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玦
一、海上来的信
残阳如血,海风咸涩。
浪潮反复撞击礁石,飞溅的泡沫浸湿了萧望的衣袂。他独立崖边,指间紧攥着一封被海水晕染得字迹漫漶的信笺。
信上唯有七字: 「孤岛有难,速来救。」
无署名,无年月,仅这七字潦草,藏于密封竹筒,随潮送至他脚下。
萧望认得这字迹。二十年前,正是这字迹的主人,在他饥寒交迫之际赠他一饭之恩。
“你要去何处?”身后响起清越女声。柳青青手提灯笼踏沙而来,鬓发在海风中轻扬。
“去还债。”萧望将信纸揉作一团,任其坠入深海,“一笔永世难偿的债。”
二、故人非故人
孤岛不大,方圆不过十里。
萧望的船抵岸时,明月已悬中天。沙滩上静立一人,玄衣如夜,似已等候多时。
“你来了。”黑衣人声冷如冰。
“我来了。”萧望踏沙而行,“他在何处?”
“死了。” 二字如重锤,击在萧望心口。
柳青青失声:“怎会?那信分明是……”
“是我所写。”黑衣人缓缓转身,露出一张刀痕交错的脸,“摹他笔迹。”
萧望垂手而立:“为何如此?”
“为此物。”黑衣人自怀中取出一物。那是一块残损的玉玦,在月下泛着温润青光。
“沧海玉玦……”萧望瞳孔微缩,“就为这件死物?”
“就为它。”黑衣人轻抚玉玦,“你可知其中所藏为何?”
萧望不知。他只知二十年前,这片玉玦曾在江湖掀起血雨腥风。而写信之人,正是为此避居海外。
“他将玉玦赠我,却把启秘之法传你。”黑衣人声音压抑着疯狂,“这不公平。”
萧望忽然笑了:“因而你杀他?”
“别无选择。”
海风骤厉。非风,是杀气。
三、局中局
柳青青手中灯笼坠沙,火光瞬熄。
她凝立不动。三柄飞刀已锁其咽喉。执刀者是三个白衣人,不知何时已围拢四周。
“你并非独行。”萧望语气平淡。
“从来不是独行。”黑衣人扬手,更多白衣人自林间涌出,成合围之势,“说出启玦之法,容你们生离此岛。”
萧望望向海面。月华倾泻,浪涌银波,无休无止。
“你错了。”他忽然道。
“错在何处?”
“他从未告知我启玦之法。”
黑衣人冷笑:“不可能!他临终前明明……”
“他所言并不重要。”萧望截断话语,“重要的是,你中了他的计。”
“何意?”
“意思是……”萧望自怀中取出另一片玉玦,与黑衣人所持恰好契合,“真品始终在我身上。”
众人皆怔。
黑衣人死死盯住玉玦:“那岛上的……”
“赝品。”萧望道,“他早料你会叛,故以假玉诱你现身。”
白衣人中起了一阵骚动。
黑衣人切齿:“那你为何赴约?”
“为清理门户。”萧望声轻却寒,“他养你二十载,你为一件死物弑师。”
飞刀破空。三缕寒光分取萧望眉心、咽喉与心口。
萧望未动。只在刀锋将至未至时,轻抬手腕。
月华似暗了一瞬。
待月光复明,三刀已落沙间,三个白衣人俱捂腕后退,指缝间鲜血淋漓。
“好快的刀。”黑衣人眯起双眼,“但我尚有二十七人。”
“确定?”萧望反问。
黑衣人回首,面色骤变。二十七人,仅余半数站立。其余不知何时已倒卧暗影之中。
柳青青仍立原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短刃。刃未染血。
“忘了引见,”萧望道,“这位柳姑娘,是他的亲生骨肉。”
黑衣人双手颤抖。
四、月下的真相
浪声不绝,萧望将两片玉玦缓缓拼合。
严丝合缝。
“可知这玉玦中究竟藏有何物?”他问黑衣人。
“武功秘籍?藏宝图?”
“皆非。”萧望举玦向月,“请看。”
玉玦在月光下渐转透明,其中空无一物。
“不可能!”黑衣人嘶吼,“我为此背叛师门……”
“它真正的秘密,便是无秘密。”萧望语带悲悯,“他早已悟透。武功、财富,俱是虚妄。唯情义二字,方为真实。”
柳青青近前,泪盈于睫:“父亲予你的是生机,你自择死路。”
黑衣人跪倒沙中。
萧望望定苍茫海面,扬手将玉玦抛入波涛。弧线优美,沉没深远。
“你!”黑衣人欲扑救,已不及。
“虚妄之物,归与沧海。”萧望转身向舟,“该回了。”
柳青青最后望一眼孤岛,随他登船。
帆张满风。舟离岸时,萧望回望。黑衣人仍跪在沙滩,如礁石凝固。
“他将如何?”柳青青问。
“活着。”萧望道,“比死更煎熬的活着。”
舟渐行渐远,孤岛化作海平线上一点墨痕,终至不见。
海天之间,唯余一轮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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