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府。
一干下人听闻主人赴宴的马车回来忙不迭去侍候,此时正值深夜,府内事务一切打理齐全,敞开的大门上高高挂起了明黄色的纸灯笼,夜风吹拂,影子一折又一折的。
府院内灯火通明,婆子婢女身影在各间房舍来回,滴漏落下,那坛紫叶莲静静晕开了涟漪。
忽然一声孩童的叫声打破了平静,厢房里负责看护的奶娘拉不住小小姐,只听见她奶声奶气地道:“别拦我,我要去见爹爹和娘亲~”
奶娘一直贴身照料小小姐,对她的脾气秉性颇为了解,平时乖巧,可偶尔性子上来了也什么都不顾,她们做奴婢的必须得顺着,否则还会挨主子几声训斥,也只有夫人才会顾全大局,帮她们说话。
小小姐一天没见着爹娘,此刻劲儿大着呢,一不留神就被她闯开了来,房门大开。
她才三岁,掀开门一股脑儿跑去爹爹和娘亲的厢房,剩下奶娘和几个丫鬟跟在后头急追。
穿过半条廊道以及一帘月拱门,隔得不远就是正厢房,小丫头跑起来可机灵了,早早把婆子婢女甩在身后,后面还不断传来她们的呼声,要她小心点跑,莫要摔了。
一个拐弯儿,夜色中小丫头露出狡黠的笑,二话不说推开了房门,“爹爹——”
那声音甜滋滋的,童声童气,不要说一般人听见会多欢喜,更何况这是褚家娇养长大,粘糯可爱的小小姐。
但偏偏今夜撞上的是不是平常,夜风顺着大门灌了进去,床榻的纱幔后隐隐约约两道人影,“妨儿……”孟灵霜惊呼,随即推开丈夫,但对方纹丝不动。
相反,小姑娘一进门以为又是跟以往那样爹娘会抱着她夸乖巧可爱,脸上正堆着笑呢,想不到一道带着斥责的声音劈头盖脸传来,“出去!”
那声音带着怒气,小丫头一下子被震怕了,呆在原地不敢相信那是爹爹在吼她,“爹爹……”
“我再说一遍,滚出去!”男人睨视一眼,情绪早已经不似平日的沉静。
这一下可算让小姑娘如梦初醒,“呜”地一下哭出来,下一秒追来的奶娘等人一拦腰将她抱走,暂时避开锋芒,也怕波及自身。
孟灵霜被压在身下快要喘不过气来,就像五行山下的孙悟空,挣扎动弹不得,只能用手推搡他,很是无奈,“你先起来……”
“唔——”
还不等说完,一阵混着酒气的吻错乱落下。
唇齿柔软触碰间,孟灵霜隐隐尝到了成熟的石榴香,她知道那是他方才喝过的石榴酒,和她的不断溶合,交融。
贝齿试图抵抗,偏偏他的舌尖撬开她的,如丝滑的蛇一样狡黠钻入她口中,试着席卷她的美妙。
口腔内搅动的情愫,舌体包裹着吸吮,绵绵酥酥的感觉自体内上涌,直冲到脑海,褚宁按住她双腕压过头顶,他高挺的鼻梁在抢夺彼此呼吸间占据了高位。
孟灵霜被迫承受,她的理智还在女儿身上,但不知不觉中,她也被那**卷入浪涛……
窸窸碎碎的吻声伴着两人的呼吸起起伏伏,终于待到压抑的情绪过去后,孟灵霜才得到自由,大口呼吸,唇瓣红肿着别开脸来,眉目潋滟,这一动作为她又增添了熟透诱人的果香味。
“你是不是还忘不了他?”
男人喘息未定,但双目似狼盯上猎物般听她的辩解,这次他要看看她怎么狡辩。
但经过一场热吻,女子显然没了力气和他争执辩解,只是呼吸渐平,出神地望着窗外。
“嗯?”
她不回答,男人眼中沉沉,压抑下不豫随即熟稔地低头,在她唇瓣上重重一咬。
“嗯……疼。”她叫出声。
虽然没有咬破出血,但他咬的是她的唇肉,每次他都会这样在同一个位置留下一个咬痕,孟灵霜不知道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说啊,告诉我。”
褚宁声音轻轻,甚至是温柔,就像在问一个毫无关系的问题,但实际上,若是回答不好下一刻她就会被猎人拆吃入腹狠狠教训。
孟灵霜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一时被困于身下,挣扎起身:“没有,根本不是这样——”
“不是这样?”他冷笑,掐着她脖子与她额头相贴。
近距离下,她可以看见他眼中的怒火不甘,但无可奈何,孟灵霜已经被他多次这样不依不饶弄烦了。“你到底想怎样?现在的生活已经如你所愿了,你还要折磨我?”说着,委屈的情绪涌上心,水瞳也湿了一层。
她的情绪起伏很大,可“折磨”二字落到褚宁耳中就更让他悲愤难遏。原来在她心里他的爱不过是折磨。
“那你呢?言不由衷!”褚宁松开手,脱口道。
看着她眼睛里三分惊讶,他继续道:“去岁冬至日,岳母带了双罗汉履安国寺礼佛,还有你收在妆奁里的东西,你以为我半点不知道吗?”
孟灵霜眼底的讶然慢慢扩大,褚宁说出这些憋在心里的话可算是好受些,但也没多好受。他的妻至今还念念不忘一个和尚,将他置于何地?将他们的婚姻置于何地?
此刻说来都可笑至极!
他们夫妻成婚多年以来从未把话说的这般明白过,但这番话也让孟灵霜幡然陷入回忆,明明当初,她是有婚约在身的。
明明当初……
她有一个很好的爱人,一份很好的感情!
为什么造化弄人,她的人生变成了现在这样呢?
·
那年冬月,两个婴儿同时降生在了巷弄里,一儿一女,成了那个凛冬最热闹的喜事。
男孩是巷子里靠着老样槐树住下的一户读书人家的孩子,早两个时辰出生,一时间皆大欢喜。妇人好不容易生产完,还虚弱地躺在榻上,这虽是她的第一胎,倒也生的容易,可见孩子长大后就不是磨人的性子。
婆母抱着襁褓里的孩子轻晃,好不欢喜,“瞧这孩子,他还对我笑呢!”一边逗逗他一边不忘和周围人吆喝。
丈夫局促,想抱又怕弄疼孩子,只能跟在一旁看,稳婆硬是被留下来用饭,算是家中对她的感谢,也算是对孩子的祝福。
偏生傍晚时分,大家正吃着好酒好菜,商议着孩子的名字还有百天宴,就听闻巷弄尽头传来一阵窸窣,好像是那孟家的媳妇儿也要生了,正要去找稳婆。
炊烟夹杂着小雪絮絮落下,住在这条巷弄的平日里没少来往,迎面碰上也会和和气气地聊几句,逢年过节时缺了什么也可以相互借一借,大不了出了正月还回去就是。
当下,孟家媳妇儿要生,惊动了巷子里的人,听见痛呼大家也注意上,忽然想起来段家那位稳婆似乎还没离开,就有人建议孟长生去段家瞧瞧,说不准稳婆真在,他也不必寒天跑那么远,媳妇儿生产也能少受点苦。
于是孟长生真去了趟段家敲门,他也知道这样说不过去,可现在他媳妇疼得厉害,他顾不上什么了,若是冒犯,那他之后再携礼登门赔罪。
那稳婆也是心善的,一听又有孕妇要生,连饭都没吃饱,放下筷子就去,一路上答应要尽早平安把孩子接生下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晚天的雪花飘得更密了,在地上的石板上覆盖薄薄一层,随着风雪加剧屋檐上树梢上加厚。
有那稳婆第一时间赶来帮忙,孩子生的也很顺利,一看是个女娃,大家连连点头,女娃也好,将来找个好人家嫁了,爹娘不必操心什么,再说长生夫妇放着老家不住,独独偎在这巷子里,日子也不用太苦。何况,他们巷弄一天生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又逢瑞雪,好事成双啊!
孟长生和妻子方氏感情和睦,生产前就约定,不管男孩女孩,都是一样的疼爱,眼下生了个女儿,那他们就好好养,争取把她养的出落,成个大家闺秀。
这一天里,稳婆接连接生了两个孩子,被众人笑称喜婆,由她接生肯定不论大小都能保住,是以日后特意找她接生的人家不在少数,都图个平安喜乐。
而段孟两家也是因为这因缘巧合来往更为密切,常常戏称要定下娃娃亲来,喜结连理。
然而六岁一天,孟长生匆匆赶回家来,二话不说就要收拾东西,脸上着急不已,方氏刚收好绣棚进针线包,女儿还坐着腿边玩耍,奇怪:“怎地这时回来了?下午不是还得打酒?”
他们夫妇住在皇城外,都是靠长生在街市的春安酒肆里替人打酒过活,而她常待在家中做些女红卖钱,顺便照看女儿,这个时辰丈夫还在忙才是。
没想到孟长生一被问起就烦躁不安,心情沉重,“娘寄了信来,说爹快要不行了……”
“什么?”方氏吃惊,随后想到,“阿公落下旧疾,如今旧疾复发岂不是……”
两人来不及多说,方氏也跟着赶忙收拾行囊,他们身为小辈,家里长辈出了什么事情,合该得放下芥蒂回去瞧瞧,毕竟那是一条人命。
将家里家外一应用具收拾一番,不确定这趟回去得要多久,夫妻二人便商量着把能带的,重要的带上,屋里屋外地忙着,而本在地上乖乖坐的女孩儿早一如往常蹦蹦跳跳出了家门。
她家住在巷子尾,不算热闹,热闹的是巷子口,除了住在巷子里的孩子在玩,还能遇上其他街坊四邻,小孩子也更多一些。
果不其然,不等出了巷子,小小的孟灵霜就遇上了刚从大槐树下跑出来的两个孩子,他们穿着小褂一溜烟从台阶上跑下,动作活泼,手上还拿着自制弹弓,皮的不行。
“言哥儿,跑慢些!”老妇人跨出门来叮嘱小孙儿,随即又问,“灵丫头也出来玩?你娘呢,还在家里绣花?”
孟灵霜点头称是,虎儿距离大半步远准备要走大声喊道:“咱们捉蛐蛐儿去!”
捉蛐蛐一向是男孩儿干的,到了草野间静静聆听声音,有那“略略”叫声的就是了,悄悄摸过去,用双手或者衣裳扑住,再小心拿出来,装进篓子里带回来,更有喜欢斗蛐蛐的,几个小伙伴聚在一起好玩极了。
段言也没想到他们刚出来就碰上了她,当即走上前跟她道:“灵妹妹等我捉蛐蛐回来玩。”
说着,两人挥手,孟灵霜眨着水灵灵的大眼,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再见,竟然是近十年。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