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音不和他扯皮,有些气愤地将银票递到宋恒眼前:“刚刚叫我拿银票,是做什么?”
宋恒看了眼银票,在陆音疑惑的目光下,伸出的手一移,用了点力道打了下陆音的肘窝。
陆音吃痛收回手,后退了一步:“你干嘛?”
宋恒:“你数数手上的银票还有多少。”
“?”陆音半信半疑,揉了下肘窝,但也真的听话重新数了一遍,粗略数了一遍后顿觉不对,“怎么少了几张?”
陆音抬头看向宋恒,却见后者手上凭空多出了几张银票。
宋恒把竺桢桢的头枕了回去,“阿姐教我的小花招罢了。”
陆音知晓竺桢桢的小技俩不少,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宋恒也学会了这些:“你们姐弟倒是越来越像了。”
在说“姐弟”这两个字的时候,陆音刻意咬重了些,像是想提醒什么一般。
宋恒抬眼:“是挺像的。”
她的指尖灵活,刚巧他是学针的,手上功夫也要伶俐。
行为相似,生活习性相似,喜好相似,冠着相同的姓,还乐于日日待在一起,这不是天作之合是什么?
陆音一看宋恒的表情就知道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说话的重点在哪里,愤愤抽回宋恒手上的银票,低声嘀咕了一句:“没救了。”
宋恒没听清,探究地朝他看来。
陆音一僵,随即又放松下来,怪异地皱皱眉头,总归又不是他喜欢自己的姐姐,心虚什么。
“我说的是,你既然有这封信,不直接拿给皇上就行了,还在等什么?”
“再等等,等她醒来。”
宋恒的目光移到了床上人的身上,既然这是她拼耗尽心血拿出来的,那东西总归要她亲自去给,给余元白也好给皇帝也罢,都由她做决定。
陆音真的觉得他没救了,一点都不怕东窗事发,满心满眼都是竺桢桢虽然是好事,但情感不是姐弟之情不说,现在连正事都可以撇在一旁。
如果他是君王,那他一定是个人人鄙夷的昏君。
在竺桢桢昏迷的时候,燕家姐弟也来探望过好几次,为她的情况担忧的同时也来告诉他们云阳明的近况。
“那些通敌卖国的信,拿不到了,就在昨日,我亲眼看见赵麟将那些东西尽数烧毁,云阳明就在一旁,我们无法插手。”
说出这句话时,燕贺明显带着遗憾,他想着要是云阳明再打算将东西藏起来就偷偷去探查几番,结果居然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陆音突然往床头站了站,魂不守舍地回:“不重要。”
一抬眼见燕贺和燕归云都看着自己,陆音语速飞快地解释了一遍,将他们的注意力移到自己身上,试图掩盖身后人痴汉一样的举动。
信件一放到桌上,燕家姐弟就凑过去看,即便他们离得很近,也能看出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陆音不由得转头瞪了宋恒一眼。
这才是正常的姐弟该要保持的距离,在床上的这位……这算什么事啊?
待他们看得差不多了,陆音突然开口问:“那云见鹤怎么样了?”
“不知道去哪了,云阳明找不到他人,要去地牢审他时,人就已经不见了,云阳明因此动了大怒。”燕贺道。
“不止云见鹤不见了,天牢里的宋德章也不见踪影,一时间云阳明连问话都不知道从何问起,自是怒意深重。”燕归云补充说明。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屋内的窃窃私语默了下去,一并朝着进来的人行着注目礼。
宋德章跨进门的动作一停,退出门外仔细瞧了眼窗户旁的枯树,确认了没走错后,这才坚定地踏步进屋。
眉梢一挑:“怎么盯着我一个老头子看?”
前一秒讨论的人下一秒出现在眼前,燕归云和燕贺顿时看向宋恒,想得到解释,陆音不着痕迹往后退了一步,敛目看去,于是宋德章也好奇看了过去,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宋恒身上。
自然是看见了他的举动——他正在用指腹抹去竺桢桢唇上残留的水痕。
最终还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宋德章将静谧的空气打破,朝着宋恒道:“我研制出了新方子,能让她早点醒过来。”
此话一出,大家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
……
竺桢桢是在一个寂静无声的夜晚醒过来的,空气中还充斥着苦涩的药味,房内烛火未熄,让她第一时间就能看见自己伤口的现状。
她依稀记得迷迷糊糊出来时,又被射中了好几箭,但现在那些伤口上都被缠上了一圈圈的纱布,几乎将她的手臂缠成木乃伊的独臂。
竺桢桢以手撑床,支撑自己坐起身子,不小心压倒了自己散落一床的青丝,不自觉“嘶”了一声,但很快噤声,因为她发现,房内还有一个人正沉沉睡着。
几个竹椅拼成长条状,成了一张简陋硌人的床,而宋恒就着一张薄被,直挺挺地躺在那处,看起来颇有几分可怜。
竺桢桢看了他半晌,脑中不断闪过不一样的记忆,神情复杂。
梦里发生的所有事情真切得不可思议,就像是她曾经切身体验过一般,那完全是她的另一个人生轨迹。
而最让她感到割裂的是,醒来后,她恰巧想起了宋恒那日情不自禁溢出口的名字。
但是在梦里,是她戴着面具亲口告诉宋恒,她叫“玉面”。
宋恒怎么会提前知道她梦里发生的事情?那天拿出来的东西有作用吗?云阳明死了没?
自己好像睡了很久,竺桢桢透过窗户,能看见屋檐因不堪重负簌簌掉落几捧雪,院子里的雪也积了厚厚一层,蓬松地覆在地面,冬天彻底来了。
这么久过去了,一切是否已经尘埃落定?竺桢桢有些迫不及待,但还是耐着性子不想吵醒宋恒。
她将自己的病体抛掷脑后,穿上厚重的外袍,打算去外头逛一圈,彻底欣赏一番古时候人人赞美的冬日雪景,事实上也想冷静一下,为什么自己会梦到和宋恒做了那档子事。
让她脸色一红的场面同样发生在酒后,这让她不得不沉思,自己千杯不醉的体质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怎么只有她净想起些羞死人的场面。
竺桢桢望着零星下坠的雪花,翻了把伞出来,撑开伞就要出去。
她翻出外袍时,没有用力甩灰尘,开伞时,也是一寸寸地开,自认为将动静压得极小。
不曾想,里屋传来声闷响,像是摔落在地时发出的动静,而后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有人匆忙地往外跑。
竺桢桢凝了动作,撑着伞,静静地等宋恒出来。
不知是不是冷的,宋恒眼眶通红地跑了出来,同样未束起的发披散肩头,许是太过焦急,又或者是冷风吹拂,墨发凌乱,将他的眼睛遮了住。
竺桢桢见他穿着单薄里衣就要跑到雪地里头,蹙了蹙眉头,道:“穿好外袍再出来。”
宋恒闻言,眼眶却更红了,沙哑着声音道:“好,阿姐你等我片刻,我,我很快就好。”
的确很快,扣子都没扣上就披着件衣裳跑出来了,过于焦急还差点摔落在地。
竺桢桢叹了口气,收起伞,回到屋内,亲自帮他扣好扣子,而过程中,她能感觉到宋恒一错不错的视线。
竺桢桢转身重新撑起伞时,听到宋恒问:“阿姐你要去哪里?”
竺桢桢踏出脚步,答:“出去走走,还没见过这么厚的雪。”
其实是见过的,只是在现代时,每天都处于高压之下,没有一点欣赏的念头。
京城的雪的确比在汴城的大多了,宋恒不疑有他,快步跟上,不由分说地接过她手上的伞:“我来拿吧,外头冷,阿姐你将手揣到这里面,这样暖和些。”
竺桢桢低头一看,宋恒递过来一个暖手袋,没说什么接了过来。
酒肆后院也没有什么东西,为了用来埋酒,相较于普通后院大了些,但此时,厚厚的雪覆盖在上面,看不出坑坑洼洼的痕迹,倒也有几分美感。
他们本来并肩走着,但突然,竺桢桢走得有些快了,宋恒一时没追上落后半步,才发现些许雪点不小心沾上了她的发尾,宋恒原本想抬手拭去,在即将触碰到青丝的那刻,收回了手。
顺着她的视线抬眼望去,一个沾满了雪的古琴被遗落在角落。
后院经常被人当作堆积杂物的地方,被主人家遗弃的东西经常往后院一丢,便再也想不起来它的存在。
安静了一路的竺桢桢突然开口:“失忆之前的我,到底会不会弹琴?”
宋恒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思考了片刻道:“会。”还弹得极好极好,只是以往他不愿承认。
竺桢桢点点头,平静道:“但我不会。”
宋恒还没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便听到她说了下一句:“你和我说说看,玉面到底是谁?”
宋恒突然收紧了手,伞面突然一斜,堆在伞面上的雪花沾上他的发。
他很想避开这个让他无言以对的话题,万一她认为是假话而更讨厌自己,那该怎么办?
“我要听实话。”竺桢桢的眸光直直地射入他的眼底,叫他无法逃脱。
近来竺桢桢的沉睡已经让他的精神绷到了极致,刚才醒来,床上空无一人的景象差点让他崩溃。
他接受不了竺桢桢离开他,如果她选择离开,那自己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
宋恒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如何遇到了玉面,又是如何与她并肩作战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话落,宋恒窝囊地垂首,眼睫不停颤动,连看她的表情都不敢,却攥紧了她的衣袖。
“你说,在故事的最后,她不见了,那现在你找到她了吗?”
她的话语轻柔,不带一丝责备质问,就像是回到了他们形影不离的那段时光。
宋恒嗫嚅着:“……找到了。”
是你。
竺桢桢温暖的双手抚上他的脸颊,脸上的寒意被驱散,涌上一股热流,她引导着将他的脸往上一抬。
一张狐狸面具顿时映入眼帘,宋恒心头重重一颤,连呼吸都忘了,只会呆愣地看着。
她用着“玉面”调笑的语调道:“宋公子,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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