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夜谣
第一卷：碧波千劫，一念向君
第1章泉池雷劫，白衣惊鸿
灵汐是被疼醒的。
不是摆尾时鳞片擦过水草的痒，也不是吞吃灵藻时喉咙里的暖，是那种从尾鳍尖窜到头顶、像有无数根烧红的细针在扎骨头的疼。她费力地睁开眼，透过天泉池浑浊的水色，只看见头顶的天空被撕裂开一道紫金色的口子，雷声像天神发怒时砸破了铜钟，震得她尾鳍上的鳞片簌簌往下掉——是紫霄天雷，传说中能劈裂上古神结界的天雷，竟误打误伤了她这条躲在阵眼边偷睡的小锦鲤。
水浪翻涌着卷过她的身体，灵汐感觉自己与生俱来的那一点点灵力像扎破的水囊，正一点点从鳞片的伤口里漏出去。她想摆尾躲进池底的石缝，可身体重得像灌了铅，只能眼睁睁看着第二道天雷带着刺目的光，又朝这个方向劈了下来。
“小生灵，别怕。”
就在雷光快要触碰的瞬间，一道清得像碎冰撞玉的声音突然传来。紧接着，一片带着淡淡清香的白色衣摆垂进水里，挡住了那灼人的光。灵汐费力地抬眼，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立在池边，袖口绣着银纹，随着他抬手的动作，那缕银色像是要从衣料上飞下来似的。
下一秒，她感觉有什么温凉的东西触到了自己的背鳍——是人的指尖，带着一种比天泉池最纯净的泉水还要舒服的暖意。一股柔和却有力的仙泽顺着指尖涌进她的身体，像给快烧干的水壶添了水，那些扎在骨头里的疼意竟慢慢退了下去。她想凑近看清楚这人的脸，可眼皮越来越重，最后灵汐只记得他将仙泽渡得更急了些，又轻声说了句“活下去”，便彻底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天雷早已停了，天泉池的水恢复了往日的澄澈，可池边的白衣人却不见了。灵汐甩着还没完全长好的尾鳍四处找，只在岸边的青草上嗅到一缕残留的香——那香气不像天泉池里的草木香，带着点清苦的木质调，却让她莫名觉得安心，原来他遗落了一条丝质发带，洁白莹润。她叼着那根飘着香气的发带，在水里转了三圈，突然对着天上摆了摆尾：
“我叫灵汐，你是谁？等我修成人形，一定找到你，说声谢谢。”
池底的老龟探出头，看着她执着的模样，慢悠悠地吐了个泡泡：“傻鱼，那是天君苍玄。天君的仙泽万年难遇，你想找他，得先褪去鱼身、修成上仙，不然连天界的门都摸不到。”
灵汐没说话，只是将那缕香深深记在心里：
“总有一天，我能凭着这香味和发带，找到他的。”
第2章深海吞珠，九死蜕形
灵汐离开天泉池那天，池里的小鱼们都来送她，有的叼着灵藻，有的衔着亮晶晶的石子。她把这些礼物小心地放进大贝壳里，又最后嗅了嗅天泉池的草木香，才摆着尾，朝着深海的方向游去——老龟说了，要修成人形，得去“万珠渊”找聚灵珠，那是上古遗留的宝贝，能让灵力暴涨。
可万珠渊比她想象的凶险多了。途径一段很浅的小溪时差点儿让她搁浅了。而且后面越往深海走，水温越低，四周的水色从浅蓝变成了墨黑，只有偶尔闪过的发光水母能照见路。她刚靠近万珠渊的洞口，就被一只比她身体大几十倍的巨型章鱼拦住了——那章鱼的触须上满是吸盘，吸在岩石上能留下深深的印子，一双铜铃大的眼睛盯着她，像是在看送上门的点心。
灵汐屏住呼吸，躲在一块珊瑚后面。她知道自己打不过它，只能等——老龟说过，章鱼晚上活跃，白天会休眠。她在珊瑚后面待了整整一天，终于看见章鱼萎靡地缩在洞口，触须耷拉着，睡得正香。
她贴着岩壁，一点点往洞里挪。洞里堆满了拳头大的珠子，有的泛着红光，有的闪着蓝光，正是聚灵珠。灵汐的嘴巴刚一碰到珠子，珠子便倏地缩小了，刚好适应她的嘴巴。刚想叼走一颗，突然听见章鱼抽动了两下触须，吓得她赶紧趴在地上，身体紧紧贴住洞壁。等了一会儿，见章鱼没醒，她才鼓起勇气，一口气衔了三颗最大的聚灵珠，转身就往洞外游。
可刚游出洞口，章鱼突然醒了！一条粗壮的触须猛地朝她卷来，吸盘差点吸住她的尾鳍。灵汐拼尽全力甩尾，借着水流的力量往前冲，聚灵珠在嘴里硌得她生疼，可她一点也不敢松口——这是她找天君的希望，绝不能丢。
不知游了多久，直到再也看不见章鱼的影子，灵汐才停下来，把聚灵珠吐在一块平整的礁石上，待喘匀了气，便毫不犹豫地将三颗上古灵珠一颗接一颗的硬吞进肚子里。突然，灵汐感觉体内的灵力像开了闸的洪水，猛地涌了上来——聚灵珠的力量太大了，她的鱼身根本承受不住。更让她难受的是，灵力里还掺着一丝微弱的魔气，在她体内横冲直撞，像是要把她的五脏六腑都搅碎。
“不行，我不能放弃。”灵汐咬着牙，忍着疼，把本能地想呕出的聚灵珠又咽了回去。最后朝着深海火山口的方向游去——老龟说过，化形需要靠天地之力。火山口的阳气重，能帮她稳住灵力。
当她趴在火山口的岩石上时，体内的灵力已经快要失控了。她靠近水面看着天空慢慢聚起乌云，知道大雨要来了。雨水与雷电到达火山口地面时，她感觉后背和身体两侧的鳞片全脱落了，鲜血混着海水流下来，疼得她差点晕过去。可她想起了天泉池边的清香，想起了那句“活下去”，又硬生生撑了过来。
接着，灵汐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消散，身体好像要被撕成两半。她咬着牙，集中精神，将体内魔气和仙力拧成一股绳，朝着布满雨水与雷电的水面方向顶了上去。
“啊——”
灵汐突然感觉身体里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紧接着，尾鳍和尾巴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两条纤细的腿。她低头，看见自己的身体变成了少女的模样，皮肤像天泉池的水一样晶莹白皙，她在水面上露出个头，发现倒影中的自己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模样，额间还留着淡淡的锦鲤鳞纹，在水面模糊的光线下泛着微光。
她试着站起来，却因为不习惯双腿，差点摔倒。扶住岩石站稳后，她笑得不能自抑——虽然身上还有伤，虽然不知道接下来要走多少路，但她终于褪去了鱼身，离天君又近了一步。
“苍玄天君，”她对着天空轻声说，风吹起她的头发，带着点海水的咸味，“我离见到你，又近了一点。”
第3章五千年功，上仙之境
陨仙崖的风，一吹就是五千年。
灵汐坐在崖底岸边的石头上，手里拿着一块已打磨光滑的玉石，正借着崖上散逸的仙力修炼。这五千年里，她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吸收仙力，晚上则对着月亮回忆那缕香——有时候练得太投入，会忘了吃饭，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才想起去崖底树林里摘灵果吃，身体不舒服时还会爬上半崖腰去采灵草熬药喝。
崖底的灵果有点酸，她第一次吃的时候，酸得皱起了眉头，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可后来吃多了，竟也品出了点甜味。就像修炼的日子，虽然苦，却因为有“找到天君”这个目标，变得有滋有味。
有一次，一个采灵草的天界小仙子不慎掉落了下来。那仙子穿着粉色的仙裙，肩上背着一个装灵草的背篓，看见灵汐时，吓了一跳，慌忙从地上爬起来，篮里的灵草早已散落的遍地都是。
“你是谁？这里是陨仙崖，是不准魔界和人界闯入的地方，你怎么会在这里？”小仙子怯生生地问，眼睛十分好奇地盯住灵汐额间的鳞纹。
灵汐笑了笑，递过去一颗刚摘的灵果：“我叫灵汐，不知道有这个规矩，正在这修炼呢。你认识天君吗，他救过我，我想去谢谢他。”
提到苍玄，小仙子的眼睛亮了起来：“你说天君啊！他可是天界秩序的守护者，可厉害了！不过天君几万年以来都没什么私交，除了回寝宫，基本都待在凌霄殿里。而且天君记性不太好，万年经手的事太多，好多小事应该都记不清了。”
灵汐的心沉了一下，手里的灵果突然不甜了。可她很快又打起精神：“没关系，我只要能见到他，说声谢谢就好。对了，我怎么才能去天界见他呢？”
“得修成上仙，通过凌霄试炼才行。”小仙子咬了口灵果，含糊地说，“凌霄试炼可难了，有烈焰阵、冰刀阵，妖兽林等好多关卡，好多散仙都过不去呢。”
灵汐没说话，只是暗暗攥紧了拳头。从那天起，她修炼得更刻苦了。白天吸收仙力，晚上就对着崖边的石头练习锦鲤一族的“柔水术”——她的柔水术和别的仙人不一样，她能把水变得像丝绸一样软，却也能像冰一样硬，既能化解攻击，又能保护自己。
有一次，她练到深夜，不小心把柔水术用得太急，水柱有如力道强韧的丝绸直接掀起了崖边的巨石，把沙滩砸出了一个大洞。她看着那个洞，忍不住笑了——
终于在某天，陨仙崖的天空突然亮起了金光——灵汐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应该已经足够突破考核了。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行装，朝着凌霄试炼地点的方向走去。
那里早已聚集了几个散仙，只有她一个是女仙，试炼场每次只能进去一人，灵汐耐心等了很久才轮到自己。
试炼场中的烈焰阵，火舌有一人高，烤得她皮肤发烫。可她想起了深海火山口的化形，深吸一口气，用柔水术凝聚出一层水膜，将火焰挡在了外面。
冰刀阵更凶险，一旦触碰便会被冻成冰雕。无数把璀璨仙刃从四面八方砍来，她却凭着锦鲤的灵活，在刀光剑影中穿梭，还能用柔水术缠住仙刃，让它们动弹不得。
妖兽林里的妖兽其实都是些被暂时激怒的仙兽，灵汐送给它们各种各样自己平时喜欢吃的灵果，果然还没开战便已经成了好朋友……
当最后一道试炼结束时，天空降下了上仙的仙印，落在了她的掌心。灵汐摸着仙印上的字迹——汐华仙子，又想起了那缕天界的香——她终于有资格去天界了，终于能见到天君了。
告别陨仙崖底的旧居前，她于崖边捡到了一块平生见过的最晶莹的破碎的玉牌，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烬”字。灵汐随手将它收进了袖中——她不知道，这块玉牌，会在后来的日子里，改变她的一生。
“苍玄天君，我来了。”她对着凌霄殿的方向，轻轻说了句，眼里满是期待。
第4章天界寻君，冷遇初现
天界的云，比灵汐想象的还要软。
丝般柔软温润的云簇拥着她，朝着凌霄殿的方向飞去。沿途的仙子们穿着华丽的仙裙，手里托着装满仙露的托盘，看见她时，都好奇地打量着她额间的鳞纹。灵汐一点也不紧张，心里满是激动——她终于来到天界了，终于能见到那个救了她的白衣人了。
可凌霄殿外的守门仙将，却拦住了她。
“站住，天君正在与魔界谈判，不见外仙。”仙将穿着银色的铠甲，手里拿着长戟，语气冷冰冰的，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灵汐急了，连忙说：“我叫灵汐，是来感谢天君的，我可以等。5000年前，天君在下界天泉池救过我，我……”
“天君救过的人多了，哪能个个都见？”仙将打断她的话，长戟往前递了递，“别在这捣乱，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灵汐没办法，只能磨磨蹭蹭一步三回头的走开。她心里既沮丧又不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块“烬”字玉牌。殿内传来断断续续的谈话声，其中一道声音清冷得像碎冰，她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是苍玄天君！
可天君说的话，却让她的心一点点冷了下去。
“魔界若再犯边境……”苍玄的声音没有一点温度，不像当年在天泉池边那样温和，“魔界生性残暴，我们也不必再手下留情。”
灵汐愣住了，她想起了当年那个说“小生灵，活下去”的白衣人，想起了那缕让她安心的香，怎么也没办法把眼前这个冷酷的天君，和记忆中的人联系在一起。
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殿内的谈判终于结束了。魔界的人先走出来，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紫金衣衫的男子，他长得极好看，眼尾微微上挑，带着点邪气，路过灵汐身边时，还特意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额间的鳞纹上，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
灵汐没在意，只盯着殿门。很快，苍玄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穿着和当年一样的白衣，袖口绣着淡金纹饰，腰间的玉带嵌着闪着月光光泽似的月华石，可他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眼神像天界的寒冰，没有一丝温度。
灵汐趁守卫不注意，连忙跑过去，对着他躬身打拱：“天君，我是灵汐。5000年前，您在天泉池救过我，我……”
苍玄打断她的话，目光淡淡地越过她看向远处那个紫金色身影：“朕万年经手之事无数，记不得了。”
灵汐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她张了张嘴，想说“您当年亲手渡我仙力”，想说“我记得您衣衫上的香”，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她看着苍玄冷漠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这五千年的苦修，好像成了一个笑话。
就在这时，一股黑色的魔气突然包裹住了她。灵汐吓了一跳，转身一看，正是刚才那个紫金衣衫男子。他凑近她，身上带着点焦糖味的气息，和天界的清苦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盯着她额间的鳞纹，笑了笑，语气带着点戏谑：
“天君不要的‘小锦鲤’，不如跟本君回魔界？”
灵汐愣住了，看着眼前这个好看炫目的男子，又回头看了看远处已经径直走进凌霄殿的苍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委屈——她找了五千年的人，完全忘了她；而这个素不相识的魔族，却向她伸出了手。
暖风吹起她的头发，也吹乱了她的心。她咬了咬嘴唇，突然觉得，也许这天界，本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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