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且睁开眼睛。
他现在趴在房间的桌上，能感受到地面传来的轻微震动，应该是楼下的排练室有人在排练。
第一期节目录制还没有结束，节目嘉宾很多，分为了ABCDE四组，每组里面又有各种各样的组合，今天早上，D组和E组的人应该都已经坐船离开海岛，飞去录制现场了。
林且艰难地从桌上爬了起来。
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早已经熄屏，刺眼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明显已经不是早上了。
拿起手机一看，他居然一觉睡到了下午一点。
距离第一期节目第二阶段录制开始还有两天，节目组让他们这两天在岛上好好休息一下，可以顺带拍拍vlog或者发布日常微博，保持热度。
热度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已经高到有点烦人了，但还是谨记经纪人的叮嘱跑去洗了把脸，化妆品遮盖了一下眼底的乌青，拿起手机自拍了一张，并发微博配文：
【写了一晚上歌。】
微博发出去不到一分钟就突破十万点赞，评论他向来都懒得看，手机往床上一扔，重新回到书桌前。
老实说，虽然他昨天因为初舞台的事写了一晚上的歌，但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写了一首怎样的歌了。
难不成他脸盲的毛病也扩散到了他的音乐上？
不，就是单纯写得太烂，连他自己潜意识里都懒得记住吧。
昨天晚上睡不着，起床打开电脑写歌，写着写着就有点绝望了，直接放弃，打了两个多小时的游戏。
打着打着又不服，重新打开编曲软件，然后再次认识到了自己在编曲方面的天赋缺失。
然后又开始打游戏。
就这样无限循环。
林且叹了口气，输入密码，解锁了笔记本电脑。
映入眼帘的，是编曲软件的界面。没错。
只是屏幕上那一条条音轨……他昨天不是只编了主音部分吗？
林且眉毛微皱，犹豫着点了播放。
十秒钟以后，触电一般，他猛地弹了起来，关了音乐，浑身发冷，倒吸一口凉气。
呆愣半分钟之后，他去浴室又洗了把脸，然后快步走出了房间，到客厅时闻到一股泡面味，花梦豪端着一碗泡面正准备吃，对他打了个招呼：“早啊林哥，你熬夜了啊？”
林且：“你昨晚有动我电脑吗？”
“我动你电脑干啥？”花梦豪莫名其妙。
林且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你别吃了，先和我来一下。”
“哦，好？”
花梦豪搞不清楚情况，站起来和他走，边走边嘀咕：“遭贼了啊？不可能吧咱们这四面环海的，你电脑不在这吗？你昨天晚上熬夜写歌了？”
林且没多说什么，走到书桌前，移动鼠标点击播放。
一分钟后，他把音乐暂停了，去看花梦豪脸上的表情。
花梦豪也在看他的表情。
俩人都在对方眼里看出同样的震惊。
花梦豪手指颤抖地指着他：“不儿兄弟，不会写歌是你装的人设？”
林且撇嘴：“我装不会写歌，然后白让人骂这么多年。我有毛病？”
花梦豪又指向电脑屏幕：“那，那玩意儿谁写的？”
林且：“你梦游写的吧？”
“我梦游还能无师自通你电脑密码？”
“我密码八个八。”
“不是，哥，”花梦豪从来没遇过这种情况，震惊之余，更多是着急，“你把歌放完行不行？”
林且于是继续播放音乐。
两分钟后。
花梦豪双手抱头：“这要是我能写出来的我把头给你。”
“不要你的头，”见对方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林且也有点摸不准了，“不会是我爸妈给我找了个托吧？”
“你爸妈给你找托？别说笑了哥。能写出这种水平的歌的人，在乐坛已经快要销声匿迹了。杜许尘是最后一个，但这也不是杜许尘的风格，编曲习惯完全不一样。”
花梦豪只觉得离谱：“你不会人格分裂了，有第二人格吧？”
“那现在才发病是不是太晚了点啊。”
林且没招了，在椅子上坐下：“我再看看吧。”
“行，我给你也泡碗面，你等会儿我跟你一起看。”
“花梦。”
花梦豪转身要走，被他从身后叫住了：“怎么了？”
林且还是忘不了初听那首歌时的震惊：“这首歌很好吗？”
“废话，”花梦豪笑了，“两千万卖给我行吗？不开玩笑。”
林且挑眉：“你看我缺两千万吗？”
“不缺还不是得吃泡面。”花梦豪又笑了他一句，离开了房间。
他一走，林且脸上的笑容就悉数褪去，依旧感到一种荒诞的怪异。
门外传来花梦豪拆泡面包装袋的声音，林且戴上耳机，四周回归静谧，他点击播放，再听这首歌的时候，在任务栏里发现了一个正在运行的world文档。
打开文档，里面是几十行简短的文字。
是这首歌的歌词。
原来叫《荒原》。
.
“林哥！林哥！”
林且是被小豪摇醒的，醒来以后还有点不清楚状况，直到闻到了从楼下飘上来的炒菜香味，才意识到现在已经中午了。
昨晚上，小豪和杀马特妹子江纹在超市前的简易舞台上演出《等爱的玫瑰》，吸引了一堆大爷大妈，其中包括小豪的妈妈。
晚上回家以后，小豪得到了母亲的大肆夸赞，没过多久，“我儿子今天上台唱歌了”这句话用打电话的形式传遍了每一个亲戚耳朵里。
小豪也不知道是因为尴尬还是激动，睡不安稳，半夜上楼来找林且，要看他写的歌。
然后林且拿着吉他给他唱了自己的《荒原》，全程跑调，小豪听不下去了，拿过谱子自己唱。
只记得对方唱完之后眼睛都亮了，抱着他那几张手写的乐谱爱不释手，最后还是自己不耐烦抢了过来，把人轰出了房间。
那个时候好像也就十二点多。至于睡到中午十二点吗？
林且不理解自己到底怎么能累成这样的。
昨天晚上他梦见自己在用电脑写歌。
不能说是写歌吧，梦里，他从一个书桌上爬起来，前面是一台电脑，开着一个编曲软件，上面有一条音轨。
播放了一遍，林且对它的评价是无聊至极，就习惯性想动手改改。
改着改着，发现曲子的构成和《荒原》好像有点像。
正好对这个软件不太熟悉，就顺手默写了一遍《荒原》。
写完还没来得及保存，就突然没意识了。再醒来就是现在。
林且去卫生间洗漱完，和小豪一起下了楼，房东阿姨非常感谢他给了自己儿子登台唱歌的机会，今天煮了好几个菜来招待他，吃饭途中还一直给他夹菜，大鱼大肉全都往他往里夹，一直到林且吃得不能再撑了，桌上的菜还没吃完一半。
饭后，房东阿姨在客厅看电视，俩人在厨房洗碗，看着灶台上满满的剩菜，林且感觉有点肉疼：“阿姨也太…热情了。”
“我妈就这样，做菜没个数的，不过还好现在天冷，放冰箱也不会坏。”小豪边洗碗边说。
林且：“你爸呢？”
“在四川那边工作。一年回来两三次吧，早几天回来过年了，然后你来我家那天他早上就走了。”
“四川啊。”
“嗯，”小豪把洗好的碗放在灶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你去过四川吗？”
“去过，可远了。”
“去旅游？”
“对。”
“真好啊，”小豪感叹，“我也想旅游，特别想去的是美国。”
林且低头刷碗，语调随意：“我带你去啊。先去美国还是四川？”
“那还是四川吧，看看我爸工作的地方。”
“一言为定。”
小豪又洗好了两个碗，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猛然回头：“不是哥，你真带我去啊？”
“真带你去，包吃包住不收钱，安心刷你的碗吧。”林且笑了。
小豪：“但是我刷完了啊。”
“那就把我的也刷了，刷了就带你去。”林且很快便挤了洗手液开始洗手。
“现在？”
“今天晚上，我带你去火车站，先到北京，我带你到北京住一天，然后坐飞机去四川，四川哪里？”
“汶川。”
“没问题，收拾行李吧——别带太多东西啊，随便拿两套衣服装包里就行，飞机上不让带大件行李。”
“不怕我妈怀疑你要拐我走啊？”
“怕的话就把你妈一起带上。”
小豪洗了碗离开厨房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种飘在天上的感觉。
很快，感觉飘在天上的还有小豪他妈。
接下来的几十分钟里，两个人同时经历了从惊讶到怀疑再到兴奋的情绪变化，小豪妈妈提着大包小包到了门口，以一种准备搬家的架势准备出发。小豪则是一直在催促，拼命把妈妈拿到门口的那些用不着的东西往屋里塞。
就这样，洗个碗的功夫，三个人开启了七天六晚的长途旅行。
长途旅行这种事，放在普通家庭来说，一般都是提前几个月就开始规划，努力挤出时间，准备好旅游要花的钱，安排好全部行程再出发。
但放在林且的家庭来说，其实就和“今天出门不买菜了去外面吃饭”这么简单。
从他才开始记事的时候，就已经环游了小半个地球了。对他来说，他可以随时随地到这个地球上的任何地方，不用考虑时间、预算，亦或者是语言不通。这样的经历和能力当然是羡煞旁人的，但其实，对林且自己来说，他的生活其实已经失去了很大一部分的惊喜。
对一切美好的都司空见惯，便失去了发现美的耐心。
便让人获得一种这世间鲜少人能理解的厌烦。
绿皮火车上，他们三个的座位挨着，中间是一张桌子，上面摆满了从家里带出来的零食。
林且听着房东阿姨讲述自己许多年前上北京打工的事，突然手臂被撞了下，小豪殷勤地往他手里塞了一把瓜子。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从他的心底蔓延出去。很陌生，让人不自在，却让人感到温暖。
他也分不清那是什么样的氛围。
只知道这好像是他从未体会过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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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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