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希末在那位月照苔来使脸上看到了大写的四个字：
吾命休矣！
谁能想到，朱雀圣座就这么跟鬼一样出现了呢？
就算是希末扯着朱雀圣座的大旗想给自己争取点主动权，她也没想到有些灵族是说不得的，一说就能出现啊。
唯一不感到惊讶的大概就只有弄玉藻的大长老了，可惜大长老差点卖了祈灵血脉，现在也心虚得要死，一声也不敢吱。
朱雀圣座就这么走了进来，没有一个灵族敢拦他。
——谁敢拦呢，是嫌自己活得不够长吗？
“弄玉藻族主动上报他们救回来一个祈灵血脉，”朱雀圣座说，他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希末，像是要把她整个人看穿，“是你吗？”
闻言，月照苔来使怒视大长老：你们弄玉藻玩阴的？居然偷偷上报？！
大长老心虚地移开了目光：他也不想背这个黑锅，但谁让他鬼迷心窍、差点就当着朱雀圣座的面卖了祈灵血脉呢？
在场大概只有希末比较自在了。
但不知怎么的，希末总觉得对方给她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冥冥之中，她好像无数次与这样的目光对视过。
希末轻轻咳了一声，道：“是我。”
朱雀圣座点点头，然后看向月照苔来使，“稍后我会前往月照苔，询问一下月照苔上折的事，来使可以回去通知一下了。”
月照苔来使面如土色：“是，我这就回去通知族长……”
随后，朱雀圣座把目光转向了大长老。
大长老：“……”
＊
月照苔偷鸡不成差点蚀把米，而弄玉藻的大长老也差点逃过一劫，两方都被朱雀圣座敲打了一番，被迫夹起尾巴低调做灵族。
希末倒是轻松地回独居房休息了一天——朱雀圣座并没有对她有什么表示，希末也乐得自在，干脆回家休息了。
等希末休息了一天出门，就看到几个金发的灵族正在城墙塔楼上修补什么。
希末疑惑：这是朱雀圣座带来的人？
“他们是中洲长老阁派过来的武装大师，来帮辰斛河升级城市武器系统。”朱雀圣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希末回头，看到红发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边。
也是凑得近了，希末才从男人那个一直都很沙哑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种机械质感，她的目光落到他的脖子上：“朱雀圣座，你的声音……”
“是灵研院的产品，很难听吧？”朱雀圣座稍微将领口拉开了点，露出了一截金属质的项圈，“可惜我代行灵主之职，总得在各种场合说话。”
换言之，朱雀圣座其实是一个先天的哑巴。
希末眨了眨眼，“这种事告诉我一个陌生灵族真的好吗？”
朱雀圣座不以为意：“灵界早就传遍了。”
那些看不惯他代行灵主之职的灵族都喜欢抓着他这点小事传遍灵界，朱雀圣座已经免疫各种抹黑了。
听他这么说，希末突然注意到，周围路过的弄玉藻族都离得很远，看样子都是碍于朱雀圣座的威名不敢靠近。
奇怪，朱雀圣座的名声很差吗？
“原来是这样。”希末点头，“朱雀圣座来找我应该不是闲聊吧？”
“确实不是闲聊。”朱雀圣座移开目光，沙哑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长老阁准备重启灵储选拔的风声已经要传遍灵界，你要是没有做好决定，月照苔估计不会死心。”
希末总觉得他的话不像是一个上位者的身份该对她说的话，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总觉得对方似乎是在劝告她。
——还是以一个同位者的身份。
是祈灵血脉的地位就这么高吗？连朱雀圣座这样贵为代行灵主的存在都得放低身份？
希末有些不确定。
但不知为何，她不敢去看朱雀圣座的表情。
气氛有些微妙起来，两人都在沉默。
最终，希末只是潦草地回了一句：“那再等我考虑一下吧，我要先去吃早餐了。”
“嗯，你去吧。”朱雀圣座点头。
吃过早餐后，大长老就来找她了。
只是一老一小对面而坐，相顾无言。
希末不太适应这种尴尬的氛围，她干脆直接发问：“大长老找我有什么事吗？”
虽然她的语气依旧那么坦然，但大长老已经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大长老掏出了一个盒子，推到她面前，道：“这是你当时身上带着的东西。老夫当时看你神志不清，怕你把东西弄丢，干脆先帮你收起来了。现在物归原主。”
希末接过盒子，打开一看，发现是一条非常眼熟的绿宝石项链。
——那是她爷爷连云给她的十八岁成人礼。
伸手碰到项链的那一刻，希末感到一阵头痛，脑海里闪过了一个片段——
病骨支离的老人躺在病床上，看着在床前陪护的孙女，眼里一片复杂。
他艰难地呼吸了片刻，才说：“希末……你走吧，代我回去吧。”
希末以为他在交代遗言，下意识抓紧老人的手，语气急促：“回去哪里？爷爷你别睡，你再看看我，我还没毕业呢爷爷，你不是说要看着我长大吗？”
“回到……我们的故乡，回到……灵界，殿下……”老人努力睁大浑浊的眼睛，看着窗外的晴天，又转过来，握住希末的手，“代我……回……”
话未说完，心电图已经拉成了直线，发出刺耳的“嘀嘀”声。
希末感觉到老人的手失去力气滑了下去，她像是傻了一般，又喊了一声：“……爷爷？”
老人不甘地闭上了眼睛，已经陷入了永眠。
“爷爷！”
希末猛地睁开眼睛，眼睛通红。
她终于记起来那段丢失的记忆。
但她也再次失去了她在人类世界唯一的亲人。
大长老看她状态不对，忍不住问：“小希，你是想起了什么吗？”
希末抬头，然后撇开视线，“我想起来我仅有的亲人已经不在了。”
大长老默默闭嘴，只觉得自己大概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欠的。
虽然他很想安慰一下对方，但大长老想到他们之间已经有了隔阂，还是没有说话。
希末并不想在外人面前丢脸，迅速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然后把盒子盖上收好，起身道：“那我先走了，朱雀圣座那边找我有事。”
大长老讷讷点头，然后等希末走远，才终于长叹一口气。
“一念之差啊。”
＊
希末在塔楼下看到了正在跟金发灵族交流的朱雀圣座。
说是交流，其实是金发灵族单方面跟朱雀圣座说话，朱雀圣座只负责听，然后同意他们的请求。
总觉得这场面好像很眼熟。希末心想。
正在听下属提要求的朱雀圣座像是知道她在背后看他一样，忽然转头看过来，“你怎么过来了？”
金发灵族闻言闭嘴，然后行礼退下了。
希末走过去，看着金发灵族御风飞到了塔楼上继续工作，忽然说：“大长老刚刚来找我，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了，就是我脖子上这条项链。然后我想起了之前的记忆。”
朱雀圣座安静地听她说话，让希末下意识倾诉下去。
“……我好像又一次失去了我的亲人。”希末很平静地说，“不仅是爷爷，还有大长老。”
“因为大长老跟月照苔来使对峙的时候犹豫了？”朱雀圣座一针见血。
“是。”希末点头，“虽然他收留了我两天，但我被怀疑是盗窃犯那会，他一直都在帮我说话。”
“我以为我可以把他当成亲人来看的，就像爷爷那样对我好。”希末有些惋惜，“但说到底我只是相处两天的陌生人，在他心里的分量比不得整个弄玉藻。”
算了，希末想，至少还完恩情，之后桥归桥路归路。然后她再在灵界四处旅游，找找爷爷在这个世界还有没有亲人。
“你有亲人的。”朱雀圣座忽然说。
希末看向他，“谁？”
“你不是一直带着他吗？”朱雀圣座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那颗石头应该是你爷爷的灵核。”
希末愣了愣，低头抓住了那颗坠在项链上的绿宝石，“这是我爷爷的灵核？”
“饮辰种灵族死后，他们会留下一颗像是宝石一样的种子，以此来复生。”朱雀圣座移开目光，看向远处，“如果找到了合适的地方，你可以把那颗种子种下去，说不定你可以把你爷爷种回来。”
希末猛地看向朱雀圣座，目光锐利：“你知道我爷爷是谁？”
“我当然知道他，我也知道你。”朱雀圣座与她对视，眼神深沉，“希末，是你忘记了我。”
希末心神俱震，却没有后退一步。
“饮辰连云，他的本体是一棵扶桑树，他和圣卡尔是你的导师。”朱雀圣座看着她，眼神难过，“后来灵族迁徙，圣卡尔在灾难中死去，只剩下饮辰连云，他在那场自毁式刺杀中用自己的命救了你，但却带着你一起失踪了。”
希末敏锐地推测出了他话里的信息：“所以，我是那个沉睡的灵主？”
朱雀圣座低下头，“是的，陛下。”
小剧场：
希末：大意了，原来弄玉藻守卫疏漏疏的是我的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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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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