誉恒中学自六年前把老校区留给初中部,自己搬到新校区后,每年新收的学生增近300名。虽然让原本拥堵的浦江区更加拥堵,但这所省重点高中的扩招,对家长和学生来说无疑是高兴的。
除了早一年与它失之交臂的学长学姐。
那年如果有人办事路过其他高中,必然会看到学生边吃关东煮边悔恨自己没有晚出生一年,然后戏剧性地抹一把眼泪。
台词如下:
“誉恒是不是有病。”
“我从小到大的梦中情校。”
“誉恒你等着掉下全省第一的位子吧!啊——别让我遇到誉恒的人。”
阳光天然地为誉恒中学的名字镀上金边,门口四个大字刺眼夺目,不知这里承载了多少人的青春岁月,多少人的光荣勋章,多少人的喜怒哀乐。
“好热。”
李知休站在阴凉处,右手有规律地扇动附近补习班发的宣传单,偶尔有人向她打招呼,她点头一笑,基本不认识。
“久等了吗?”
有人从侧面轻轻拍知休的肩膀,她回头看,眼底溢出喜悦。
“悦悦。”
来人正是她的小学同学——余悦。虽说二人不在同一所初中就读,但三年来联系密切,一个月总要见上三四面,短暂的分别为记忆中的人增添了几分愁绪与朦胧,让思念更有味道,感情自是越来越深。
那天她们都收到了誉恒的通知书,约定要一起报道。
知休打趣了她几句后,两人不紧不慢地走到校内的公告牌前,时间早,零零碎碎的学生前倾身子,在十几张A4纸前寻找自己的名字,看分到哪个班。
“你快来看。我们在一个班!”
李知休从三班那走过来,在纸上快速扫了一眼,牵起余悦的手,雀跃地原地跳了两下。
“啊——没白被誉恒折磨三年。我原谅它了。”
余悦跟她笑了笑,见知休是单纯的高兴,脸色稍显凝重,手指向纸上的人名说:“你难道没有看到他吗?”
跟随看去,上面赫然写了两个字——陈熠。
李知休的笑容僵住,喉头发紧,干咳了两声还是觉得心口难受得很。原本轻松愉悦的心情迅速被紧张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恨席卷。
她以为她放下了,原来没有。
她可以对初中同学直言不快;可以对亲人装傻当做无事发生;可以保持积极笑口常开。但一遇到某些人她就退缩了,就害怕了,就没有胆量伪装了。
有些人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对某些人来说是道伤口,伤不是他们造成的,但每每看见它,会想起一段不太好的往事。就如余悦是一切美好幸福回忆的代表,陈熠于她,是失控烦躁痛苦的。
周围的蝉鸣不知何时歇了,风也蹑手蹑脚地观察她的脸色,没有一点声响,在这新校园新学期,李知休扪心自问:
可以质问他为什么不理自己吗?
如果他反问,自己又勇气说实话吗?
她抱憾地摇头,不可以。
这和陈熠没有一点关系,也没什么可说的。
余悦在旁边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好朋友,她不清楚这两个人的事,怎么看两个人都像受害者。每次开口询问换来的都是突然的安静和知休假意的笑容。
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对人向来不勉强。况且她不是这件事的主角。
她温柔地说:“你们不是前几天在网上和好了?我的建议是把握现在,这可是天赐良机。”
知休懊恼地捶自己的脑袋:“我要是知道能分到一个班,就不死皮赖脸绞尽脑汁地加他微信求和好了。”她笑了笑,“我只是觉得太突然,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
“这个你不用担心,陈熠变了很多,他初中人缘好的不得了,对人也温温柔柔的。”
知休挑眉,不置可否。
高一一班在二楼,马上走进窗户可视范围,余悦伸手拦住知休,小声地问:“要不要从窗户先偷偷看他来了没,要是到了,我们是坐他附近还是?”
“怎么可能,他一直是卡点到的,不会这么早。”
李知休快步走到班级门口,班上只坐了一个人。他腰背挺直,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铅笔,如此远望,竟难以在他身上看到小时候冷漠和孤傲的气质,反倒多了几分淡然和随意。衣服却依旧是记忆里的白净整洁,清新俊逸,一表人才。
只一眼,惊得她连忙往回退了一步,恰与余悦撞个满怀。
她压低声音:“这个世界上竟然能有这么尴尬又巧的事。”
余悦目光不由自主地里看,深呼吸忍住轻微笑意:“你们...对视了?”
“他都没抬头。”知休抿唇思考,苦笑,“一团乱麻,走吧。”
李知休向陈熠走去,心里念叨他晚点抬头,否则全程目视岂不更尴尬。幸而他似乎太专注玩铅笔,直到知休用手瞧他的桌子才仰头看她。
知休嘴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笑容大方,声音明亮:“还认得我是谁吗?”
陈熠的目光稳稳落在她身上,就这样静静看了两秒,眼神坦然又似藏了万千情绪。
“李知休。好久不见。”
差不多十年前,也是在学校,她把脸凑过来笑眼盈盈地问他叫什么,他气恼地红着脸说她脸皮厚。那时候他脾气坏,总是不理人,她还是乐意跟他玩,一问一答地说着她和她哥哥的事。
大概三年前,他好久没有见到她了,开心地跑向她问她在誉恒的事。秋意盎然,他没发现她不好的神色,小心地专注地说人生第一次感受,“我...我好...好想你。”她一句话没说地走。后来他们吵了一架,再也没见过。
往事如烟。
余悦瞧瞧知休又瞄一眼陈熠,提议:“‘相逢一笑泯恩仇’,不如来个握手言和?”
笔直光滑的铅笔不知道什么时候凹陷下去,被主人不经意地放到一边。陈熠站起来,率先伸出左手,唇角轻扬,说“好。”
李知休一直关注着他的面部表情,突而释然一笑,与他相握。
他并不把那件事放在心上,自己何必耿耿于怀。
且将错就错,对他装作无事发生吧!
窗外脚步声愈来愈近,醇厚爽朗地声音传过来:“这么早就有学生到了。我是你的班主任,叶萍。”
李知休立刻抽出手,回首看向门口。
叶萍一头齐肩棕色短发,耳边带着大耳环,闪闪发光,珠圆玉润。她把一叠资料和大包重重地放在讲台,砰的一声。
“你们有没有兴趣做免费劳动力?能上来帮我做几件事。”
李知休默默感谢叶萍的出现,和余悦就近选择把书包放在陈熠的前面一桌。
自我介绍后,叶萍从包里拿笔的手顿住,稍微打量了下陈熠,陈熠注意到她的注视毫不避讳,反倒对她笑了笑,眸中冷淡疏离。
叶萍把黑笔递给陈熠:“你来登记报道的学生。”
同学陆续到达班级,早上井然有序地度过。
值得一提的有两件事。
第一是新入学的学生需要写封给三年后的自己的信。
第二是陈熠同桌的位子空着,凳子坏了。
誉恒新校区据说是全省高中最大的,校内设有两个三层的食堂,地下一层有超市。
李知休和余悦打算去高一教学楼西部的食堂。闲庭信步,高二高三尚未开学,不担心抢不到饭吃。
“看见一个朋友。”余悦侧头在知休耳边说,“她...我爸爸让我多照顾她。你觉得邀请她和我们一起吃饭怎么样。”
知休欣然同意,她便快步走到一位女生后面喊。
“郑衿。”
八月酷暑,这条路树林阴翳也让人浸出薄汗,名叫郑衿的同学穿一件浅紫色衬衫,一阵风过,衣服轮廓显出此人身形单薄伶仃,皮肤如瓷般白皙,仿佛能见青色血管。她回头,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冷若冰霜的面容,周身萦绕着生人勿近的锐利气质。
看见是爸爸好友的女儿,她直接地问:“有事?”
“你要食堂吗?我们正好一起。”余悦指自己和知休。
郑衿这才把视线放到余悦身边人的身上,瞳孔骤然收缩,目光织成一副无声的画卷,纵然竭力保持镇静,眼里仍有明显惊诧、欢喜和探究。
李知休不明所以,并不关心里面有什么事,礼貌地自我介绍:“你好,我是余悦的同学。我叫李知休。”
郑衿眼底闪过失望,迅速恢复原来的模样,张口欲言,李知休促狭地说:“郑衿。我听到了。”
“嗯。”郑衿侧过头不再看她,对余悦说:“不用。”
扬长而去。
下午还没有正式开始军训,发了校服和军训服,再带学生熟悉了校园环境后早早放学。
李知休的书包被衣服塞得满满,孤身走在初中部附近的小巷子。她家离誉恒有一段距离,那时候初中的宿舍没有翻修不允使用,她便在这租了一间房子自己住。
她不喜欢住宿,严格的时间管控和几人同住的封闭空间让她觉得窒息,所以一直住了下来。
巷子平常鲜少人走,知休远远瞧见个穿白色短袖,身材魁梧又带着口罩的人在前面前瞻后顾,鬼鬼祟祟。还能隐隐约约看见更远出有短发女生。
她暗想不好,该不会有心怀不轨之徒想趁着高一开学,人生地不熟对女学生下手。
两年来头次遇到这种情况,她毫无经验。先是比较自己和神秘男子的身形,相差太大且男女有别,自己一定打不过。然后想书包里没有任何管制刀具或大型硬质物品,不行。最后这儿的房子破的很,她很少见到邻居之类的人,如果贸然大喊,她没办法保证男子追过来跑的掉,不确定因素大。
反正快到家,动作快点回去拿手机和武器,也许来得及。
等她跑下楼,巷子已经空无一人,她追到尽头的信宁路也没见到相似的身影。
李知休心有余悸,对看到的女孩还有担心,再往左右找了一番,无果后回到自己十平的房间,驾轻就熟地煮了碗面吃,顺道夸自己厨艺太赞。
点开微信,望着自己和陈熠的聊天界面一筹莫展。
自言自语。
“每天给他发一句早上好晚上好,好无聊。”
“我已经很努力地试图挽救这段友谊了,每次都是我主动找他,我觉得友谊需要双向奔赴。”
“忘记你莫名其妙铺头盖脸把他骂的狗血淋头了?而且他还主动再找了你一次,你故意视而不见。”
“我后来写了道歉信。他没理我。而且...我那时候。唉。”
“好好好,扯平。快发。”
李子(李知休):晚上好啊。
李子:你吃了吗?
C(陈熠):晚上好。吃过了。
李知休大鹏展翅般仰躺在床上,把手机扔到一边,那边突然振动,陈熠又给她发消息了?心里不信还是马上伸手摸手机看。
C:听说我明天会有一个同桌。
李子:还有新同学?
C:我和余悦的初中同学。
C:你可能会喜欢他,他很有趣。
李子:{期待}
故事背景我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把它设在高中。我觉得书里后面出现的一些故事和一些人的心结,如果不在高中这个不大不小的年纪解决,长大再看已经没什么用。适当时候遇到的人,的确重要。(我认为本文甜涩交织,双箭头[好运莲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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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久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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