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蓝一无所知，见门还没有开，又抬手敲了一遍。
好在这一次有人过来给她开了门，手还悬在空中，猝不及防跟自家组长对视上了目光。
小乖从蓝熙盈身后伸出一个脑袋，一面微妙地盯着他们看。
小孩子不学好，开始想要调侃大人了。
叶锦柏在身后推了翟知臣一把，直接把人给推出来，自己紧随其后：“谁找我们？”
“是钱蔼梓。”蓝熙盈让他一句话把心思拉回正事上“现在人就在休息室。”
翟知臣微微蹙眉，不太理解：“他过来干嘛？”
“不知道，他没说。”
叶锦柏的目光落在小乖身上，悄悄朝她伸出手。
上一次见钱蔼梓的时候，这小鬼在俱乐部那边，正好跟钱蔼梓错过了，这一次正好让她见一见，说不定能想起些什么来。
小乖伸手拉住了他的一根手指，踱步走到他身边，抬头看向他。
叶锦柏低下头对她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
翟知臣冲小蓝摆了摆手，示意她继续去忙自己的，钱蔼梓交给他们就好。
老钱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身边还带着他公司的首席律师，据说这律师跟钱蔼梓也沾亲带故，同样姓钱。
钱律师笑容满面，等两位组长进来时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
小乖看清楚钱蔼梓的脸时愣了一下。
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眼神闪烁，隐约藏着悲伤……现在也不是适合问的时候，叶锦柏牵着她在钱蔼梓身边坐下。
“钱先生这一回来突然来找我们，是有什么案子的线索要提供吗？”叶锦柏状似不经意一问。
钱蔼梓刚想开口，钱律师立刻便接过话头：“别误会，我们不知道什么案子，我们是为钱燃先生的事来的。”
这律师的回答滴水不漏，也帮钱蔼梓躲开了叶锦柏给他挖的那个坑。
翟知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这位律师坐下说话。
然而等他坐下来之后，翟组长张口就是一句：“我觉得我应该没有必要跟你们解释什么。”
钱蔼梓&钱律师：“……”
钱律师嘴角抽了抽：“翟警官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在查一个案子，跟钱燃有关系，”叶锦柏开口道“案子的相关信息保密，钱燃也有义务配合我们的工作，所以我们没有必要跟你们解释什么。”
两位钱先生被他呛得有些无话可说。
忍耐片刻，想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最后钱蔼梓忍不住开口：“钱燃的案子不是都已经结了吗？他就剩几个月就能出狱，这两年一直安分守己也没离开过监狱，还有什么需要他配合？”
翟知臣：“我们查的就是两年前钱燃入狱前的案子。”
钱蔼梓的表情变了一瞬。
钱律师伸手搭在他的肩膀，示意他别被对方带跑思绪，沉下脸色：“两位警官不必对我们这么防备，我们也只是担心钱燃先生而已。”
叶锦柏靠着沙发背，一只手支着自己的脑袋，另一只手接过翟知臣给他递过来的温水，自在得好像这里是他家一样。
虽说从某些方面来讲，这儿也的确是他们的地盘。
翟知臣双手拢在一起，眼睛里折射出来的探究毫不掩饰地落在他们身上，脸上带着点让人不大高兴的笑意：“请问两位在担心些什么？钱燃人在警局能有什么意外？我们总不会对他刑讯逼供，法律也不允许我们这么做。”
钱蔼梓：“…………”
他感觉眼前这个年轻人是在讽刺他。
相对沉默许久，叶锦柏忽然抬起眼睛：“钱律师可以先离开一会儿吗？”
两人显然没想到叶锦柏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都懵在原地。
钱律师赶紧道：“很抱歉……”
“有些事你应该也不想让外人知道。”叶锦柏打断他的话“还是钱董希望我当着他的面问出来？反正我们是不太在意的。”
钱蔼梓抬头跟他对视。
活了几十年，他什么人都见过，这个年轻人看着温顺和煦，但眼底却没有情绪，总让人看不出他的深浅 ，甚至感觉在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让他给看穿了内心……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适。
片刻后，他对自己律师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出去。
钱律师愣住了，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还想再多给自己争取一下机会。
“我让你出去。”钱蔼梓冷下脸，他不喜欢自己的人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钱律师脸色一白，不敢再纠缠，连忙抓着公文包离开。
直到休息室的大门再一次被关上，屋里就剩他们三人加上一个小鬼。
小乖坐到了茶几上，跟钱蔼梓面对面，不知道在观察些什么。
钱蔼梓压下自己心中的不满，问：“你们想跟我单独说什么？”
叶锦柏拿出一个文件夹，摊开在钱蔼面前：“这个孩子认识吗？”
小乖探头过去看，文件夹里记录的是自己，这是钱书研那份并不完整的资料。
钱蔼梓脸色变了变，顿了一下又变了变，最终摇头：“不认识，她是谁？”
叶锦柏：“钱书研这个名字听说过吗？”
“没听说过。”钱蔼梓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虽然姓钱，但这不代表我认识所有姓钱的人。”
这话倒是跟钱燃的话有些不谋而合。
“你认识我的。”小乖突然开口，声音压抑着什么，恨恨道“为什么要骗人？你讨厌我了吗？”
叶锦柏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满头白发的老人：“想听听这个女孩的故事吗？”
小乖在面对钱蔼梓和面对钱燃时的感情并不等同，她好像跟钱蔼梓更熟悉一些，但是由于记忆的缺失，她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心里总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生气中夹杂着难过。
钱蔼梓手放在一边，可能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已经不自觉握紧了拳头，勉强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很忙，实在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她还没有到八岁。”叶锦柏不给他好好把话说完的机会“如果能够正常长大，再过几个月她就快要九岁了，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
钱蔼梓有些愣神。
要是平时被夸可爱漂亮，小乖已经已经蹦起来了，但是现在她却一动不动，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又好像什么都听到了，却无法给出反应。
“但是很可惜，她并没有平安长大，她的生命被终结在七岁的某一天，尸体被藏在不知名的阴暗角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被遗弃在那个黑暗的地方，就这样一天又一天……”
“别说了。”钱蔼梓忍不住开口。
“我想她一定觉得很冷。”叶锦柏自然不会听他的，目光落在小乖身上“她想回家的啊，可是迷了路，无论她怎么努力去寻找，还是怎么都找不到回家的路……”
“闭嘴，我让你别说了。”钱蔼梓忽然激动地站了起来“你们到底想干嘛？”
或许是他们这里面动静太大，门口传来敲门声以及钱律师焦急的声音：“钱董，发生了什么事？”
钱蔼梓骤然清醒。
他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们说的什么女孩，我不过是关心一下钱燃，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针对我呢？”
小乖突然伸出手，把手放在钱蔼梓交叠在膝盖的手上，静静地看着他，感觉她快要碎掉了：“你也不要书研了吗？”
钱燃留意到他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手上，不由得皱眉：“你在看什么？”
“看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孩。”叶锦柏轻声道。
钱蔼梓：“？？？”
翟知臣接话：“钱董认识的朋友比较多，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帮我们查一下这个女孩的消息？”
钱蔼梓：“…………”
你怎么不去打劫呢？
钱蔼梓扯起一个淡淡的笑容：“很抱歉，这应该是你们的工作，我并没有这个义务要为你们干活。”
叶锦柏轻轻朝小乖招了招手，示意她回自己身边。
“钱先生真的确定你不认识她吗？”叶锦柏盯着他的眼睛，重新确认了一遍。
“确定。”钱蔼梓语气坚决，但是紧绷的指尖却暴露了他真实的想法。
“那钱先生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叶锦柏收回目光，意外地没有再追问下去。
钱蔼梓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人竟然没有继续问下去。
他现在心有些乱，眼睛不自觉地停留在桌面上的资料上，片刻后他默默收回目光。
“打扰你们了。”钱蔼梓站起身来“有任何需要随时可以联系钱律师，钱燃的案子也都可以找他。”
翟知臣：“两年前钱律师也是钱燃一案的律师？”
“是。”钱蔼梓点了点头“还有什么问题吗？”
叶锦柏：“没了。”
钱律师就候在门外，见钱蔼梓出来，赶紧上前去询问情况。
不出意外地碰了一鼻子灰。
钱蔼梓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特别是在走出休息室之后，看似平静的表情瞬间垮掉，冷得像十二月冬的冰碴子。
钱律师本想恭维几句，看完他的表情之后赶紧闭上嘴，不敢再开口。
小蓝正好路过，看完了他变脸的全过程，又看到钱律师像一个鹌鹑一样跟在钱蔼梓身后，有点可悲的搞笑。
扭头看向休息室，两位组长朝她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清楚。
于是小蓝没有多言，转身离开。
翟知臣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没事，他也什么都没有套出来。”叶锦柏摸了摸小乖的脑袋“钱燃前脚被调出监狱，后脚钱蔼梓人就到警局了，他一直都在关注着钱燃的情况。”
不过他这种关注肯定不是为了钱燃好，这样急匆匆地赶过来，倒是更像怕他们发现什么不该发现的。
只可惜他想套的话都没有套出来，甚至还被反将了一军，这次回去之后肯定不会继续坐以待毙。
“他肯定认识这孩子，甚至……知道她已经不在了。”叶锦柏看着小乖的后脑勺，心里暗暗叹气，到底还是走向自己心中预想的方向，也不知道这孩子最后能不能接受得了……
压下心中纷杂的思绪，叶锦柏继续说：“我们可以试着从他身边的人入手，只要存在过总会留下痕迹。”
翟知臣垂眸思索片刻：“他应该提前处理过，这小鬼的资料大概也是他删的。”
叶锦柏沉默片刻，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些是目前唯一的解释，知道真相的没几个，眼前这位……
他问小乖：“你能想得起来他是谁吗？”
小乖失落地摇摇头：“可是他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莫名地，在见到他时，小乖很想抱着他大哭……可是他却说不认识自己。
为什么说不认识她？
明明感觉那么熟悉!
小乖不明白，难道她真的让自己的家人抛弃了吗？
“以钱燃的年龄来看，有可能是她的爷爷一辈。”翟知臣猜测着说“钱蔼梓的档案显示他没有孩子，这给我们调查增加了很大的难度。”
当然了，这是一般情况，大些胆子想，如果钱蔼梓下限不高，小乖是他的孩子也说不准。
至于华鹭颐，小蓝那边暂时没能查到她跟钱蔼梓有什么关系。
“要是这小鬼能自己想起来就好了!”翟组长长叹了口气，要是她能想起来，他们会少很多事。
“她本来想起来过!”叶锦柏轻声道“小乖已经努力过了，其他慢慢来，没有找到答案是大人的问题。”
“嗯。”
这时，小蓝突然探出一个脑袋，朝他们眨巴眨巴眼睛：“有我不能听的吗？”
叶老师被她逗笑了：“没有，进来说话。”
蓝熙盈小跑进来，拿着电脑跑进来：“我整理资料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东西，你们快看看。”
她把电脑摆到桌面上，将那些资料调出来，是纳罗方那些手下，在整理他们资料的时候，小蓝找到了一些共通点，于是跑过来找两位组长一块分析。
叶锦柏：“他们每个人都有比较固定行为模式，这是组织训练留下来的痕迹，他们会有自己的安全区，一般不会离太远。”
“把他们那段时间大致的活动范围给圈出来……”翟知臣犹豫了一下“可以做得到吗？”
小蓝点了点头：“可以，我拿其他人的口供去对比，大致能圈出来，但是不能保证百分百准确。”
“没事。”翟知臣道“不成功就是多浪费些时间，总得找到些突破口。”
小蓝点头表示明白，拿着电脑赶回办公室那边，翟知臣和叶锦柏也跟着一块过去帮忙整理。
半个小时后，方宇泽和陆黎从审讯室出来，第一句话就是：“叶老师，纳罗想见你。”
叶老师正专注地平板上的资料，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见我干什么？”
方宇泽耸了耸肩：“他不肯说，我猜只是想追问进度，不然就是放狠话。”
叶锦柏点了点头。
“要见吗？”
“不见。”叶老师的回答很干脆。
他在平板上圈出几个地址，将那些地址记录下来转发给小蓝。
小蓝建立起一个运算程序，将他们的行为模式以及行动地点都输入进去，片刻后，电脑屏幕上弹出来三个地址。
她成功了。
陆黎刚回来，什么都都还不了解，看着小蓝屏幕上的地址，有些许茫然：“这是哪？”
“那几个死在猎场的人一起做过的未知任务。”小蓝回答，她叹了口气“就是不知道死者到底是谁，而且已经过去一年多，就算我们真找到了，各方面的信息都会很难查。”
小乖站在蓝熙盈电脑屏幕前，好像是在发呆，又好像是在研究着她电脑屏幕上的内容。
叶锦柏目光从她身上扫过，放轻声音说：“死者是一名不到八岁的女孩，名字叫做……钱书研。”
蓝熙盈愣了一下，她想起叶锦柏之前让她查的资料，那个叫钱书研的女孩……他们到底什么关系呢？
很久之前这人就让她帮忙留意失踪的儿童，后来是意外查到这个名叫钱书研的小女孩……怎么一下子就扯到她的尸体上了？
然而叶锦柏并没打算详细解释。
其实这事也解释不通，他总不能告诉他们钱书研现在就在办公室里，还跟了了自己大几个月吧!
翟知臣看着那几个地址，再看向站在小蓝身后的小孩，抬头问：“胤铧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尸检已经结束了。”小蓝回答“他们现在在收尾。”
“那就分成三组。”翟知臣指着上面的地址“陆黎和宇泽、小蓝和胤铧还有我们俩，分别带着人去查这三个位置，特别留意一些植物比较旺盛或者土质松软还有阴暗隐蔽的地方，有不懂的可以咨询一下胤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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