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虞天澜。”
等船即将靠近之时,徐清至轻扯了一下盛玲珑的衣袖,“我们上船吧。 ”
盛玲珑瞥了眼旗帜上浓墨重彩的“望月”二字,问道:“虞天澜,是你大姐?”
徐清至低低“嗯”了一声。
闻人浪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激动地拍了拍徐清至肩膀说:“太好了!你还是靠点儿谱的嘛。”
话音一落,他便纵身直接跃向船头甲板之上,衣袂翻飞间依稀可见往日风采。
虞天澜唇边含笑,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侧侍女引领着几人船舱走去。
她声音温润,先是唤了声“清至”,随后自我介绍道:“在下虞天澜,望月山庄现任庄主,也是清至的长姐。诸位既是清至的朋友,那便也是我的朋友,无需客气。美酒佳肴已经备好,待诸位沐浴更衣,洗去风尘,便一道享用。”
“多谢。”
“谢谢虞庄主。”
舱内灯火温润,地上铺着柔软的锦毯,侧面的檀木案几上摆着一尊香炉,青烟袅袅。窗边悬着的轻纱随风拂动,透过几分昏黄。
船身沉稳,烛影摇曳,丝毫感觉不到晃动。
白依然随着侍女上了二层,她靠着盛玲珑掩唇小声说:“我还以为是个小帆船呢,结果里面居然这么大。”
二层隔了数十房间出来,推开其中一间雕花木门,沉香清雅的味道让人心旷神怡,浴桶里的热水还冒着热气,平静的水面游荡着一片瑰丽的花瓣。
白依然发出感叹:“真有雅致。”
待众人随侍女离去,徐清至盯着案上摇曳的灯影,未正眼看她,他问道:“怎么来的人是你?”
虞天澜广袖轻拂,指尖掠过腰间玉佩道:“碰巧路过青阳县罢了。紫荆珠意二人受了伤,不便出海,就拜托我走一趟。”
见徐清至眉头皱紧,她忽然轻笑:“你先去沐浴如何?有什么话,我们姐弟之间可以慢慢说。”
“……”徐清至甩袖而去。
夜深时,白依然和闻人浪用过晚膳后在甲板上赏星,海风吹拂,惬意十足。
一旁摆放着精美饭后茶点的盘子已空空如也,白依然扶着栏杆,咽下一口桂花蜂蜜冻后弯起眼眸道:“虞庄主人真好。”
闻人浪啃了一口烤羊腿,又吃了一块金丝团子,含糊道:“就是,你看看虞达明,再看看徐清至,虞天澜真是大好人。”
舱内明珠辉映,悬着的宫灯将三人身影投在了身后的屏风上。
虞天澜广袖流云,执着天青釉酒壶,为眼前二人斟满一杯清酒,她举起酒杯,含笑道:“久闻盛姑娘一剑惊天下,今日得见,幸甚至哉。”
盛玲珑青丝半湿,苍白的脸色渐透些许红润,她执杯回敬道:“虞庄主过誉了。”
一饮而尽后,见徐清至不动杯盏,虞天澜劝道:“清至怎么不喝?清酒,酒性不烈,可以暖暖身子。”
徐清至指腹摩挲着盛酒的琉璃盏,掀起眼皮淡道:“身体不适。”
虞天澜贴心地唤来了侍女,给徐清至斟满了一盏热茶,她笑说:“哦,那喝些茶吧,这普洱徐夫人在世时最喜欢了,味道确实不错。”
徐清至垂目看着瓷盏中透亮的茶汤,香气浓郁,入口醇厚饱满,甘甜绵长。
“有那么碰巧吗?”
徐清至这句来的突兀,盛玲珑执杯的手微微一顿,有些莫名其妙。但转念一想,在他信号弹放出之后,来人不是紫荆珠意,却是虞天澜,也的确有些奇怪。
她未放下酒杯,只低头轻啜,以眼角余光瞥向身侧的徐清至和对面的虞天澜。
虞天澜轻叹一口气,眼底浮现一抹伤感,她软声道:“清至,我首先是你长姐,其次才是虞家人,别把对虞家的敌意牵连到我身上,可行?”
她眼中隐隐泛着水光,“你对父亲有怨,我心里清楚,我也从来不奢求你去原谅什么,我只是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要那么僵。
“我比你大五岁,你小时候天天跟在我身后,姐姐、姐姐的叫,怎么长大了反而变得如此……冷漠,不近人情。”
徐清至胸口轻轻起伏,眉心渐渐蹙起,看了一眼若无其事喝酒的盛玲珑,然后动了动嘴唇,无声道:“别说了。”
虞天澜叹口气:“也罢,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
盛玲珑站起身说:“二位谈论家事,我一个外人就不掺和了,先告辞。”
“阿煦。”徐清至转头看向她,欲要伸手拉住她的衣袖。
虞天澜忽然正色道:“盛姑娘,且慢。”
盛玲珑停下脚步,侧着身道:“今日有幸得虞庄主营救,这份人情盛某日后必定会还,若还有别的事,虞庄主不妨直说便是。”
“盛姑娘坐下细说。”
盛玲珑未加迟疑,一撩衣摆坐下,看向对面的虞天澜,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虞天澜年近而立,一袭靛蓝长衫裹着修长的身形,衣袖间绣着百合花的暗纹。她面容含笑,坐着时如静水微澜,不显山漏水,眉目间有股沉稳的气度。
盛玲珑并非一人犯错便迁怒亲属之人,虽与虞达明有血海深仇,却不会仇视整个虞家。
相反,她对虞天澜颇有好感,虽未与之有过正面交锋,但关于她的传闻也听了不少。
虞天澜乃虞达明原配所出,传闻中,她三岁能诗,五岁能武,性情温和。在虞达明走火入魔出走之后,以一己之力抗衡庄中所有长老,成为新任庄主。上任后更是以雷霆手腕,将望月山庄所在的平安城治理的井井有条。
“盛姑娘。”虞天澜执壶斟酒,酒香扑鼻,她眉眼含笑,“舍弟虽性情凉薄,却是个实心眼的孩子,没心机没城府。我知你与舍弟曾经有过一段感情,他对你的情意想必你也看在眼里。自你离去后,他整日浑浑噩噩,荒度时日。你一回来他便立刻去找你,倾尽全力的帮你。做姐姐的见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这个样子,实在于心不忍。”
盛玲珑嘴角翘起的弧度缓缓消弭,衣袖下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淡道:“然后呢?”
虞天澜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道:“希望你不要因为我父亲的所为,而牵连爱你之人。盛姑娘,清至对你一往情深,别无所求。”
盛玲珑沉默一瞬,旋即眼底浮现一抹冷嘲:“是吗?所以虞庄主是来为你弟弟说情的?”
虞天澜唇边忽地绽开一抹笑:“盛姑娘方才不是还说,欠我的人情日后必定会还吗?”
盛玲珑:“……”
虞天澜执杯:“不过是做姐姐的一片苦心,还请盛姑娘宽宏大量些。”
盛玲珑捏紧了手中的酒杯,半晌后嘴角缓缓翕动,牵扯出一丝笑来,“好啊。”
说罢,她仰首饮尽杯中清酒,起身拂袖离去。
徐清至下颌线紧绷,他霍然起身,扔下一句:“不需要你多管闲事。”便追着盛玲珑出了船舱。
虞天澜独自斟酒,品了一口后无奈地摇头轻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怎么好心当成驴肝肺呢。”
今夜风平浪静,大船平稳地行驶在海面上,夜幕上缀满了闪亮的星光。
白依然和闻人浪已离开甲板回去休息了,盛玲珑凭栏而立,她遥望着远处已愈发明显的房屋,脸色晦暗不明。
“阿煦,别在外头站久了,夜里凉。”徐清至命人取来一件披风,为她披在肩头。
“碰巧么?”盛玲珑突然问道。
“嗯?”
“你不是说是紫荆珠意来救我们吗?怎么来的是你姐姐。”
徐清至摇头:“还不清楚,等我们靠岸之后,见到紫荆一问便知。”
他欲要伸手帮盛玲珑系好披风前的衣带,却被她抬指挡住,只得伸回手道:“夜深露重,先回去歇息吧。”
“嗯。”
夤夜,四下寂静,唯有海浪声翻涌。
虞天澜穿戴的整齐,眼眸发亮,神采奕奕。她坐在一层书房内,手边案几上摆放着一盏热茶,正在灯下翻阅书卷,她头也不抬地对身旁侍女说:“去看他们睡得如何。”
“是。”侍女欠身退下。
半晌之后,茶水微凉,侍女附在虞天澜耳边悄声禀报,虞天澜眉头轻蹙了一下,便很快展开。
屏风后走出一身形窈窕的女子,她拔下发间的珠钗在手中把玩,绕过桌案,盘膝坐到虞天澜对面的蒲团上,掌心托着脸颊问:“怎么不动手啊?”
虞天澜翻过一页,“你我不是对手。”
“啧,饭菜里不是下药了吗?”
“他们没睡。”虞天澜提笔在一处做了标记,“倒是小瞧了。”
女子疑惑道:“嗯?怎么会呢,那药可是我千辛万苦才寻来的,怎会对他们不起作用?”
虞天澜言简意赅:“不知。”
女子撇着嘴埋怨:“早知如此,你又何必救他们上船?”
虞天澜缓缓抬头,合上书卷,说:“千帆,我要的不是他们的命。”
沈千帆耸耸肩膀:“你可别是对你弟弟心慈手软了。”
虞天澜执起凉透的茶盏,微微一笑,笑意寒凉:“非一母所出,怎能算是弟弟?”
沈千帆笑吟吟道:“我看你才是那个最凉薄的,蛰伏这么久,望月还不是你的掌中之物。同你合作,我的选择果真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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