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噪点很高，或许是时间和天气的影响，整体不是很清楚，但足够人了解事情全貌。
视频在室内拍摄，几个少年少女穿着校服，虽然拍不到全部，但是可以看到衣摆和腿。
学生中间站着一个女孩儿，她低着头，承受同学们的谩骂。那话语恶毒且脏，难以想象他们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接着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同学依次上前，轮流扇女孩耳光，每人扇十次。
视频里，被打的女孩儿默默忍受着，镜头对准她的脸，她低头躲避，下一个人立即上前，一把薅住她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
女孩儿承受殴打和谩骂，还要跟施暴者说“对不起”，接着下一个人继续。行为重复进行了半个小时才停止，或许是那些孩子打累了。
被打的女孩儿无力支撑，摇摇晃晃跪在了地上，膝盖砸上地面，发出“咚”一声，听着都能感受到疼。
“这就撑不住了？装呢吧？”一个声音恶劣又张扬，画面里，男生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椅子。摇摇晃晃上前，揪起女孩儿的头发。
“呸！”一口唾沫吐在女孩儿头发上，这次的施暴者同样是个女孩儿，声音却跟刚才的男生一样恶劣。
“打你是为了让你记住，要点脸，知道吗？装柔弱，不要脸，活该被打脸，知道吗？！”花季的少女嘶吼着，声音完全扭曲。
几个少年少女笑得放肆，趾高气昂地附和。
挨打的女孩儿麻木点头，低声说着“对不起”。
带头的男生挥手，示意另外几个同学，雨点一般的巴掌再次落在被害女孩儿脸上，新一轮殴打开始了。
施暴者的脸都没有出现在画面里，唯有被打的女孩儿被揪住头发昂起头，承受镜头里满满的恶意。
接着，他们开始撕扯女孩儿的衣服，校服被扯烂了，露出粉色的内衣。视频里能听到学生们的嬉笑：“真不要脸还穿这种”“真恶心，吐了”。
是发生在真实校园里的欺凌，还是为了博眼球的故意摆拍?
不是网警们恶意揣测，而是类似的案件在龙城出现过。几个闲散人员发现社会新闻网络关注度高，借着某地校园欺凌事件上热搜的时机，摆拍了一个所谓的欺凌视频，并以被害人身份开直播收打赏。
这段视频只拍到被害人，但能听出参与者都是龙城本地的口音，虽然言语恶毒，且努力装成大人的口气，也能听得出全是中学生的年纪。
网警们确认这是学生拍摄的，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拍摄设备是龙昇M5电话手表。发布者甚至在评论区给网友回复，说他的作品点击如此之高，龙昇科技应该给他发广告费。
与全国大多数地区一样，龙城的中学不允许学生带手机上课。然而很多家长担心孩子，何况网络支付如此普及，让学生都带着纸币上学也不太现实。
前些年教育局新局长上任，进行了改革，以便利学生生活的名义，给全市所有中学生发放了定制电话手表。
这款手表与市面上其他品牌最大的不同是——戴其他品牌的产品会被视为违禁品没收，戴这款就没问题。至于专项资金问题，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不是网警们关注的范畴。
所以至少可以确认，视频确实是学生在学校拍摄的，并且是由学生本人上传暗网。
既然视频里的人穿的是校服，应该很好判断是哪所学校？并不能。
新局长以“规范化”的名义把全市所有校服都统一了。所有学校的校服都是一样的，只能通过领结和领带区分不同的学校，而戴红领巾的小学生，则只能通过刺绣的领花进行区分。
视频里，学生佩戴的领结和领带，对应的是龙城高中三年级，至于是哪个学校的，从现有信息无法直接确定。
既然如此，就从场景入手查学校吧。于是又回到了视频本身。
逐帧分析，抓取信息，说起来简单，这段视频看下来今天不用干别的了。
不过这里不是别的网安，是龙城网安，区别就在于，这里有个不计价钱只求好用的警用信息技术实验室。实验室的主导人是温柏舟。
在姚健给老朱搞“杀猪盘”的时候，谢无终通宵看视频资料，累到靠着温柏舟睡着了。天还没亮，谢无终安稳躺在大床上会周公，温氏通讯警务技术部就启动了这个“视频信息筛查项目”。
程序以谢无终的思维模型构建，不同于某些市面上现有的AI，该程序不会丢失信息点，更不会编造数据。当然，程序的造价十分高昂，且不可复制推广。
程序运行的一瞬间，双生子傻眼了。
他们第一次看清了程序加载的画面——试问谁家正经警用程序的加载图标是心形的？心形中间还有个大大的“X”。
“很棒吧？心形代表公民的网络信息，叉代表不容侵犯，是温柏舟设计的。”弟弟真有才华，谢无终一脸骄傲。
双生子惊呆，嘴巴都不自觉变成了O形。
这什么网络信息不容侵犯，这明明就是“心里有个谢（Xie）”，根本就是告白吧？！
温柏舟一言不发，之间飞快敲着键盘，熟练地操作着系统。如果他嘴角没翘起来，没有人能看出他在得意。
介于暗网的特殊性，短时内很难做到IP追踪，不论人力、资金还是时间成本都很高。要如何最快锁定发布人？
“我觉得还是得从房间查起。”楼文瑭思索道。
“文瑭思路不错。”谢无终鼓励小徒弟。
“看吧看吧！”小少年又活泼起来，冲他哥疯狂显摆：“师傅都认可我哦！”
楼文珂：“……”谢队给他个面子，他还真觉得自己可以了。
楼文珂指向角落的画面，可以看到桌上放着烧杯、酒精灯和试剂瓶。
“这是一间实验室。”楼文瑭信心满满。
“有道理。”谢无终点头赞同。
楼文珂：“然后呢？”
楼文瑭：“……没了。”他只看出来这个，再多一点都没了。忽然，他想到“大头怪谈”也跟实验室有关，某种奇怪的感觉爬上心头，却又说不清楚。
然而龙城很多学校都是这样设计实验室，前几年教育局新局长上任，不仅统一了校服，还以“规范化”的名义把全市所有学校内部装修成了统一风格。
也就是说，这个信息点也没什么用处。
楼文瑭发出了心灵拷问：“这新局长是秦始皇转世吗？咋啥都想统一啊？！！”转念又一想，不搞基建，钱往哪儿花？钱不花出去，咋往他自己兜里装？
当然对外宣传是不会说这些的，当地媒体大肆鼓吹，说这是让同学专注学习的重要举措，“改变了学生们的攀比心理，让学校真正回归学习场所的本质”。总之就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两小只犯了难，思路就此卡住了，但在谢无终看来，还有线索。
趁着系统运行的空挡，谢无终拿起快递袋，目光落在角落，是“龙文印刷厂”的地址。
那是本地的印刷厂，谢无终和温柏舟小时候的作业本都是他家的，质量非常好。这家也是当地考试试卷的集中印刷点。
看清印刷厂的字样，两小只微微红了脸，默默低下了头。还是孩子的时候，他俩黑进过印刷厂的系统，差点惹出大麻烦。
然而印刷厂规划不合理，在天龙山脚下，上风上水，污染城市，如今厂家已搬到了开发区，但保留了天龙山的办公地点。
或许是为了情怀，一层保留了商店，销售一些老款商品，几十年不涨价，还上过热搜。
这信封刚好就是“线下专供”商品。
楼文瑭伸着小脑袋瓜子，盯着谢无终手里的信封看了半天，突然就顿悟了：“印刷厂在学院路1-10号！”
楼文珂：“所以呢？”
楼文瑭：“110啊！”
楼文珂：“所以呢？”
楼文瑭：“110，这是在求助，要报警的意思。”
楼文珂耸肩。“所以呢？”
楼文瑭默默闭上嘴，好像确实没什么意义。
说话间，温柏舟已经打开电子地图。了解谢无终，还得是温柏舟。楼文珂掏出小本本，默默加上一笔。
大屏幕中央一点，显示为龙文印刷厂。地图缩放，出现学院路辖区12所教育机构，其中四所中学设有高中部，符合视频中校服对应的年级。
距离龙文印刷厂最近的两所中学，分别是龙城七中和龙城师大附中。这两所学校也成为了网警们关注的重点。
此时系统的视频分析结束，共抓取信息点27个，温柏舟快速浏览，当即排除14个。
楼文瑭不明白，明明结合室内光线和太阳高度，可以测算暴力行为发生的时间，为什么删除掉？
“因为没有必要。”谢无终看透了小徒弟的疑惑。“搞案子不仅看细节，还的看效率，还原真相是目的，但没必要推演一切。”
楼文瑭点头，决定今晚回家不玩游戏了。
网安小组筛查剩下的信息点，楼文瑭跟谢无终一组，楼文珂跟温柏舟一组。
画面一张张往下过，被打的女孩儿流着眼泪，不停道歉，巴掌无情落下，定格画面中的脸已然变了形。
楼文瑭低头眨了眨眼，不忍心再看。才十几岁的年纪，面对跟自己一起生活学习的人，怎么下得去手？
可他又不得不看，作为警察，他的工作就是收集线索。
在以后几十年的工作中，这样甚至更残忍的情况，他都要一次次翻阅，一遍遍搜索，为了还受害者以公道。
晶亮的包装落在眼前，楼文瑭抬起头，是一块薄荷糖。谢无终面色温柔，鼓励地看着小徒弟。
楼文瑭吸吸鼻子，接过薄荷糖，笑嘻嘻道：“谢谢师傅。”
谢无终随手揉了一把小徒弟的后脑勺。
两人继续筛信息，楼文瑭剥开糖纸，塞进嘴里。
好奇怪，这薄荷糖格外凉，连脊背都跟着发寒是怎么回事？楼文瑭缩了缩脖子。
刚要点击“排除”，谢无终抬手制止了他。楼文瑭回过头，发现哥哥和温队的屏幕上，同样是这幅画面。
画面里，一个女生扯着被害者的头发，逼迫对方仰起脸，接受一个男生的殴打。画面虽然只拍到他们的手，看不到别的信息，但女生手上戴着的电话手表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屏幕上映出的模糊一点，似乎可以反映出画面以外的信息。只可惜放大完全是马赛克状态，什么也看不出。
“我来！”楼文瑭跃跃欲试。对于网安专业尖子生，这点小问题压根儿难不倒他。“半小时足够了！”小孩儿撸起袖子就要开整，谢无终拦住他。
“不用那么久，程序有自带功能。”
谢无终说话间，温柏舟已开始操作，那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修长手指时不时拽一把领带，挽一下袖口，梳一把头发，这小造型让他凹的。
双生子默默在心中感慨，有钱真好，什么程序都能开发出来，还能在喜欢的人面前耍帅。
在温柏舟的操作下，马赛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一个门牌号，由数字编号和徽章组成。
是龙城七中的校徽。此时系统的IP追踪仍在进行，而谢无终仅凭一个信封，就已经抵达真相的边缘。
比起谢无终的基本操作，更让网警们惊讶的是那个复原的门牌号——B201。
楼文瑭颤声道：“大，大头……怪谈……”
“嗡嗡——”
天还没亮，谁打电话？
项目部经理迷迷糊糊抓过手机，当时就精神了——
“小温总您好！是！好！没问题！”
挂断电话，经理长叹一口气：“作为一个只在作话出现的角色，我承受了太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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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55 根本就是告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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