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吵得面红耳赤,生怕谢无极怪罪。
谢无极又敲了两下扶手,二人顿时噤声,堂中安静无比。
“即刻去刑堂领罚。”他声音不轻不重。
二人面面相觑,不知说的是谁。
谢无极放下踩着椅子边缘的脚,掀袍起身,一步一步迈下台阶,未分给那两个蠢货一个眼神,径直从他们身侧穿过。
傀戮浮融顿时明了,俩人都得去,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等谢无极绯红的背影消失在他们视线中,这才暴怒着往刑堂去。
“你个蠢货!”
“你个怂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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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无极掐着腰,在玉阶上驻足片刻,转身朝寝殿而去。
鬼差推开房门,便退至一旁。
谢无极双手环臂,下颌轻抬,进门后停留片刻后,掀袍坐于圆桌前的金丝楠木圆凳上。他手肘支着桌面,双腿优雅叠加,一旁悬着的琉璃灯散发着暖黄的光晕,将他露在外面的皮肤都笼罩在阴影之中。
床上盛玲珑正泰然自若地盘膝打坐,青丝如瀑般流畅的垂泻在肩头,少许落在胸前。
在察觉到房中来人之后,她便轻轻吐纳,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面前坐着的红袍男子。
银面遮脸,仅露出殷红的唇瓣,袍子松松垮垮的在腰间系了一根玉带,露出大片胸膛,自锁骨处有若隐若现的墨绿色刺青没入衣衫。
谢无极把玩着手中的夜明珠,见她睁眼,直视着那毫不掩饰的眼神,审视,打量,他低笑一声:“醒了?”
盛玲珑皱眉:“不敢用真声?”
谢无极声线并非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种金属质感,不似真人,应是刻意伪装过。
谢无极没有回应她的嘲讽,而是道:“傀戮未经允许便把你带回,还……”
他瞧了眼房间喜气洋洋的装饰,厚重的床梁上还系着红绸和红花。
未尽的话语被咽了回去,他轻勾起唇角,用直白的眼神将床上女子从上到下,从内到外都审视了个遍。
忽然,话锋一转,勾唇玩味道:“倒也不是不行,毕竟是天命,不如趁此寻个良辰吉日罢。”
“你在说什么?”盛玲珑打从心底就升腾出一股厌恶来,“莫名其妙。”
她对百鬼教的人没有一丝好感,上到教主鬼将军鬼王,中到左右护法黑白无常,下到十大恶鬼还有普通鬼差,都厌恶至极。
谢无极道:“寻个良辰吉日成亲啊。”
“什么成亲?”盛玲珑一头雾水。
谢无极缓缓起身,手中盘着两颗夜明珠,信步走到床前,垂目俯视着盛玲珑道:“曾有一游方老道,为本座卜过一卦,算出你将会是我未来的妻子。”
“……”盛玲珑像看疯子一样抬眼看着他,表情一言难尽,“所以呢?”
“你得跟我成亲。”
谢无极说得理所当然,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问题。当然,以他的身份,他只会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对的,也无人敢去质疑。
盛玲珑掌心撑着床,下床后与谢无极面对面站着,她并未仰首望他,仅用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冷笑道:“你哪里来的自信?掩盖真容,伪装真声,一个见不得人的东西,也能说得出口?真是荒谬。”
谢无极不恼反笑,他轻一挑眉,邪气十足道:“本座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盛玲珑轻嗤。
“包括你。”
谢无极补充。
盛玲珑真的被逗笑了,她觉得自己听到了人生二十多年以来最好笑的笑话。
她双手环臂,嗤笑出声道:“我以为傀戮抓我来是为了玄冰卷呢,原来是让我当教主夫人啊。”
谢无极道:“鱼和熊掌可以兼得。”
盛玲珑脸色轻变,想起霞光谷时上官箬使出的“吞元手”。
这是谢无极的邪功,当年“吞元手”一出,江湖之上人人闻之色变,谢无极本就武功高强,又将吞元手修至大成,若内力强横,可直接将对手功力尽数吸走,据为己有。
这些年死在谢无极手下的高手不计其数,若说他的内功,可堪称当世第一。
但吞元手是只能吸取对方的内力,还是说将对方武功也一并占有,这还不清楚。
谢无极看出她心中所想,直接点出:“本座知晓,你已然修习了玄冰卷。”
盛玲珑冷冷看他。
谢无极好心道:“其实,风华山才是修炼玄冰卷的风水宝地。你大可以安心在此,将玄冰卷练成。”
盛玲珑哂笑一声:“然后被你用‘吞元手’全部吸走?”
谢无极摇了摇手指,否认道:“吞元手没那么大本事,要真如此,本座当年不就直接用在你父亲身上了?”
看盛玲珑脸色已然非常难看,他又解释道:“只能吸取他人的内力而已。”
盛玲珑表情很是怀疑。
谢无极转过身,单手负在身后,走至窗前,说道:“不提这个,这些时日,你就安分待在风华山罢,直到成亲那日。”
盛玲珑拧眉:“你认真的?”
谢无极道:“本座从不说笑。”
“……”盛玲珑又道:“之后呢,等成亲之后呢,你是打算一直给我服用药物吗?于你有什么好处?”
“药物?”
谢无极仿佛才注意到。
他偏头望了她一眼,这才发觉她脸色过于苍白,额头一直往外渗着虚汗,虽然在极力忍耐,但明显有些撑不住了,袖子下的手指都在轻颤。
谢无极恍然道:“原来如此。本座还道你怎如此安分,还能心平气和同本座面对面讲话呢,原是傀戮那小子给你服了五消散啊。”
盛玲珑胸口轻轻起伏,冷眼睨着他:“我竟不知你眼盲。”
谢无极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你说的有理,的确不能长期服用五消散,这对身体有害无益,不利日后练功。”
他食指拂过下颌,话锋一转,又道:“可若给你解药,本座不在时,你怕是要掀了这风华山。”
“你——”
“你且等着罢!”谢无极没想出两全的法子,便一甩袖子踏出了房间,房门自己关上。
盛玲珑立刻扶着床杆坐下,脸色比先前苍白的更骇人,额头汗珠滚落脸颊,急促地喘着气,直让人觉得大限将至。
在霞光谷时中的毒还未解,这又服了那什么五消散,两者相冲,她的身体几乎承受不住。
盛玲珑紧紧地抓着床杆,指甲嵌进少许,鬓发半湿,一口腥甜涌上喉头,她紧咬着牙关,仍从唇边溢出一缕。
眼前顿时发黑,身子一歪,整个人便软软地斜倒在了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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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织别院。
徐清至执着折扇自后山而回,刚踏进庭院之中,就见一熟悉身影在八角凉亭下鬼鬼祟祟。
原先的白玉棋盘被撤去,石桌上美酒佳肴摆得满满当当。
他在台阶上止住了脚步,展开折扇摇了两下,鬓发被吹起,淡漠地看着沈颐崖执箸将石桌上的每样菜都尝了一口。
沈颐崖注意到他的身影,连忙放下筷子,笑吟吟地冲他招手,“清至,快些来用晚饭,我可是大显身手做了……其中的一道菜呢!”
“没胃口,不吃。”
徐清至径直穿过凉亭,便往自己房间去。
沈颐崖急道:“别呀,这大热天的我辛辛苦苦下厨,不管味道怎样你总得给个面子尝尝吧?”
徐清至面无表情地斜了他一眼,说:“不了,你做的菜我怕被毒死。”
他做药是一绝,做菜……徐清至对他太过了解,沈颐崖连锅铲都没摸过。
沈颐崖:“……你也太瞧不起人了。”
他起身三步并做两步地跳下凉亭,拽着徐清至的袖子便往亭子底下拽,一脸不高兴道:“嫌我做的难吃那就吃别的呗,不吃我掌勺那道总行了吧?我今日一大早过来,珠意说你不到五更天就到后山练武去了,一整日都未进食。不管怎么说,好赖吃点儿啊,总不能武功没进步,身子先垮了。”
徐清至拂开他的手,干脆利落地转身道:“吃不下,不吃。”
沈颐崖还欲抓他,谁料徐清至直接脚下一闪,一道残影掠过,直接消失在他视线里了。
沈颐崖:“……”
他望着亭子下那些珍馐,眼睛一沉,脸上笑容浅淡了些。
下毒计划,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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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华山。
领完罚的傀戮和浮融二人脸色都不太好看,互相飞眼刀子。
高座上的谢无极似乎是自言自语道:“五消散不能多次服用,不然会损坏身体根基,她毕竟是习武之人。”
她日后毕竟是教主夫人,如果伤了根基武功不可再精进,会很难御下。
但如果直接给她解药,怕是她扭头就逃了,就算是不逃,也会在他忙时扰得风华山天翻地覆。
下方浮融当即便为主子分忧,立刻停止了与傀戮的眼神厮杀。
他从腰间解下一条细长的金链子,忙小跑到麒麟椅旁,殷勤道:“教主,傀戮用药之前也不先经过您的同意,真是太可恶了。您瞧这根金链子,不如直接将盛姑娘绑在房中,一直到成亲当日如何?”
谢无极接过那根足有几丈长的金链,食中二指夹起一截,轻轻一动,金链便断成两截,哗啦啦地掉在了地上。
谢无极单手撑着侧脸,斜睨了面容僵住的浮融一眼。
傀戮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赶忙轻咳着掩饰过去。
浮融有些尴尬:“这……”
一侧的左护法出主意道:“教主,不如这样,让傀将军把五消散的解药给盛姑娘。属下可用银针封了盛姑娘的经脉,让她与常人无异,不运功就不会损害身体,若是强行运功便会经脉爆裂而亡。”
谢无极微微颔首:“可行。”
左护法顿时大喜。
“赏。”
“谢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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