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城骚乱刚起，那只张牙舞爪的怪物就在一片月华中化为飞灰。
但，不知道哪里破了一个口子似的，人形的深渊生物一只接一只地出现，乌云之下，许锋紧皱眉头，一袭白袍微微扬起，手中拂尘随着咒语缓缓划出一个圆。
属于月光神殿的赐福让慌乱的群众们安静下来，许锋沉静的话就像是定心丸一样传入众灵临师脑中。
虽不知道敌人从哪里入侵，但他们在许锋的领导下，也像城外的士兵一样拿起武器，共同御敌。
一片厮杀声中，淡淡的银光在许锋的操控下流入地底，第九技能月之领域开启，包裹住整个内城，光芒同山上的神殿遥相呼应，月亮女神的赐福让众人的技能威力都翻了一番。
“不对劲。”
月之领域下的护城大阵，注入地底的灵力会部分回流至许锋体内，但这次全力注入的灵力，几乎是尽数被吸收，甚至因为大阵没有被灌满而疯狂倒吸来源的灵力！
月之领域是许锋的技能，领域和城内的阵法结合才能笼罩整个内城，如果现在停下，不仅会让增幅立刻中断，而且会消耗月光神殿储存的大部分应急能量。
得不偿失……许锋皱眉，忍着吸力咬牙坚持住。
他感到不对劲的时候就已传音至另外两名老者，其中一位停下手中动作，淡光从眼底浮起，漆黑的眼瞳在下一瞬骤然变成瑰丽的银色。
灵态，银月眸，一种很强大的精神系灵态，灵态降临时，能看清事物的“本质”。
刀光剑影中，老者飞至上空，眸中银色流转，世界在他眼中慢了下来，深渊之力和灵力的流向皆倒映在他眼底，城外连天的灰气浓郁得几乎要遮蔽眼睛，就像是在隐藏着什么一般。
老者抬起双手往眼皮上一抹，再睁眼时，能看到无数股细小的深渊之力从城外分出，再隐隐流向内城，其流通的地方恰好是地底。
他低头看去，原本银光大放的护城阵上方，灰气有线路却泾渭分明地连成一张网，将整个内城地下阵都覆盖了……
不，不止是内城，老者心中大惊，运转灵力看向更远处，密密麻麻的灰气像游走的小蛇，在无人察觉的地方，早已头尾相连，汇聚成一张遮盖地下的连天巨网——甚至因为外城更加混乱，那张网分明比内城要凝实许多。
几乎是老者急忙传音的同时，战线后方响起一阵哭喊尖叫。
“救命！！”
“啊……不要过来！！”
后方百姓的骚动让前方阵型大乱，阿爻动了动耳朵，余光瞥见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三位统领，皱了皱眉。
他没有看错，身后的敌人就是突然出现的，几乎是瞬移进城。
来不及思考这一乱象，来人的数道技能已经快逼至眼前。
阿爻侧身，前方统领的技能自然落到身后，但他的攻击节奏被突如其来的偷袭打乱了，从背后而来的斧头“噗嗤”一声没入少年肩膀，灵力铠甲应声而碎，阿爻嘴角挂血，后退两步，挥动灭狰迎向巨斧。
那巨斧是手中刀的两倍大有余，这一击的强度也到了九十五级以上，令阿爻不得不全力抵挡，但少年看似被步步逼退，实则巨斧的气流并没有伤到他，他的双手闪烁白光——牵丝术让根根细如发丝的线从各个角度“温柔”地包裹上斧身。
一阵烟尘过后，一双金眸若隐若现，灭狰刀如利箭一般从浓烟中飞出，阿爻脚尖一挑，死去战士的长枪飞到手中，枪尖卡住斧身轮转，四两拨千斤，斧头在挑拨下围着少年转了一圈，改变反向后，直直地朝来处掠去。
标记技能瞬发，少年眼中金光更盛，几乎是将敌人的巨斧也当做武器，斧头的威光砍倒一众深渊怪物，哀嚎声响起，阵后和灭狰刀缠斗的统领暗骂一声，在刀光的间隙里连忙召回巨斧。
城内的怪物越来越多，但分明前线没有被突破——他们是毫无预兆凭空出现的。
阿爻被四个统领缠住，阿金也同样抽不开身，阵后时不时响起百姓痛苦的嚎叫，这看似是一场突袭，实则是蓄谋已久……蓄谋已久的屠杀。
刀光剑影和血色飞舞的一幕落在许峰眼里，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底布满血丝，许峰大呵一声，手中尘须暴涨至淹没整个内城，就像是在血池里覆了一层白雪，它们搜寻着人类的气息，像茧一样将幸存的百姓们包裹、保护起来。
有一簇白须应主人命令，寻到挣扎的皇帝，将人拖到了许锋面前。
许凌“呜呜”两声，许锋沉着脸取出了后者口中塞住的毛团，手搭上他的肩膀，几乎要将手底下的骨头捏碎。
许锋脸色沉得可怕，语气压抑着愤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陛下应该给老身一个解释。”
肩膀上剧痛传来，许凌垂眸，九十九级台阶之下血流成河，浓重的腥味冲上鼻腔，冲得人头晕，这些景象倒映在年轻的皇帝眼中，漆黑的浓雾几乎要将人淹没，他终于卸了挣扎的力气，张了张嘴，艰难开口。
“是我和深渊的交易，交易内容……”他闭上了眼，“可能是城中阵法。”
“咔嚓——”这是他心底有什么破碎的声音，也是肩胛骨被捏碎的声音，他痛得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头顶传来许锋压抑的质问。
“为什么？！”
这位大长老想不通，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莫恩国权利最高的人会做这样的事。
“我……”
许凌声音颤抖，解释着：“我起初并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阵法，我们交易内容，只是答应星光伯爵给他大部分自由出入皇宫的权利……”
现在这个权利都用来做了什么，毋庸置疑。
“永生的实验几十年前就开始了。”许凌闭上眼，似乎有些破罐子破摔，“而在五年前，星光伯爵才向我索取报酬。”
五年前大陆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吗？
许锋不知道，常年守在月光神殿的他已经模糊了时间概念。
但所有人都知道现在不是问责和发泄怒气的时候，许锋抑制住杀意，脑子里飞速思考解决的办法。
护城大阵、神殿增幅、加上长老们合力的领域支持……这三道枷锁缺一不可，任何一道停下来便会让前线战士苦苦支撑的防线崩溃，不知道深渊生物在此基础上做了怎样的修改……才让这阵法为它们所用。
想来突然出现在城内的深渊生物也是通过阵法进来的。
众所周知，深渊之所以需要开启裂缝才能将两个世界接轨，是因为世界法则的排斥，而经过深渊之主近千年的力量蚕食，不过是在大陆东南西北四个地方开了四个口子，但西岸发来的战报上并未写明深渊为什么能在短短一瞬间开启如此多的通道，是时空紊乱，还是这个世界法则终于撑不住了？
徐峰不敢想后一个的可能性有多大，因为目前城内的状况，这种瞬移传送速度，和直接开启裂缝传送没有什么两样。
徐峰抬手，拂尘将裹保护着的生者全部送进皇宫里，送至他们身后，然后居高临下看着许凌。
如果杀意能够凝实，年轻的皇帝已经在这含着刀子的眼神中死了千百次。
暂时不能杀……还要留着问细节……
“砰——”
什么东西擦着许峰的脸过去，在身后的宫墙上炸开一朵血花。
“别走神啊，大长老。”
飞在天上的少年招招手，刚钉死一个偷袭者的灭狰刀嗡鸣两声回到了阿爻手中，像小狗一样围着自己邀功，阿爻垂眸，眼下这位长老的脸色，在黑夜里简直和他身后的墙一样惨白了。
他有一个好耳朵，将刚才两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于是没有错过长老眼中一瞬间的呆愣。
阿爻觉得有些讽刺，看来深渊觉得，一人“永生”的代价，是整个莫恩国的覆灭。
但深渊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莫恩既不是边塞，也没有什么矿物、修炼资源，与其他几个国家相比，莫恩只不过是偏南方的一个小国家罢了……
以阿爻对深渊的了解，这么久的布防，一定不是一次单纯的进攻，如果这份计划还是瘟疫主导，那个疯子做什么都不奇怪，但瘟疫已经死了。
等等，偏南方？五年前……
阿爻眼睛亮了亮，一把抓住大长老的手腕。
“我知道了！”
五年前的大爆炸让南部防线的时空锁定，后来被证实，那里的裂缝通道永远关闭，再无开启的可能。
既然不能像西境战役一样直接开启深渊裂缝，那就自己创造一个突破口，这样才算是将飞月大□□面包围……
“是‘锚点’，深渊想把莫恩变为‘锚点’！”
话语掷地有声，远处战斗的厮杀声变成了悠远的靡靡之音，月光划过少年浴血的眼睛便黯淡下去，许峰清楚地看见他的金眸里染上红光，那是两颗摇晃的、即将坠落的陨石。
一如他从中看见的，快要降临在莫恩国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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