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意识归位,开始如镜面般寸寸碎裂。
无数光影碎片在鳞九眼前飞旋、剥落,世界归于一片混沌的白。下一瞬,一股巨大的拉扯感传来,她的意识被猛地拽回,重重地坠入了自己的身体。
一阵剧烈的天旋地转之后,鳞九终于费力地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坚实宽阔的胸膛,正随着平稳的呼吸而微微起伏。她甚至能隔着布料,听到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仿佛敲在她的耳膜上。
她竟然现在整个人都俯身趴伏在重充身上!
她羞赧地一抬头,便撞进那双幽深如夜的眼眸。
他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静静地望着她。那双眼眸中,隐着几分刚刚清醒的迷茫,更多的,却是难以言说的、沉淀了万千情绪的复杂。
“师妹。”他的声音响起,一如既往的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叹息。
“你深夜潜入男子房中,还……衣衫不整,动手动脚……你这是全然不顾礼法……”
他说得一本正经,眉宇间甚至还蹙起几分不悦,像是在斥责她的逾矩之举。
“若被旁人撞见,于你我名声,皆是无益。”
他语气分明极为严肃,可那双望着她的眼眸,却温柔得不像话,分明藏着无措与不忍。那份责备的语调,越往后越轻,终究是说不下去了。
鳞九一时没有接话。她还有些迷糊,直到感觉到脸颊上一片湿凉,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方才在那片识海中,自己好像……哭了。
她有些狼狈,胡乱地在脸上抹了几下,想抹去泪痕,反倒蹭得像只小花猫。
重充望着她,终是低低地叹了一声。
他抬起手,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痕。他的指腹因常年练武而带着薄茧,触感粗糙,力道却轻柔得不可思议。
他的动作很慢,像是生怕惊扰了她。指尖拂过她的眼角,又缓缓停在了她的唇边,轻轻摩挲。
“怎么嘴唇也破了?”他眉头蹙得更紧,语气依旧平淡,却难掩一丝心疼,“……还渗着血。”
他微微凑近了一些,仔细地端详着那道细小的伤口。
“已经结痂了。”他低声补了一句,声音喑哑,“若还疼,就先别说话。”
“唔……”
他温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她的唇上,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鳞九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却因姿势不稳,整个人反而不小心压得更近了些。
这一刻,她终于彻底清醒,也终于意识到,两人此刻的距离与姿态,是何等的亲密无间、不合礼数。
她的脸“轰”的一下就烧了起来,心跳如擂鼓。她想挣扎着起身,却因刚刚耗尽了所有神识与灵力,身体早已透支。眼前一阵发黑,身子一软,就这么直直地、又倒回了他怀中,再次昏睡过去。
“师妹?……鳞九!”
重充急声唤她,却只换来她一声无意识的轻哼。
他只好将她轻轻搂进怀中,低头望着她安静的面庞,久久不语。
他本想一直克制、隐忍,不言不显,以为这样便能守住师兄的分寸。
可她一如既往地闯入,不问缘由,不顾后果,直直撞进他的世界,撞进他的心里。
次日,鳞九是在自己的房中醒来的。窗外光影斑驳,枝头春意已浓。
她披衣起身,走到院中,便瞧见白砚正坐在石桌旁,研究着一张泛黄的羊皮卷图。
“醒啦?”白砚闻声抬头,笑意盈盈,如这春日里的三月桃花,“昨夜折腾得不轻,看你睡得沉,便没叫你。”
她顿了顿,又道:“你师兄一早便来过了,将你安稳送回。看他的模样,应是已经恢复了‘玩家’的记忆,也认出我来了。”
鳞九闻言,心中一松,忙点开系统界面一看,果然,公会面板里,重充的名字已重新亮起。
任务提示也随之更新:
【主线任务【魔教遗迹·往生殿】开启条件已满足】
【请集齐队伍,择日前往】
她走到石桌前,仔细瞧了瞧那张地图,图上线条密布,像极了某处复杂的机关地宫。
“这是我之前在白玄风书房里复刻下来的魔教遗迹地图,”白砚轻轻一指图上某处,“路线我已理顺,等你歇上两日,我们便可启程。”
鳞九心想:不愧是万能的白砚。事事都安排得妥妥帖帖。
饭后,鳞九在灵犀村瞎逛。
此时灵犀村春光正好,山风掠过,吹动枝头繁花,瓣如雨落,洋洋洒洒,如一场无声春雪。
她走着走着,忽觉心头一动,一抬头——
隔着一汪溪水的彼岸,一道修长身影伫立桃树之下,白衣胜雪,衣袂飘飘。花影斑驳间,他负手而立,面如冠玉,眼神温柔如水,正静静望向她。
人面桃花相映红,此情此景,不免令人心神摇曳。
正是刘瑾瑜。
鳞九怔愣片刻,不由自主快步向前,尚未来得及开口,就被身后传来的讥讽声打断:
“哟,这不是那日的无礼的蛇妖么?”
鳞九回头一看,果不其然,正是当日于大堂之上出言不逊的那对“左右二老登”。
两人正慢悠悠从小路经过,装作没看见她,却刻意拔高声音:
“老胡啊,我昨晚可亲眼看到——那小蛇妖深夜翻窗进了重充大侄房里哟!”
“唉呀呀,真的假的?这般不知检点?大半夜的,孤男寡女……”
“哼!何止!我听人说,她还对人家动手动脚,把人都给累晕过去了呢!”
“啧啧啧,真是非礼勿视,伤风败俗!”
二人一唱一和,边说边摇头晃脑地走远了。
这若换作平日,鳞九听到这种风言风语(虽然说的的确是事实)定能面不改色地回敬几句。可今日偏偏——偏偏刘瑾瑜就在不远处,正听得清清楚楚。
就算鳞九脸皮再厚,此时也是脸上一阵发烫。
她原来还盘算着,再见到刘瑾瑜,一定要理直气壮地质问他,那日在幻境试炼后,夺了她的初吻,怎地就突然音讯全无了?
可如今看来,倒像是她更像登徒浪子,怎么还好意思去问。
就在她神思飘忽间,尴尬得脚趾都快抠出三室一厅的时候,刘瑾瑜已经步履从容地穿过小桥,来到她身侧。
他仿佛对刚才那二人的话语充耳不闻,神色温润如初。
“鳞九姑娘,别来无恙?”
虽已非初见,可这一刻,鳞九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刘瑾瑜,当真是公子世无双。
“……刘阁主,”她定了定神,干巴巴地开口,“你来灵犀村,怎不提前打声招呼?”
“本是为谈些生意上的事而来,”刘瑾瑜的笑意含蓄,眼神却轻柔得像一片羽毛,直直地落在她身上,“但说到底,不过是借口。”
鳞九心跳漏了一拍:“那实际是为了什么?”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了些:“实情是——这个可以之后再告诉姑娘。”
鳞九心头暗道:高手,高手。段位实在是不同。
鳞九带着刘瑾瑜回到客舍庭院时,午后的阳光正好。
白砚见两人并肩而来,起身,朝刘瑾瑜遥遥一点头。
三人都落了座。白砚为众人各倒了一盏茶,香气袅袅。
“灵犀村自产的春茶,刘阁主尝尝。”
刘瑾瑜接过,轻抿一口,眉眼间尽是赞许:“茶汤清亮,入口回甘,确是好茶。”
鳞九则牛饮了一大口,咂咂嘴:“我不懂茶,只知道这茶,肯定很配刚炒好的瓜子。”
刘瑾瑜闻言,嘴角笑意更浓。衣袖一动,从不知哪儿摸出个小纸包,递到她跟前。
鳞九眼前一亮,火速拆开,瞬间两眼放光:“这可是山下的抢手货!五只兔子家的瓜子!刘阁主!你怎么知道我的喜好!”
刘瑾瑜看着她笑得眉眼弯弯,眼神柔得像春水,被白砚瞥了个正着。
白砚顿时心中了然:竞争对手攻势很猛烈啊……
正说着,马蹄声由远及近,重充从村口缓步策马而归。玄衣映着日光,轮廓分明如雕,翻身下马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有客?”他问,目光自然地落到刘瑾瑜身上。
鳞九立刻起身介绍:“你们俩是第一次见吧?师兄,这位是听雨阁刘瑾瑜阁主。刘阁主,这位是灵犀村的村长,也是赤犀兵团的团长。我师兄,重充。”
“幸会。”刘瑾瑜起身回礼,笑意温和,“久闻赤犀军团威名。”
“客气。”重充颔首,语气沉稳,“久仰刘阁主大名,山野之地,招待不周。”
重充忽地瞥见桌上一角那包瓜子,动作微顿,之后便若无其事地,把自己手里拎着的一个同样小小的包裹,往宽大的袖子里塞了塞。
但这种小动作,哪逃得过大馋丫头鳞九的眼睛。
“师兄——”她一个箭步就窜了过去,“你袖子里藏了什么好东西?”
重充动作一滞:“……没什么,一些零嘴。”
“给我的?”鳞九眼疾手快,三两下便将那包裹“抢”了过来。拆开一瞧,果然,又是“五只兔子”家的瓜子,还是她最爱的原味。
鳞九喜上眉梢,“巧了!这下能吃两份了。师兄你居然还记得?”
重充看着她,眼神不自觉地温柔下来:“怎么会不记得?当年在御水阁,你只要一听我要下山,便会提前三天开始念叨。”
白砚有些讶异:“哦?倒是第一次听说,原来你们是师从御水阁?”
鳞九一边磕瓜子一边答她:“咦,我没同你说过嘛?师兄是得意门生,我却被赶出门派了。”
“我在御水阁那时……不太被人待见。当时是我灵力薄弱,被人排挤,只有我师兄肯带我修行。”
她语气云淡风轻,像讲别人故事。
重充闻言,他很自然地伸手,极为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当年那事另有缘由,师妹已尽了全力。”
“原来如此。”刘瑾瑜点头,唇角含笑,眼底却泛着一丝意味难明,“怪不得那日鳞九姑娘会出现在灵山,想来是从御水阁而来。”
鳞九点点头:““对啊,那天我去灵山完成门令,结果在林子里撞见了你,当时你中了瘴气,都快没气了。”
刘瑾瑜轻叹一声,带着几分后怕的庆幸:“我只依稀记得,当时气息奄奄,恍惚间,是有人……嘴对嘴为我渡气,才将我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鳞九老脸一红:倒也不必强调嘴对嘴。
嘴上仍强作镇定:“咳……那天情况紧急,救人要紧。
“在下谢姑娘救命之恩都来不及,怎会怪罪。”
重充依旧笑容不改:“原来师妹和刘阁主竟还有这段渊源,我也是今日才知。”
鳞九丝毫没有察觉两人笑容下藏着的刀光剑影,自顾自地陷入了回忆。
此刻她已经思绪飘远:
御水阁啊……那些日子早像隔了两世,不知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师尊是否已经归山?若当初合欢铃未碎,她现在是否也仍在山中清修?
白砚则是被眼前阵仗逗的不行,忍笑忍得脸都快抽筋了,只得将目光投向远方,准备缓一缓气。
正巧,她瞧见自家那个木头弟弟,刚从练武场回来。
少年着一身练功服,薄汗未干,衣襟半敞,眼神清冷。
白砚眼神一亮,立刻扬声唤他:“白寅!回来了?快过来喝口茶。”
白寅看见院中人多,本能地想躲,谁料和姐姐的视线一撞,只得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
白砚笑得一脸无害,为他倒了杯茶。就在她将茶杯递到他面前时,手腕“不经意”地一歪,“啪”的一声——整杯茶水,尽数泼在了他身上。
“哎呀,手滑。”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白寅,快把湿衣服脱了,别着凉。”
“不用,我进去换……”
“让你脱你就脱!” 白砚脸上笑着,手上却是使劲,干脆地把他衣服一把拽走,露出他干净白皙的胸膛,不知是汗水还是茶水就这样顺着肌理滑像紧致腹肌。
本来还在发呆的鳞九,被这动静惊得一回神,眼睛正对上白寅**的上身。少年身形清瘦,却线条流畅,紧实的腹肌上还挂着水珠……
她没控制好惊讶,嘴里一口茶喷又到白寅身上。
白寅一个皱眉,嫌弃地扯过被姐姐扔在一旁的湿衣服擦了擦:“真脏。”
鳞九咬牙切齿冷笑:“呵?你有什么资格嫌弃我脏?别忘了,我可是包………”
话到嘴边,她才意识到场合不对,强行咽了下去。
白寅却看着她,一脸淡然地,把她没说完的话接了下去:
“你是想说,‘包养我的金主’?”
他顿了顿,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平静地追问了一句:
“说起来,你已经好几个月,没给我发零花钱了。什么时候补?”
话音落地。庭院里,顿时鸦雀无声。
鳞九一愣,随即干咳一声,眼神飘忽地看向窗外:“咳……天气不错。”
重充神色未变,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像是没听见。
刘瑾瑜依旧含笑,眉眼温柔如初。
唯有白砚,在心中默默地对自己那个亲弟弟,竖起了大拇指。
——不愧是我弟弟。平时不说话,一开口,就是王炸。
春日庭院,一桌五人,阳光正好,各怀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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