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龙网咖和七中都在学院路辖区。前一天下午，政府网站再次遭到攻击，谢无终没能继续调查暗网视频。
但调查进度没有延误，除了治安之外，辖区派出所也承接了一部分工作，首先，是“耀哥”的身份。
“崔垚，七中高三学生。”宋所长道。
“崔耀？”谢无终问。
“不是。崔垚。”宋所长道：“三土垚。崔耀是他自己改的，并没有在派出所登记。”
崔垚成绩很差，高二读了两次，才勉强升上高三。
“这孩子家庭条件也一般。”宋所长道：“他爸妈挣得都是辛苦钱，但他花钱大手大脚，那几个孩子去网吧也是他买单，吃饭买零食更是常有的。”
谢无终与温柏舟对视一眼，彼此了然。
要么崔垚在挥霍他爸妈的血汗，要么就是他有别的来钱方式。
比如，在暗网贩卖视频牟利。
然而，派出所还带来了另一个消息。“崔垚昨天请假了，这周都不会去上学。”
“什么原因？”谢无终问。
“病假。”宋所长道：“慢性阑尾炎，老师说他确实有这个毛病，不过是不是真的犯病，这没办法确定，只能同意他休息。”
总之不能让学生在学校里出事，从易校长的态度就能看出学校的立场。
“辛栀在学校吗？”谢无终问。
“这个我们也特意了解了下。”宋所长道：“这姑娘成绩挺好，大学要出去读，最近正在备考英语，所以这个月都没去学校。”
一个根本不在校的孩子，众人却把她当做欺凌行为的主谋，连校长都这一行认为，那么事实到底是什么？
谢无终道：“宋所，我想去趟崔垚家，辛苦您跟我们跑一趟可以吗？”
“当然可以，谢队您太客气了！”宋所长道：“我的辖区发生这种事儿，作为所长我难辞其咎，只希望快点查清真相！”
宋所长主动承担，联系校方和崔垚家长，网警们也好有时间梳理昨天的工作。双方约定下午1点出发。
***
那天的早餐吃得很简单，牛肉拉面、鸡蛋、蔬菜，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聊案子。
温柏舟修长手指快速剥去蛋壳，一颗鸡蛋完整地落入谢无终餐盘。谢无终一边吃饭，一边跟竹马聊案子，一切都那么平常。他们早已习惯生活里有彼此，熟悉彼此的行事方式。
两人从食堂出来时候，正赶上双生子往里冲。
“快快快！你拿鸡蛋我拿包子！”楼文瑭一边冲，一边指挥他哥。
两小只快赶不上饭点儿了，火速扫荡，完全没注意擦身而过的领导们。
回办公室路上，谢无终眼角仍有笑意。
“他俩真有意思。”谢无终道：“你说咱俩刚上班的时候，是不是也跟他俩似的。”
“才不像。”温柏舟语气里都透着嫌弃。关键在于，这俩小子哪个能跟他家谢宝宝比？
论询问策略、论网安技术、论心理分析、论身材相貌，他家谢宝宝都是顶尖儿的。
温柏舟昂起头，骄傲了起来。
***
“结合昨日两次攻击，汇总半年以来的所有案件，总结政务网领域的薄弱环节。
第一是历史漏洞问题，集中发生在协同办公OA系统上，常见于远程命令执行、文件上传下载、SQL注入，主要原因是用户长时间没有及时升级更新，极少数出现0days漏洞。
第二是弱口令或口令复用，也是昨天发生业务内网两次被攻击的主要原因，内网堡垒机和网管系统的弱口令问题，直接导致安全措施无效化。
第三是访问策略存在缺陷……”
龙城市公安局，网络安全会议室。
谢无终侃侃而谈，将复杂的案情拆解，梳理出清晰的脉络。
晨光透过窗户，给他镀上了一层温柔的浅金。而他立在光里，就像暖阳本身，那么耀眼，那么明亮。
只要有他的地方，阴霾就会散去，这样的人谁能不爱呢？
“所以我喜欢他，是最自然不过的事了。”温柏舟给自己找好了理由——不是他太贪心，这是人之常情。
谢无终总结完案情，又问了同事们的意见，几个老网安都很认同他，连技术大拿祁哥都心悦诚服。
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短暂，一转眼已到了十二点，谢无终还在检查代码。
手腕酸疼，谢无终开抽屉找膏药，手还没碰到抽屉，就被人拉住。雪白的凝胶止痛贴绕上手腕。
谢无终扬起嘴角，温柏舟却不怎么高兴。
“领导，下个月民主生活会，我要给你提意见。”修长手指抚平布面，温柏舟的语气淡淡的。
“怎么了？”谢无终愣住，他自我检视，不敢说做全队表率，但被人直接指出有问题，还是第一次，他莫名紧张起来。
温柏舟道：“领导平时工作太辛苦，凡是亲力亲为，披星戴月，沐风栉雨，让当下属的我十分心疼。建议领导多注意休息，把工作分给我来做。”
谢无终：“……”这什么玩意儿？
偏偏温柏舟还一脸严肃，仿佛他真要在会上这么说。
谢无终无语。“你别闹哦，开会是很严肃的。”
温柏舟叹息：“我说真心话，领导还不爱听。唉，工作啊，真难。”
谢无终：“……吃饭去。”
温柏舟点头，目的达到了。
到食堂谢无终还惦记着：“刚那些话，开会时候可不准乱讲。”俞局也在他们支部，要一起参会的。
温柏舟无奈：“好吧，听领导的。”嘴角却忍不住上扬。他已经是大人这件事，谢宝宝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
最好永远都不要意识到，永远把他当成最亲的弟弟。
弟弟，不想当弟弟。
“哎呀哥你别打我了。”楼文瑭的声音打断了温柏舟的思绪。
“让你捋个卷，顺序都能搞错，打你亏了？你准备拿那种东西找法制签字？”楼文珂教训道。
楼文瑭有错在先，不敢赖账，只能强调自己长大了，让哥哥不要当他小孩儿，动不动就动手。
早上剥蛋，中午剥虾，温柏舟戴着一次性手套，剥掉虾壳，摘掉虾线，放进谢无终餐盘里，眼角浮起笑意。
怎么可能是弟弟呢？他和谢无终的相处方式，早就不是兄弟之间的样子了。
这是偷来的欢愉，他怎么能不窃喜？
“哥你给我扒虾。”楼文瑭道。
“滚，自己没长手？”楼文珂不客气回敬。
楼文瑭更不客气：“不如哥哥会扒瞎。”
然后，小孩儿又挨揍了……
不到两点，网警们已来到崔垚家胡同口。
崔垚家在南城区。
龙城北城多深宅大院，南城则是小门小户，相较于西城的富贵和东城的繁华，南城的经济水平也相对逊色。
头些年房地产火热，全城到处搞开发，南城也算赶上了风口，起了几个不错的地块儿。
青菜园街道的平房破旧，住户密集，居民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一个开发商。
结果暴雷了。是真的雷，房子都还没能建好，“咔嚓”一个雷，把开发商给劈死了。
之后许多年，这里成了烂尾楼。虽然前些年已有人接盘，但有一条胡同被落下了。
这便是崔垚家。当初崔垚爷爷还在世，三代同堂挤在狭小的平房里，终于能拆迁换楼，本是喜事。
然而，崔老爷子却不同意。
“按房本儿回房怎么能行？得按人头。我一套，我大儿一套，我二儿，我大孙一套，还要给我未来的孙子一套，这才合理！”
崔老爷子倔，开发商更倔——就给一套多了没有！
这俩人究竟谁更倔，已经无从考证了，因为开发商给雷劈死了，崔老爷子一听当场中风，不到半年也走了。
就这样，崔家被落下了。
接盘只接了烂尾楼，规划里也没有崔家的位置，如今眼看着房子越来越破，风雨一来，摇摇欲坠。
网警们到达胡同口，不多时，一辆警车驶来。
宋所一见谢无终就亲切，说多亏谢无终，他那不争气的侄子总算知道上进了。
“孩子说了，以谢队为榜样，也要当网警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所长满面红光，温柏舟冷若冰霜。
当事人谢无终在干嘛？他在担心弟弟。怎么都不跟宋所寒暄一下？这人际交往上还得多练啊。
除了宋所长和民警们，车上还下来一个年轻男人，金丝边眼镜文质彬彬，棉夹克里穿了件格子衬衫。
这人双生子在七中见过，姓李，是崔垚和童瑶的班主任。
李老师介绍，童瑶父母离异，他没有童母联系方式，已与童父沟通。
班主任一来就先关心起案子。“咱们这几个孩子已经和解了，这事情警方还要插手吗？派出所问两句就行了吧？毕竟咱们的孩子都是未成年，为了孩子的前途考虑，不适合闹大啊。”
宋所长宽慰道：“李老师您放心，这是咱们市局网安的领导，主要是追查这个暗网的事儿，就先了解一下情况，不会为难学生的。”
“啊，啊这样啊。”班主任答应着，又问：“咱们这个案子，是怎么知道的？是从网上发现的吗？”
宋所长又道：“是有群众举报。”
“谁啊？”班主任立即追问：“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宋所长奇道：“您要他联系方式干嘛？”
班主任道：“哦这都是我们校长的意思，毕竟都是孩子，不要扩大影响了，要是能联系上报案人，咱们也好协商解决，最大限度地保护咱们孩子们的**嘛。”
温柏舟与谢无终对视一眼。协商解决？解决报案人吗？不管报案人是谁，警方要调查的是事件真相，为什么发生欺凌，受害学生现在如何，视频为何出现在暗网，谁又从中获得了利益。
宋所长自然也听懂了班主任的意思，更了解学校息事宁人的态度，只打了个马虎眼，把话题带了过去。班主任眼睛转了转，也没再继续。
此时，童瑶走出了比赛现场，身上背了个画夹子。她把东西原原本本带出了赛场，没有上交作品。
电话手表再次震动，上面是同学讥讽的消息：“你这次稳拿金奖啊，可得请我们几个吃好吃的，要不是有我们帮你，你能拿到这么好的机会吗？”
童瑶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她捂住胸口，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学校走去。
“我不想去学校，也不想去参加这个比赛。”今天早上的时候，她对爸爸如是说。
她以为爸爸至少会问她一句“为什么”，可是并没有，爸爸不问缘由，而是对她一通说教，说她不懂事，不听话，不知好歹，不求上进。
此刻的她走在街上，不想去学校，更不想回家。可是，她能去哪儿呢？
楼文珂：“温队，您先追上再骄傲啊……”
温柏舟微微一笑：“我们是家人，一辈子都要一起吃年夜饭的。”
楼文瑭：“家人们，这合理吗？认为合理的call1，认为不合理的call0。”
温柏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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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62 弟弟不想当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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