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默地盯着江无眠。
面色坚定，毫无怯意。
随后转而开怀。
江太守早年也算是一名猛将，可新皇多疑，即使有心报国，却也无可奈何。
“好，不愧是江家的儿子，有你父亲当年的魄力。”皇帝笑着赞叹。
江无眠也松了一口气。
“谢陛下愿意相信。”
幸好，有惊无险。
事情得到解决，江无眠被皇帝吩咐的人送出了宫。
皇帝明显心情不错，身旁的太监也是个有眼力的。
“陛下，这江太守之子可是有什么不妥？”
“此子朕瞧着倒是不错。”
太监疑惑：“可方才陛下不是还…”
“朕不过是小小的考验一把，倒是当真不错。”
“陛下若是喜欢，不如调到身边来伺候着？”太监试探着询问。
皇帝摆了摆手：“既然志不在京城，朕强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随他去吧。”
哪怕是再矫健的猎豹，只要没有追求的目标，就会沦为一只无用的花猫。
慕佑在皇帝开口吩咐俞长煞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
皇帝的一点小考验，他相信江无眠能承受得住。
出来后慕佑直接忽视了俞长煞投过来的视线，在出宫的必经之路上等着江无眠。
他不去找山，山却来寻他。
俞长煞先是行了一礼。
“七王爷倒是真能忍，本王还以为你能一直忍下去呢。”
慕佑装傻：“亲王这是在说什么？本王怎么不明白。”
眼看着慕佑装傻充愣的不承认，睿亲王也不与他胡搅蛮缠。
“那还请七王爷今后，多加小心了。”
然后冷哼一声，挥袖离去。
慕佑看着睿亲王离开的背影，眼神冷了下来。
如今是被抬到了明面上，两方以后的冲突是少不了，这次自己装傻糊弄了过去，下次可不好说了。
即使早就做好了准备，慕佑还是隐隐头疼，心中不禁暗自祈祷。
人可赶紧回来替他分担些吧，他一个人就要承担不住了。
这往后怕是没有清闲的日子了，思及至此，慕佑苦笑一声。
在回去的路上，江无眠告知了慕佑自己的任务已经算是完成，接下来要抓紧时间，带着兵马回泂城。
慕佑也赞成他的做法，询问了江无眠出发的时间就不再开口，只是一路上都有些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分别时江无眠喊住了对方，从怀中取出了俞胤交给自己的令牌。
“王爷应当识得此物吧。”
漆黑的令牌闪着寒光，安静的躺在江无眠的手中。
在京中的这两日江无眠没闲着，他四处托人打听消息，没想到还真的得知些有用的。
俞胤虽贵为亲王长子，但在京中的富贵子弟中却不是很受待见，相比较着，大家更喜欢睿亲王的小儿子——俞泽曙。
据说俞胤年幼时天资聪慧。连一直和睿亲王不太交好的当朝宰相张泓，都出口夸赞过此子有慧根，只可惜后来被贼人弄瞎了双眼。
天子脚下，氏族之家与朝廷关系密切，年轻一辈之间的交好也暗藏玄机。
除开围着俞氏一族马首是瞻的一派，剩下的一小部分则大多是文臣，以当今朝廷的宰相为首。
中间也不乏像慕佑这般以害怕惹事为由头，一直观望着的。
当真是害怕吗？
江无眠一眨不眨的看着慕佑的反应。
慕佑看到令牌的第一反应是觉得熟悉，等待看清楚之后，他露出了一个江无眠看不懂的复杂神情。
有反应就够了。
眼下也没有旁人，江无眠也不遮掩，徐徐道来。
“据我所知，睿亲王长子俞胤，年幼时就不受京中氏族子弟的待见，哪怕是后来新皇登基，这种情况也依旧没有被改变。”
慕佑淡定：“身有缺陷，想来前途受阻，如此不是很正常吗？”
江无眠听到他的回答，语气更加笃定。
“那向来不参与，甚至是躲避着党与之争的七王爷，您又为何要在暗中去结交这个前途受阻的人，算起来怕是时日也不短了吧。”
慕佑没想到这都能给江无眠打探到，当即面色凝重，决定回去后要立刻派人筛查一番。
看着对方的反应，江无眠确定了猜想。
“你就是俞胤要我找的人？”
眼看着情况要误会，慕佑着急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总不能说给你那块令牌，只是为了让你认清睿亲王的真面目吧？虽然自己的确是帮助他的人。
慕佑微笑，选择闭嘴。
江无眠看着慕佑冲他微笑，却不开口承认。
莫不是这事不能放到明面上来讲？
也对，能在睿亲王府安插眼线确实不容易，更何况那日自己只是稍微提了一嘴，那看来就是了。
江无眠确定后不再开口询问，对着慕佑回去了个明了的眼神。
慕佑笑容僵硬。
江无眠刚坐进前来接自己的轿子，闭月就忍不住开口询问。
“公子，您刚才与七王爷怎么在那站了这么久？”
闭月其实早就到了，只是当时瞧着他们周围没人，唯恐是在说什么要紧的事，就没有靠近。
江无眠偏头瞧着窗外，语气平淡：“我说多亏了你，帮我探听到了俞胤与他交好的消息。”
闭月简直摸不着头脑，更加疑惑了。
“可是属下并没有探听到这些消息啊。”
目前轻松下来，江无眠也起了心思，冲闭月打趣的扬起了个坏笑。
皇帝旨意，泂城常年有倭寇滋生事端，加之睿亲王长子被困此处，令其父忧虑，先特派兵前往，即刻准备。
俞长煞一早就去了军营，府中的俞泽曙咬牙接下这道旨意。
什么令父困扰，不过是出兵的借口罢了。
父亲对俞胤厌恶至极，他是最清楚不过的，怕是俞胤在泂城回不了才好。
此番借着他父亲的名义下旨，却绝口不提瀛国的反叛之心，当真是虚伪至极。
俞泽曙怒火中烧，全然不知为何这道旨意在俞长煞去军营后，才被送到府中来。
其实许多事情皇帝都知晓，对于一些无伤大雅的，他可以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俞长煞想要俞泽曙继承亲王之位也无不可，只是俞胤身上到底有皇家的血。
若其在外折损，未免有失皇家颜面。
时间转眼消逝，距离从泂城出发上京已过去了不少时日，饶是江无眠也不禁有些想念。
马上就要启程回泂城，最开心的就是江焓了，他被江无眠一通话吓得好几日都没睡好，整日担惊受怕着。
眼下事情得以解决，至多几日路程他们就可回家，趁着下午还有空闲，江焓也难得有心情一赏京城风采了。
一股脑的采购了一堆稀奇古怪东西，江焓献宝似地拿到江无眠面前供他选。
那两眼放光的模样让人看了忍俊不禁，不好扰了他的兴致，江无眠随手拿了个小玩意儿。
通体泛着不均匀的淡青色，是个不过一指宽的扳指，模样有些丑。
江无眠手指偏长，戴上去倒还能看。
就连闭月也得了一只白瓷制成的兔子。
“如若不是只有一下午的时间，我定能再选些好看的带回去。”
江焓看着闭月爱不释手的模样，心有不甘。
出发之时已至，皇帝似乎是为了彰显对俞胤的重视，特派了俞长煞手下的陈副将领兵。
陈副将为人粗犷，领兵的本事不差，更重要的是此人是俞长煞的亲信。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慕佑没来送别，他正在忙着筛查手底下的人，腾不出时间。
让江无眠意外的是俞长煞来了，带着俞泽曙一起来的。
少年一袭黑色劲装，发丝规整的竖在脑后，双手抱臂，眼神轻蔑。
父子俩在城墙上目送着渐行渐远的队伍。
“父亲，我们真的要让俞胤回来吗？”
俞长煞瞥了一眼身后的俞泽曙缓缓道开口。
“泽曙，我们既为人臣，就必须尽忠。带俞胤回京是圣上的旨意，至于能不能顺利回来，就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闻言，俞泽曙扯开了一个阴狠的笑。
“多谢父亲教诲，儿臣记住了。”
赶回泂城路徒，没有料想的顺利。
刚出城门时，士兵倒还有一些劲头，只是走了没多远开始人就松散。
江无眠皱眉，找了陈副将沟通几次仍然无果，眼看着天黑队伍停下，只能作罢。
白日里进程缓慢，如今休息下来了，那些士兵却像是经历了了什么大战一样，连番叫苦的喊累。
江焓被他们的无耻瞪大了眼。
“你们白日里走的那样缓慢，现在是怎么好意思在这喊累？”
听见这话，士兵们顿时嚷嚷起来。
“我们穿着铠甲拿着兵器，自然是累，哪像你一样轻松。”
“就是就是，有本事你帮我们拿着兵器啊。”
军队里训练出来的士兵不应该是这个样子，明显是有人教唆过了。
江无眠拉下了还准备与对方争论的江焓。
“别吵了，他们这么多人，你这么吵下去也不嫌累。”
那些原地坐着的士兵瞧见他们不再开口，彼此对视了一眼，露出了个彼此都心照不宣的表情。
休整期间，江无眠又一次找上了陈副将。
“副将，今日我们的进程太慢了，明日可否重新规整行程。”
陈副将身材魁梧，脸颊周围有一圈泛型的胡须，照常开始推阻。
“我们一行人数众多，统领起来本就不易，不过江公子你放心，明日我定会推进些的。”
江无眠认真：“副将，我们现在是赶着去救人，几万人的性命掌握在我们的手里，我们必须加紧脚步，才能尽早赶过去守住泂城。”
陈副将端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江公子，你就算这样说我也没办法呀，军队最重要的就是人心，若我强制他们赶路，你将我置于何地啊。”
第二日的进程更慢了，以这样的速度走到泂城怕是一切都晚了。
忽略掉已经忍不住又和旁边人骂起来的江焓，江无眠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
俞长煞都能让陈副将这样明目张胆耍赖，他不相信慕佑没有安排。
目光收回，大致了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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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为人臣者，必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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