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刻,陈平脑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冷厉的问话,“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
陈平马上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他挺直身体,闭目静坐,他来到一个灰暗而混沌的意识空间,这个空间里除了陈平自己之外只有一个人,那人被黑色的浓雾包裹着,除了一个大概的轮廓之外,根本看不清具体的五官。
陈平见到他马上下跪俯首,因为他知道不这样做的后果。
“请原谅我,大人,直到现在我还没有按照您的命令去做,因为我觉得时机并不成熟,若是行动失败,必然会打草惊蛇。”陈平的语气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卑微和恐惧。
“给你两天时间,若再不执行,你将会永远身败名裂,遭人唾弃,你的妻子、儿女也将在劫难逃。”那黑影冷酷而阴森地威胁道。
“大人!请多给我两天时间,就两天!求求你.....”陈平俯在那黑影脚下慌乱地连连祈求道。
然而,那黑影似乎完全对陈平凄惨的哀求视而不见,他漠然地答道,“不行,必须这两天。”
陈平听到那丝毫不带感情的冷酷答复,心中徒增了一缕愤懑之意,他忍不住抬头用极尽怨恨的目光瞪了一眼那黑影。
“看你的眼神,是想反抗吗?呵,希望你每次有这念头的时候,都别忘了问问自己,是谁让你能够在那乱世中活下去,是谁让你一点点得到了老皇帝的赏识,又是谁让你一步步顺利搬倒吕后,走到如今大权独揽、万人之上的位置的?”那黑影轻蔑地说。
一听这话,陈平一下子便心虚了起来,他这一生以奇谋妙计闻名于世,然而,却没有人知道,他的那些点子和计划,全都是来自于面前这位被称为执政官的神明。
“是您。”陈平低下头说道,这是事实,没有这位神明,自己根本不可能这么顺风顺水地得到一切。
“你需要知道的另一个关键点在于,神明既然可以恩赐你权力和地位,他若一朝想收回一切,也轻而易举。”
陈平在听到那黑影的话之后,瞬间恐惧得瞳孔收缩,那黑影就仿佛能看透他的心一般,一下子便说中了他最在意的事情。
“大人,并非小人不愿听从大人的安排,实在是.....虽然那小子从没在众人面前暴露过,但是小人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也许他的武功很高,高到与江湖高手争个高下也并非没可能,况且他这次出行挑选的暗卫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小人实在是害怕万一刺杀不成,反而露出破绽,若是大人有什么好法子能让那小子无法施展武功,小人才好即刻通知苏州那边的人。”
“你现在就通知那边的人下手,至于你刚刚说的那些问题,我自会想办法解决。”那黑影丢下这么一句命令的话就消失了。
和每一次一样,这个叫做执政官的神明想和自己说话就说,他说了,便不允许自己不答,说完了就走,连声招呼都不打,陈平每次和他相处,心里都非常不舒服,然而,一想到自己如今的权力、地位都是拜那神明所赐,又想到那神明刚刚用来威胁他的话,再怎么不爽,他也承认他确实不敢反抗他,他从来不是个能看得轻功名利禄的人,况且还可能会危害到他的家人,他早已尝过反抗的苦果,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再尝第二次。
他记得年轻时的自己,起兵反秦的初心本是因为同情那些被秦朝统治者压迫的百姓,所以他先是投奔项羽,奈何不得重用,机缘巧合下,又转而跟随高帝刘邦。
本以为,高帝对自己也会是如同项王那般冷淡高傲的样子,不想,二人一见面,聊得便颇为投机,高帝难得地赏识自己,竟愿意一下子便封自己为都尉并留在身边做参乘,那是陈平第一次体会到,权力的滋味,也是自那时起,他心里的那份欲念如同野火般蔓延开来,一发不可收拾。
然而,刚刚尝到点甜头的他,却又被人传说贪污受贿、品行败坏,高帝那时听信流言,差点要抓他入狱,他不甘心就这么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一点风光和权势全部都付诸东流,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弃这份对权势的执着。
就在这样对权力几近上瘾的渴求和抓取中,他第一次听到了执政官的声音。
执政官刚认识他那一段时间,是对他态度最好的一段日子,他不仅帮他出谋划策,应对各种各样的困难,更神奇的是,每一次只要按照他说的办法去做,最后一定能成功。
只是他给陈平想的绝大多数办法,都阴损毒辣,几乎完全违背道德和伦理,陈平也曾因此而有一瞬的动摇,然而当他想到他可以借此重新得到高帝的赏识,甚至凌驾于万人之上时,他便毫不犹豫地对执政官言听计从起来,并信誓旦旦地告诉执政官说,他绝不后悔。
后来陈平如愿地得到了高帝的认可,并一步步爬上了丞相之位,当然,在这过程中,自然也有无数人被他以极其阴险的毒计暗害而死,其中,不乏许多正直之士和无辜的被牵连者。
起初,执政官并未对陈平提出任何要求,他只是极尽一切手段帮他夺取权力,陈平记得,自己当时还特意问过他,他帮自己这么多忙,想要什么回报,那时的执政官笑着对他说,不需要,神明的付出是无条件的。
执政官还特别慷慨地主动提出教陈平学习邪咒术,陈平拒绝过两次,不过在执政官频繁的诱惑下,陈平最终还是决定学一下试试,他当时还特意问了执政官,学邪术有没有副作用,他清清楚楚地记得,他当时用非常肯定的语气回答,没有。
后来陈平自己也发现邪咒术的用处确实很大,比如它可以摄人心魄,让其短暂地无条件听从自己的控制,再比如还有一种术,可以用黑色的能量线束缚住人的手脚,让其暂时无法行动,这些邪术在很多情况下都大大提高了做事的效率。
话虽如此,自从陈平使用邪咒术开始,他的身体便总是接连不断地得上一些折磨人却又不致命的慢性病,而他的老婆和孩子也是如此,陈平的内心有一种直觉,这些疾病很可能和邪咒术有关,这也就意味着,执政官没有和自己说实话,邪咒术有副作用,而且绝对不小。
然而陈平已经习惯了邪咒术带来的诸多便利,即使明知道它会带来伤害,却也没法摆脱对它的依赖。
自从那时起陈平对执政官的“善意”便产生了怀疑。
这种怀疑开始愈演愈烈,直到陈平登上丞相之位,真正做到大权独揽的时候,执政官的态度便有了 180 度的大转弯,他开始蛮横地要求他给自己下跪磕头,对陈平提出各种各样要求和束缚,给他分派许多残忍血腥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变态的任务,诸如杀人、强,奸一类的事数不胜数,只要陈平稍微表露出些不顺从的态度,执政官便马上会用让他失去所拥有的一切来威胁他。
陈平当然不会亲自去做这些事,都是派遣手下雇佣的江湖人士或者府中专门培养的杀手去做的。若说陈平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一点点良心谴责都没有是假的,不过,比起他对权势的执念,那点愧疚感根本不足以让他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去违抗执政官,更何况,他爬到丞相之位这一路上做的见不得人的事多了去了,再多做一件或者少做一件,他的内心也不会泛起太大的波澜。
不过,执政官指派给他的任务里,有一个最变态,也是最难以让陈平忍受的,他让他派人秘密地抓来一些无辜的平民百姓,其中很大一部分是老弱妇孺等毫无反抗能力的弱势群体,把他们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密室里,并用各种各样的酷刑折磨他们,却又不让他们轻易死掉。
由于这个任务过于残酷和违反人性,最初执行的时候,陈平曾背着执政官释放过一些无辜的孩子和老人,然而,在这之后不久,朝堂和民间便出现了很多攻击诽谤他的流言蜚语,他的地位和名誉一夜之间变得岌岌可危,不仅如此,他年仅三岁的小儿子还莫名其妙地死在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火灾中,这些事让陈平的精神备受打击,然而,等他冷静下来仔细捋了一下这些事情发生的时间时,他却发现这一件串的事件似乎都是在自己释放了那些人之后才出现的。
虽然陈平没有任何证据,然而他内心的直觉告诉他,自己遭受的一切厄运,都不是偶然的,而且,必然和那个存在于意识领域的执政官有绝对的关联。
于是,在下一次执政官联系他的时候,他便主动问起了关于最近出现在自己身上的那些悲惨遭遇,谁知,执政官听着他眼含热泪,语带哭腔的诉说,没有表现出丝毫同情,反而冷笑着云淡风轻地说,这是对陈平欺骗神明之罪的一点小小的惩戒,还说,只要陈平还妄图对自己产生任何隐瞒和欺骗的念头,下一次,就不只是这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惩罚了。
陈平在听到执政官的这些话,尤其是在看到他那如寒冰一样冷漠的神情和语气时,才真正切切实实地体会到,面前这个人的恐怖。
他的恐怖在于,他能不费吹灰之力地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他的恐怖还在于,他能够轻而易举地对自己相关的人和事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而比上面两点更加恐怖几百倍的,是他对于自己经历的痛苦和悲伤没有丝毫的悲悯和共情。
自那次之后,陈平便真正意义上的对执政官言听计从了,因为他知道他没有能力反抗这个如同神明一般的存在,他没有一点点能够反抗他的资本和勇气。
虽然这么久的接触,让陈平认清了执政官本质上是个极其自私、冷血、阴暗、又不择手段的存在,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执政官不会做无目的无利益纯粹为了变态而变态的事。
执政官给他分配的这些阴暗、残忍甚至变态的任务,表面上看不出任何联系,不过陈平的直觉告诉他,它们的背后一定都与执政官想要达成的某一个目标有关。
然而对此,执政官自是不会和陈平透露一星半点的,他只把他当成一个达成目的的工具而已。
自那时起,每一次午夜梦回之时,陈平都仿佛看到有许许多多无辜的受尽百般折磨的冤魂向自己追魂索债,折磨得他日日夜夜无法安眠。
陈平曾无数次因难以承受内心深重的负罪感而想要自杀,然而,每一次,他都把剑放在脖子附近摆个几十秒的 pose 便又愤愤地把剑扔掉,毕竟,一个连权势和地位都难以放下的人,又怎么能够有勇气放弃生命呢?
最后,陈平无力而无奈地接受了,他觉得这也许就是他自作孽的报应,这份沉重的负罪感会像一座永远都无法消失的大山,压在他的心里,它在晚间就会化作无数邪魔鬼魅来不断地骚扰恐吓他,一直到他人生的尽头。
从意识空间里出来的陈平,定了定心神,在摇曳的烛火下,他拿了一份空白的竹简,写好收件人之后,在正文处用刀刻了“刘恒”两个字,随后又在旁边写了一下与他有关的信息,并附了一张在布帛上绘制的极其逼真的刘恒画像,而后在余下的空白处,刻了一个深深的大字,“杀”,最后用朱红色的笔把那“杀”字描得如同鲜血一般。
这样就够了,对于那些训练多年又极富实战经验的杀手来说,只要这几个字,两种颜色,就足够了,至于刺杀的地点和方式,他们自然会随机应变,灵活处理,完全不需要刻意的安排。
那是执政官最想达到的目的之一,他不可能不事先安排妥当的,而自己只是一个下达命令的机器,通过自己,执政官可以更加方便地把命令下达给那些杀手,毕竟,他们现在是在自己麾下。
实际上,这个命令也是执政官自己下的,只不过他暂时还需要一个如同自己这般又听话又方便的媒介。
在昏黄的烛光中,陈平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他想到最开始执政官诱惑自己为争权夺势不顾一切的时候,自己信誓旦旦地和他保证,绝不会后悔。
若是让他再答一次,他还会如此保证吗?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然而,他已经在这条不归路上走得太远太久,无法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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