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怡然不是在华龙兴泰生的病吗？跟岁岁安宁什么关系啊？”
双生子互相对视，眼中是复制粘贴一般的不解。
“安怡然是怎么生病的？”谢无终问。
“过度疲劳和职场霸凌。”楼文瑭抢答。
“什么时候的事？”谢无终又问。
楼文瑭想说“前几个月”，刚要张嘴，又憋回去，直觉告诉他，师傅想要的答案绝对不是这个。
眼睛转了转，楼文瑭看向他哥，发现楼文珂眼睛亮晶晶，似有所悟，这是懂了？
楼文瑭眼巴巴，楼文珂无奈，递给弟弟一份笔录。
是林穗的，楼文瑭方才扫过一眼，没发现什么有用信息，旋即抛之脑后。
这次拿回来仔细看了一遍，发觉有关于安怡然生病的记录。
根据林穗的陈述，她是在半年前得知安怡然生病的，当时安怡然抢了几天专家号都未果，只好拜托林穗帮忙。
以林穗的能力，做个抢票小程序绰绰有余。当然，这就不可避免地要了解安怡然想要挂的医院和科室。
“是……是天杰地翎疗养中心。”安怡然答道。
林穗愣住。天杰地翎是私人专科医院，前身就是龙城市精神病院。
既是有求于人，也因为把对方当做好友，安怡然坦白告知了自己的病情。
她经过治疗已经好转，但之前朋友介绍的诊所收费高昂，她治了一年多，有些负担不起，而天杰地翎虽然是私人医院，但常做公益项目，她想换这边试试。
林穗帮了忙，并且对安怡然承诺绝不宣扬她生病的事。
事实上，安怡然跳楼之前，林穗都没有听人议论过她生病的事，组长谭美瑶却说她早就知道，还跟安怡然家属发生争执，这一点让林穗也感到奇怪。
至于固定资产清理这件事，林穗说她能发现纯属巧合。
虽然她一直在留心观察，但这几天病毒感染，她发烧居家办公，昨天下午谭美瑶突然给她打电话，问她电脑需不需要更换。
这人什么时候如此好心？上次谭美瑶莫名其妙派林穗去了两天分公司，回来发现公司发了两桶消毒液，谭美瑶以她不在岗为由，把她的分给了南桐誓和老板家亲戚。
果然，不等林穗回答，谭美瑶便让她帮南桐誓导一下数据，说是方便换新电脑。
这道正合了林穗的意。她没犹豫，便拖着病体到了公司，一番忙碌之后，趁人不注意，她溜进库房把安怡然的主机翻了出来。
又是一个困了有人递枕头的。
谢无终对安怡然的主机进行了全方位检查，果然发现了问题。
在安怡然的电脑里，有个改进版本的Radmin（Remote Administrator），这是一款远程控制软件，通过它，用户可以实现在本地电脑远程操作其他电脑。
之前曾有个行业笑话，说程序员请假，电脑却在半夜自动亮起开始写代码，怀疑闹鬼，其实是远程控制。
之所以说是改进版本，因为通常情况下，通过Radmin删除的文件可以Recovery Wizard等软件进行恢复，然而这款“改进版”则不然。
谢无终尝试恢复文件，得到的代码解析之后，全部是空白文档。说是空白也不全对，文档中是同样的代码，而通过代码可以提取一张图像。
那像是一只鸟，又像是一抹火焰，或者说，是浴火等待重生的鸟。
简单地讲，就是有人远程控制，将安怡然电脑中的部分文档替换成了火鸟图案，而这种替换不可逆。
是谁做的？华龙兴泰？相反，这家公司的嫌疑最先被排除了，因为安怡然的电脑里全是指证华龙兴泰的证据，简直就是为了锤死东家专门留下的。
楼文瑭仔细看过笔录，也很快发现了问题：“安怡然入职华龙兴泰半年时，已经在心理诊所治疗一年多了！那她的病，根本不是谭美瑶引起的啊！”
“是的。”谢无终赞同了小徒弟的观点。
楼文瑭美滋滋，却又不理解：“可手账确实是安怡然的笔记。”他不禁想到紫金陈的《坏小孩》，利用日记上的日期陷害他人，为自己脱罪。
转念又一想，还是不太对，安怡然是自杀，总不至于就为了控诉谭美瑶霸凌，就把命都搭进去吧？
况且这手账写得很笼统，想据此指证谭美瑶都很难，如果对方有个伶牙俐齿的律师，就更不容易了。
“这是安怡然的经历。”谢无终道：“却不是在华龙兴泰的时候，而是她在岁岁安宁实习的时候。”
谢无终解释道：“手账没有日期，从入职开始写起，我们先入为主，以为这是她在华龙兴泰时候的遭遇。谭美瑶接受询问时说，安怡然有时候会盯着唐嘉木的背影，暗示安怡然喜欢唐嘉木，刚好与手账中‘灰姑娘’的部分相吻合。”
楼文瑭愕然：“害死安怡然的不是华龙兴泰，是岁岁安宁？”旋即又摇头，恨恨道：“都是一样的混蛋！”
混蛋是一定的了，但谢无终最担心的，其实是有人故意在引导警方。
首当其冲的怀疑目标就是唐嘉木。
南桐誓进去之后，三番五次打听“律师来了吗”，他口中的律师，指的自然是华龙兴泰的特聘律师唐嘉木。然而这次去起物证，谢无终却得知唐嘉木已离职。
唐嘉木与华龙兴泰签了三年约，如今才过了一年，违约金相当高昂。
况且，现在华龙兴泰乱着，正是需要法务扛起来的时候，他就这么闪人了，在业界也难免落下口实。
而且，他还是许岁安的弟弟，与岁岁安宁也有关联。
楼文瑭想得比较深：“谭美瑶会不会是友军？双面间谍。公安潜伏在犯罪组织的卧底被犯罪组织委派到普通人的世界中！”
这么长一串儿，难为他自己绕得过来。
谢无终就很简洁：“降谷零、波本、安室透*。”
温柏舟扬起唇角，看向谢无终的眼里满是赞赏与温柔。
没看过几集《柯南》的双生子：“谁？？？”
谢无终可不觉得谭美瑶是友军：“那人面对警察时候的蛮横与愤怒发自肺腑，而降谷零提到公安的时候可是一脸骄傲。”
双生子齐齐点头，虽然并不知道谢无终说的是哪个人物，但起码明白他的意思了。
得知安怡然还被岁岁安宁欺压过，楼文瑭更着急了：“华龙兴泰这边好歹时间近，还能找到主机和打卡的记录佐证，岁岁安宁的事儿都过去一年多了，证据恐怕早已经湮灭了……”
楼文瑭的担心不无道理，很多过劳死案件就是因为没有第一时间固定证据，等家属回过神儿，早已无从追究了。
不过谢无终没有放弃，他已经联系了安怡然的母亲，并给她介绍了龙城最好的法治记者团队，报道安怡然的遭遇，并通过网络征集线索，鼓励大家维护自身利益，反对职场霸凌。
目前已有网友响应，自称安怡然同期实习生，并且曝光了经理潘清河苛待下属、骚扰员工、布置超负荷的工作任务、无故任意调动员工岗位等行为。
还有在岁岁安宁离职的员工表示，潘清河曾经当众羞辱安怡然，说她不自量力想往老板身上贴。这条刚好与安怡然的手账内容相印证。
看到这一条，谢无终眸色暗下去。
如果“灰姑娘”对应的是老板许岁安，那么结合手账里的内容，许岁安是比较早发现安怡然生病的人，并且还给过她帮助。
“难怪。”谢无终唇角微扬，笑意却未达眼底。
难怪当时他给许岁安看照片，许岁安没有直接回答是否认识，而是叫来了潘清河。
许岁安是在防着他。
“岁岁安宁，怕是不想要宁日了。”温柏舟道：“许岁安纵容手下欺辱员工，导致安怡然患上重度抑郁，为了摆脱这个烫手山芋，他亲自出面装好人，劝安怡然就医，又编造散播安怡然作风问题，逼她离职。”
温柏舟非常了解许岁安，不吝于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这人的想法。
楼文瑭不理解：“可安怡然离开岁岁安宁，也未必会去华龙兴泰啊。”
谢无终道：“安怡然资历浅，但够努力，岁岁安宁容不下她，她也会选择相对较好的，新兴的华龙兴泰刚好适合。许岁安再安排表弟唐嘉木进入华龙兴泰，成为特聘律师，监视并适时引导安怡然。”
他还有更深一层的猜测：“甚至于，谭美瑶也是许岁安的人，以此保证华龙兴泰拿到龙福汽车的项目，并且由一个小姑娘独立承担。”
楼文珂凛然：“华龙兴泰倒了！”
谢无终点头：“不错，岁岁安宁最大的潜在竞争对手没了。”
“这也太阴险了吧！”楼文瑭愤愤然：“为了达成目的，要一个女孩儿的命来填！”
“或许他们只是想让她得知真相，去揭发华龙兴泰……”谢无终黯然道。
温柏舟心里一紧。但他知道谢无终不是要为许岁安找补，而是在为这场本可能避免的悲剧惋惜。
安怡然将“岁岁安宁”贴在桌面上，让那个她信赖的人成为激励她向上的力量，与职场压力、与生活重负、与残酷病魔抗衡。
她努力了那么久，或许她就要成功了，可是这个坚强的女孩儿，却成了他们计划里的一枚棋子，轻而易举被摧毁了。
有钱人的游戏，是普通人的噩梦。
温柏舟轻拍了下谢无终肩膀，接着他的话继续道：“安怡然去举报，会成为指证华龙兴泰最有力的证据，但安怡然一死，公安提前介入，注意就放在了过劳和职场霸凌上。”
楼文瑭不懂：“公安介入追查，谭美瑶提供安怡然的电脑，不是刚好顺水推舟？安怡然死了，死无对证，想怎么编排都可以了。”
楼文瑭提出的，也正是事发当时芦叶的打算。
“糊涂。”青年冷声道：“出了这种事，华龙兴泰第一反应就是掩盖过劳，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换电脑，谭美瑶这时候跟公司对着干，岂不是坐实了她有异心？往后她在舆论面前指责华龙兴泰，谁还愿意相信她？”
芦叶立即点头应：“是老板。我这就通知唐嘉木，务必让谭美瑶做足样子，让所有人以为她在拼命维护公司。”
青年略点下头，抬手轻轻一挥，芦叶便退了出去。
窗外一片阴郁，阳光不能朗照。
*谢无终刚看完《零的日常》。
PS：以防万一——降谷零、波本、安室透是同一个人，柯南里的角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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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41 违约金相当高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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