要入睡,就接到了云阳明的消息,火急火燎地扎了个歪七扭八的头发,往晋王府里赶。
待冯信尧到了地方,立马就迎来了云阳明一顿劈头盖脸的怒骂:“我让你找的信呢?这么久了还未找全?为了给你空出时间找全信,你几乎领着俸禄不干活,怎的,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丢失的那些,与楼兰私通盐铁马匹的信呢?告诉我在哪里!”云阳明愤然一拍桌子,一改方才面对宋恒时强装的镇定,过于激动的情绪反倒将心中的不安暴露得淋漓尽致。
“王爷息怒。”冯信尧低头作揖,沉思了片刻道:“您丢失的那些信,不过是些走私买卖罢了,况且这些,不都早早栽赃给了宋家人么?”
“宋德忠当年不知为何发现您与楼兰暗中交易,借机暗中警告大人,但最终,被大人冠了个走私卖国的名头,落了个满门皆灭的下场。”
冯信尧暗中观察云阳明的反应,接着道:“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大人请放心,那些最为重要的,如割地买卖,又或是大晟与楼兰交战时往来的信件,不全都在大人手里头么?”
“单凭几封走私信件做不得什么,否则,宋德忠当年也不会败了,而若是搭配上了王爷您手里头的任何一封,才足矣让您……”
话虽然没有说完,但云阳明的脸已经沉了下来,冯信尧适时闭嘴,换了个话题:“还是尽快将这些信件处理干净了好。”
“信尧言之有理,但如若是宋家人拿到了丢失的那些信,又当如何?”
冯信尧:“王爷说的,是宋恒和宋桢罢?不过两个来路不明的人,呈上来的东西,皇上是会信您还是他们?”
云阳明的神色这才略有缓和,道:“吩咐下去,近来城中随意百姓出入,即便没有通行凭证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进城。”
冯信尧眼珠滴溜一转,便知晓他的意思,云阳明想让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进城,这样一来,若是东西真在那俩人手上,皇上也只会以为是流民在胡言乱语罢了。
但还有一件事冯信尧没想明白,他问:“王爷今晚不都已经将他们逮住了,何不直接杀意解恨,为何要多此一举,拿人做交易?”
在冯信尧看来,直接将人杀了抢回信就够了,不需要与宋恒多费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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