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崔垚坚持说是辛栀指使,但其他几个学生说,他们从未见到辛栀参与欺凌,反而有人说辛栀一直反对欺凌,还曾经在自习课上呵斥崔垚适可而止。
这其中就包括他的跟班儿李岬磊,或者说,最积极向警方提供线索的就是此人。
“崔垚有钱,听说家里是开矿的,他自己也能拍视频挣钱,不知道他怎么登上去的,我们自己也记了地址,在网吧还是在家里试都上不去,但是崔垚能,他说得有邀请,我们没有上不去,不知道真的假的。”
“反正只要他在,就能给我们都登上,上头什么都有,都能看。我们把视频给他也能拿到钱。什么样的都有,打人的这种也行,欺负女同学的,拍女生大腿的,拍弟弟妹妹的也行,还有人拍自己妈在家穿睡衣的视频,我也说不清楚,就但凡是带点儿那种的,发给他都能换到钱。”
“有回在吴炳强家里,我们还看过好几个男的把一个女的弄死了。我感觉是真的死了,崔垚说让我们也找个女的来拍,还说要找童瑶,我和吴炳强害怕出事儿,就没同意,后来他们拍没拍我也不知道。”
“为什么欺负童瑶?其实我也不知道。都是崔垚让的,他说他对象看童瑶不顺眼。”
“他对象辛栀啊。可能是吧,我也不知道,崔垚说是。我都没见过辛栀跟崔垚说话,他俩站一起……怎么说呢,就是不般配,辛栀是白富美。”
“崔垚说他俩是一对儿,辛栀不让在学校说,还故意在同学面前不给他好脸色,其实私底下特……特骚,他原话就是这样的不是我说的。”
“他俩到底怎么回事儿,我也不知道,反正崔垚跟我们说,因为童瑶画画比辛栀好,辛栀嫉妒,让他出手帮忙。”
“我开始也怕,崔垚说没事儿,辛栀她爸是教育局长,被发现了学校也不会把我们怎么样。拍了视频还能卖钱,可以分我们一些。”
“平时吃的玩儿的也都是崔垚付账,反正我们也没有损失,就跟着他一起嘲笑童瑶,连着欺负别的同学,但我没想动手打人。那天的视频里我也只是意思意思,你们应该能看出来,第三个动手的是我,我根本没用力,但如果我不动手,会变成被欺负的人。新来的转校生不愿意参与,就被整得很惨。”
“她叫任天真,坐崔垚前桌,就是以前童瑶坐过的位置。她好像不怕崔垚,也很看不惯我们欺负童瑶,结果现在连她自己也被针对,崔垚只要抓住机会就会欺负她。其他同学也只能跟着,谁让崔垚占主导?”
“谁会去制止?跟自己无关的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说帮忙,好像也只有童瑶和任天真互相帮忙,结果当然是一起被欺负。谁也不希望变成异类,谁都不想成为被欺负的人。”
“辛栀没参与……吧?反正我在的时候都没见到她。不过崔垚跟她打过电话,我听见过。确定是她吗?确……定……我还真没想过,崔垚说是他老婆,我一直都认为是辛栀。不然还能有谁呢?”
“老师?童瑶和转校生都告过老师,不也没什么事儿吗?老师找过我们,就批评呗,还能怎么样?崔垚对班任也不怎么尊重,他跟我们说班任收了钱,就做表面功夫,没事儿。我看班任确实不怎么管我们,慢慢的胆子也就大起来了。”
“有回我去吴炳强家,他和崔垚都晕晕乎乎的,好像喝多了一样,说话一惊一乍的。崔垚跟我说他,认识一个大老板,班任和辛栀他爸都跟这个老板有关,还说下次的视频就在学校传,他带着我去班任办公室,让班任给我们端茶倒水,后来他彻底醒了,明显是把这茬忘了,我也没敢再提。”
“不知道他们从哪儿来的酒,可能是家长的吧,我们没一起喝过。可能他俩酒量都一般,我都没闻到酒味儿,他俩就都倒了,还不如我爸。我也不喝酒的,欺负人啊,学抽烟啊什么的,都是他们去做我就跟着一起,抽烟我也不喜欢,但是不想被说窝囊,就也跟着嘬两口。”
“其实我也知道不该怎么做,我向童瑶道歉,但我弟弟是无辜的,他只是听了我的话……”李岬磊眼圈儿红了,露出了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敬畏。“警察叔叔,其实我也不是坏人,我只是不想被欺负,崔垚就算不打我,也会想尽办法整死我的……”
李岬磊的爸妈叔婶都到来了派出所,他爸气得要揍他:“自己不学习也就算了,还带坏你弟弟!他才上小学,你这个脑子怎么想的?!”
李岬磊抱着脑袋,“呜呜”地哭,他堂弟呆立在旁边。他们不是已经长大了吗?他哥不是在学校都能“说话好使”吗?怎么还会被家长揍啊?
堂弟眨眨眼睛,恍然意识到一件事——“难道我们……还是孩子?”
***
“同学打闹而已,那么多人都参加了,凭什么就抓我儿子?还是我们小老百姓没背景!”
崔垚妈声讨警方只揪着他儿子不放,却听说其他同学也被问了话,连教育局长家的孩子也没落下。意识到这说法站不住脚,崔垚妈当即换了个方向。
“那怎么别人不挨打,就那女的挨打?还是她自己有问题!”
双生子闻言再次震惊,因为这几乎跟谢无终说的第二句话一样。说是“几乎”,因为谢无终说的是“那个女生”,而崔垚妈用的是“那女的”。
这次双生子有经验了,甚至把接待室的推拉玻璃窗关上了。
崔垚妈持续输出。
“那视频我路上都看了,还不是那女的不检点,惹了别人,我儿子替人出头,背了锅!”
“调查什么?不是那么回事儿?那她怎么不回嘴,就那么挨揍,还是自己心里有鬼!”
“我儿子是带头了,那只是他年纪太小不懂事,他就是心太好,打小儿我们就教育他帮助同学,真是害了他。”
“同学闹个矛盾,说开就完事儿了呗,还把我儿子抓起来了?!我可听说那女的家做大买卖的,怎么着,有钱人就能欺负老百姓是吧?”
崔垚妈一顿突突,崔垚爸也备受鼓舞,眼泪也不抹了,在旁边儿一个劲儿点头,“嗯”“对”“就是”,比直播间助理都敬业。
接下来所有的主题都被谢无终精准踩上,双生子感觉很奇妙,就好像谢队长是个穿书的,手里捏着原著。
警方调查没有发现辛栀参与欺凌,但崔垚一直强调他是被辛栀坑了,至于童瑶愿意和解这件事,崔垚这边竟然还提出了条件。
“赔钱可以,老子有的是钱,给那女的道歉那不可能,爷的面子哪里放?”
谢无终盯着崔垚,轻易看穿了他的外强中干——越是嘶吼,越是愤怒,就越是颤抖,越是不安。
崔垚并不无知,就连欺凌同学,他都能想到以盈利为目的,还把辛栀拉进来,拿教育局长的背景为己所用。
青少年犯罪,很多不计后果,一时上头什么事儿都干。崔垚与这些冲动少年不同,是什么造就了如今的他?
谢无终看过全部卷宗,认为最关键的转折在于暗网。崔垚只是个普通高中生,是如何接触到这个隐秘的区域?吴炳强口中的“老板”又是谁?
“哪儿有老板?没什么老板。网址是我随便搜的。”崔垚耸耸肩,摊开双手,无奈道:“就上网的时候,有个弹窗出来了。”
说着,他做出“点击”的动作。“我点开就进去了。”然后再次摊手,无辜地望着对面的民警:“就这么简单。”
崔垚的回答很是顺畅,但谢无终一眼看穿。
“这说辞是捏造的。当真实的情绪出现,想通过声音去隐藏会变得很难。譬如刚才的恐惧,一旦情绪出现,想要强作镇定,可以控制呼吸和吞咽,难的是控制住声音。”
“捏造则是更复杂的谎言,需要通过一种情绪去掩盖另一种。譬如现在,崔垚试图以无辜掩盖惊恐,但他的表现太刻意,肢体语言就像硬背下来的稿子,透着种扭曲的不协调。也就是说,崔垚经过刻意训练,有人教过他,但他悟性不太行,只能照猫画虎。”
两小只恍然大悟并记下要点。来网安之后,相较于网络攻防,小哥俩的笔记更多是犯罪心理、审讯策略和侦查技巧。也是万万没想到呢!
至于崔垚本人,他已经快气冒烟了。这警察什么情况?动不动拿他当教材,叭叭在这儿一顿讲课,还不带脏字儿开嘲讽。
离开办案区,双生子还在琢磨崔垚的事儿。分明是少年人,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油耗子”话术?
“是他.妈?”楼文珂猜测。
他弟立即找茬:“哥你说话注意点儿,这当着领导面儿呢。”
楼文珂:“……”好像有阵子没罚这小子写毛笔字了。
除此之外,网警们最关注的还有一件事——给他们送举报信的男人,到底是谁?
最有可能这么做的是童富。
警方通过路由器发现了童父的电脑有问题,进而发现他跟崔垚一样,都是那个网站的常客,并且通过发布视频获得积分,得到了更高的观看权限。
现实情况是,童瑶的视频点击并不高,排名不靠前,也没有被推荐,童富看到的几率不大。
何况,他关注的领域并不在于欺凌殴打,因而他并不知道,就在他津津乐道,与人分享自己的罪行时,自己的骨肉也是别人消遣猎奇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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