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十点左右,一个瘦瘦的高个子女生独自走在马路边上,她头上鸭舌帽的帽檐压的很低,配合着黑色的口罩,把整张脸遮的严严实实,她整个人都像是反着光的,上半身穿着一个像是雨衣的东西,下半身穿着菜场卖鱼大叔同款防水裤,整个人透着一种自闭的气质,整体来说就是偷感十足,不像是要去干好事的。
然而她正在干的确实是好事。
迟曦鸭舌帽下的余光瞟到左边小巷口垃圾桶的影子不太对劲——深黑色的影子不明显地扭曲、蠕动,散发着一些令她熟悉的气息。她不动声色地往左迈了几步,在踏进小巷的那一刻,蠕动的影子从垃圾桶下“流”了出来,试图缠绕上她的脚踝,却被随着一阵破空声亮出的刀光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她抽出那把银红色的刀,嫌恶地擦干净,然后就这么把手伸进了那堆不明物体里,掏了一会儿,掏出一坨恶心巴拉的不明物体,看着它在自己手心消失,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获得“用途不明的凝胶(品质:垃圾)”×1,日常清扫任务已完成。】
迟曦把擦完手的纸巾扔进垃圾桶,转身出了巷子,随口跟系统瞎扯:【你说我算不算是蜘蛛侠一样的城市英雄啊?我每天做日常清扫任务,确实也在给这座城市清扫垃圾吧。】
系统说:【宿主确实起到了保卫市民的作用,请戒骄戒躁,再接再励。】
迟曦:【哟,你还夸我了,很反常啊。对了,这些垃圾到底有什么用啊?还占我一个格子。】
【不是垃圾,是用途不明的凝胶,用途需要宿主自行摸索。】系统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嘁,真没意思。】
算了算了,反正同一类物品就只占用背包的一个格子,不管收获多少【用途不明的凝胶(品质:垃圾)】,她的储物空间都不会再减少,日常清扫任务又是不做即死,系统也没有给她反抗的权力。所以她这不还是顶着高中生庞大作业量的压力还天天来做任务吗!
话又说回来,为什么当超级英雄还要写作业啊!
迟曦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她已经在家附近脱掉了那套卖鱼人套装收进了游戏背包,露出了里面被汗湿透的、皱巴巴的校服。推开门的那一刻,她意识到这个家里还有人没有睡觉。
“回来啦?”继妹韩滢笑盈盈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问道:“你吃不吃芒果?”
迟曦没有回答,而是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所以说她确实不是一个好爱豆,干了这么久也没能做好表情管理——然后说:“有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看姐姐你最近总是这么晚才回来,担心你遇到了什么事。其实爸爸妈妈都很担心你的,姐姐你有时候不要想太多,就算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也可以向爸爸妈妈求助的。”韩滢说。
“……”迟曦无语了几秒钟,懒得搭理她比自己还差的演技,正要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却又被放下果切的韩滢拦住了。
迟曦看着她,等她说话。
韩滢腆着脸笑:“姐姐,你偷偷报名夏令营的事情,爸爸妈妈知道了很生气。”
“嗯,所以呢?”
“你不是走艺考的吗,华国大没有艺术专业,妈妈怕你给家里丢人……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是想要通过夏令营保送,也要拿到优营才行吧?姐姐你有信心吗?”
迟曦两手抱胸,冷冷地戳破韩滢十分明显的小心思:“那你很有信心咯?”
韩滢跺脚生气道:“我都说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怎么可以怀疑我?我和你又不一样,每天要写那么多作业,又要好好听课,因为担心你这么晚没睡,你还怀疑我。”
迟曦懒得看她表演,径直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先是研究了大半个晚上药材,又砍了小半个晚上的怪,实在没工夫陪她折腾。
她妈和她爸是重组家庭,韩滢是她爸带来的孩子,比她小一岁,韩滔是她妈和她爸生的儿子,和她自己同母异父,从初中她爸妈结婚开始,她就总感觉和这个家格格不入。说来也奇怪,以前她总是很在意韩滢和韩滔的所有事情,但是自从绑定游戏系统以来,她每天都很忙,反而没精力关注这两位了。
忙碌褪去之后,就是层层的疲倦席卷而上,年轻的城市英雄利落地脱掉被汗水浸透的校服,镜子里少女熟悉的身体正发生着陌生的改变,薄薄的肌肉已经取代了原本疲软无力的组织,均匀地覆盖在四肢和躯干上,因频繁的体术练习而难以避免的淤青或深或浅地在雪白的**上晕染出一副拙劣的水墨画,如顽童戏耍之作。
迟曦低头闻了闻自己,她闻起来像一个重病未愈又跟人大战三百回合的大汉,中药味、烟火味、汗味还有一些说不清的味道混在一起,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晶亮的水柱从花洒喷流而下,将一天的疲惫冲刷殆尽。
这天晚上迟曦睡得很香,自然也起的很迟,迟曦自认为从不属于老师家长眼中“勤奋刻苦好学生”的一员,再加上现在夜夜“加班”,向来起的不早,每天都是匆匆在路上吃个早饭踩点上学,所以实在是没想到今天能在饭桌上看见整整齐齐一大家子。
“小曦,怎么起的这么晚啊?弟弟妹妹都等你好久了。快来,今天有你喜欢的花生酱三明治。”妈妈微笑着向她招了招手。
迟曦沉默了一瞬间,意识到来者不善。
她并不是对自己的母亲继父继姐还有弟弟有什么意见,她只是太清楚这家人平时的作风了,对她不理不睬、视若无睹才是他们的日常,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好吗?
迟曦坐到唯一的空位上,花生酱的味道直冲鼻子。
她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花生酱。
“吃啊,怎么不吃?”妈妈说。
迟曦开始慢吞吞地啃三明治的吐司边,同时思考着花生酱这种可怕的东西为什么要作为三明治的夹心存在——她小时候被妈妈煮的鸭骨头磕掉了半颗磨牙,由于创面十分刁钻,医生无法镶牙处理,牙齿位置隐蔽不影响美观,索性一直空在那里,但遇到花生酱这种颗粒分明的食物就够呛了,不仅很卡牙缝,还很疼,而且她一直不喜欢花生的味道。不过对于家人完全不熟悉自己喜好这件事
她倒是接受良好。
或许是见她开始吃了,妈妈优雅地整理了一下系在脖子上的丝巾,开口说道:“小曦啊,我听说最近国家举办的那个夏令营,你也在名单里是吧?你之前不是要死要活的跟妈妈闹说想出道吗?这样吧,妈妈之前一直不同意你出道,是妈妈的错,妈妈道歉。你妹妹和你都在高二升高三的关键时期,不能耽误,你把这个名额让给你妹妹,妈妈支持你出道。最近不是有一个选秀节目吗,你去参加吧。”
迟曦咽下嘴里的吐司,慢悠悠地开口:“可是我现在不想出道了,我在韩国受了伤,医生说我以后不适合继续跳舞。”
妈妈被迟曦的话噎了一下,微笑着说:“没关系的,那你可以去演戏啊,我们曦曦不管做什么,妈妈都支持。”
迟曦说:“妈妈我就想去夏令营。”
妈妈感觉到丈夫投来的略带焦虑的目光,以及继女急迫的注视,脸上温柔美丽的面具险些维持不住。迟曦一律以死鱼眼对视。
韩滢急了,藏在桌下的脚轻轻踢了踢对面的父亲。继父终于清了清嗓子,开口说:“小曦想做的事,我们一家子确实应该支持,都是一家人嘛。但是小曦,你都已经十七岁了,还没个定性,一会想做这个,一会想做那个,你知道你这辈子究竟想做什么吗?有时候也可以向你妹妹学学。听说这次夏令营全国一共才几千个名额,不管小曦被选上是不是操作失误,都是宝贵的机会,如果你像平常一样去了就不听课、天天玩手机,那叫你去有什么用?你不想让给你妹妹也有道理,依我看就这样吧,下次考试你们两个谁的分数高,就谁去,那就这么说定了。”
迟曦看了餐桌上三个人一眼,冷笑了一声,拎起包就走,懒得说一句话。气得韩滔朝着她的背影扔叉子:“欺负姐姐!她坏!”
怎么就说定了?谁跟他说定了?
迟曦是真不想看到这一家子的嘴脸。她承认她还是对亲情抱有幻想的,毕竟她还只有十七岁,偶尔的偶尔,她也会想要像同学一样,有一句平常的不带功利的关心,有一群牵挂她的人。虽然她不相信血浓于水,但她总也觉得亲人会比陌生人稍微好一点。
可事实总是告诉她,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你的身边没有人值得你信任,你的身边险象环生,甚至没有一个安全的落脚之处。
她眨了眨眼,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睛里已经盈满了泪水,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没入衣领之中。电梯按键镜子里的少女没来得及扎头发,眼圈红红的,看起来有点可怜。
不,她不要可怜。
眼泪没有任何用处,她只需要成为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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