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霓虹灯闪烁，像是散落的星子。一辆黑色轿车安安静静停靠在街边停车位上。
许是下班高峰期，耳侧车流声不断，陈聿明解下身上安全带靠在座椅上休憩。
满脸疲态，半阖双眼。
身处闹市。
即便上调车窗也并没有阻隔繁杂车辆喇叭和人群吵闹声传入车中，薄薄眼皮包裹着的眼球不断滚动，耳边传来车载电台女主播温和清晰的报道声。
[各位听众晚上好，欢迎回来，现在是12月2日星期五北京时间八点半，我是今日的主播小嘉。
本月14号将迎来双子座流星雨的极大值，这也是本年度最后一场大型流星雨。
听众朋友们可以携亲友，爱人共赴这一场天文盛况。
同时双子座流星雨也被称为最值得信赖的流星雨，因为它从不会失约......]
传来的女声未断在耳边萦绕，但后面播报的内容他没听仔细。
仿佛有所感应，原本轻阖的双眼倏然眯着缝睁开，敛着的双眸细长，目光停在一家餐厅门口。
三三两两男男女女，站在暖黄灯光下告别。交谈调笑声滤过长距离空气，逐渐递减，有些不清晰。但还是通过降下一条缝的车窗传入陈聿明耳朵里。让原本清冷昏暗的长道活络起来。
“明天见啊，哦不，下周见！”
余思好抬手轻拍，差不多抵到自己额头的男人肩头，酒意熏染脑子有些糊涂，摇了摇头又重新复述一遍，差一点栽那人身上，幸好身边助理晓月把住自己。
面前还残存风度，西装革履的男人笑不达眼底，朝女人招招手：“那余大设计师，下周公司见。”
晓月抓紧身边晃晃悠悠的女生大衣袖口，揽住扶稳，讪讪朝几人笑着点头，“下周见，下周见......”告别之后赶紧将余思好拉到一边，准备找车送她回家。
本是下班后放松的聚会，两方凑巧撞上，变成束手束脚庆祝甲乙方成功合作的祝贺宴。
作为主要负责人余思好更是被迫喝了好几轮，索性现在她还撑得住。满脸红晕闭眼笑着，其实也没好到哪，手还在乱晃。朝着已经坐上车，车都已经没影的一群人告别。
“一路平安呐——！！！”
好家伙这大嗓门差点将晓月的耳膜震裂，两人晃晃悠悠往原本停车的方向走去。
“还有一路顺风，三羊开泰，九福临门，八星高照…… ”稀里糊涂，胡言乱语声音逐渐偃旗息鼓。
咖色大衣挂不住肩包从手臂上跌落下来，咚地一声砸在地面上，链子也跟着滑落。余思好蹲在地上，保持清醒，烫卷的大波浪披在肩上，双手捂住脸，露出裸色的唇。
“晓月…晓月…看看我的包是不是丢了，我刚买的包......”
余思好糊里糊涂的说道，后面又含含糊糊地说着什么，晓月没听清，但她知道这是发酒疯的前的宁静。
为了安抚好她的情绪，即刻应声，“在这呢，在这呢，我给你捡哈，马上就送你回家，你先坚持会儿。”晓月绕过去拉长包带挂到女生头上，随即将她扶起来。
余思好拒绝起来。
如晓月所想果然发起酒疯，部分过长刘海挡住了她的脸，只能听见她咯咯笑了起来，“晓月，你知道你姐我……我的人生信条是什么？”
呆在她身边差不多快三年，晓月对此场面驾轻就熟，“包养一百个男模？”
余思好竖起手指晃了晃，大笑：“错了，当然是赚很多的钱，”脑袋左右不自主晃悠，歪来歪去，又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然后……然后……再包养108个男模，嘿嘿……”她侧仰着头朝助理傻笑。
晓月跟着一块蹲着，盯着她的脸抽了抽，就知道，时时讲，时时新，几天不到，她要包养的人数跟黄金似的，只涨不跌。前几次喝醉酒还说是88个或者99个，这会儿涨到了108个，这是什么？
——108位梁山好汉？领着他们起义？
晓月头疼，这次该怎么鼓励她？才能让她乖乖站起来回家。
嗯嗯、很棒，真不错，哇，很厉害啊！
不料蹲久了余思好竟自己站起来，腿麻了，扶着脑袋等待半晌，捋起额前头发才抬起头靠着晓月往前走。没走几步，她停顿下来，睁着半只眼皱着眉头看了前方，又扭头盯着晓月，脸上还蒙着好似蜘蛛网的凌乱发丝，有些狼狈。
“我真醉了醉了......”
她不一直不清醒？
晓月一时摸不着头脑，顺着她刚刚的方向看了过去。
光顾着扶她还没注意正面前七八米处站着个人，黑色大衣压着半高领灰色毛衣，紧绷着脸带着副黑灰半框眼镜，看起来干净清爽还挺斯斯文文的。
站在路灯辐照边缘，模模糊糊看不清具体长相。就是感觉瘦瘦的，整个大衣穿在他身上空空荡荡的，大概就是那种高中时清瘦男生模样，但蛮有型的，最起码衣服穿得撑起来了。
晓月收回目光，悄声好奇：“遇见熟人了？”
余思好垂着脑袋，靠近她，说话热气喷洒在她耳廓上，像是在说悄悄话，“幻觉。”
晓月垮下脸，还以为要上演什么久别重逢遇见熟人戏码，结果并没有，清空自己胡思乱想的脑袋，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把余思好送回家。
可阴影处的男生动了，正巧迈着大步往她们的方向走来。
两人被迫停下来。
临近才看清面前男生长相，果真如他的衣品一样，斯斯文文清清冷冷。不明显薄薄内双眼皮，乌黑的眸子安静地盯着她们两人，紧抿着唇倏然轻启。
“我来吧！”
他来什么？晓月揽紧了身边的人，往后退了退，有些警惕，要不是看他面相还算老实，这会儿早扛着余思好跑了，“你谁啊？”
冻得发紫的苍白手掌抬在半空，但没收回，陈聿明喉结上下滚动，眼睛盯着揽在余思好腰间的手，沉声回答，“她小姨让我来接她。”
这是什么老旧粗鄙的拐人借口，她妈让我来接她，她爸让我来接她，工作正忙抽不开身诸如此类。
晓月才不信，抬起下巴朝店门口方向抬了抬：
“法治社会这附近都是摄像头，就算，就算现在你是她姐我也不信，除非我姐亲口承认。”
面前男生安静地听完，紧抿嘴角扯了扯，声音像是嗓子眼混着冰渣，沙哑冷漠：“余思好！”
果真，晓月肩头一轻，余思好扒着蒙在脸上的乱发，“天亮了？”
眯着眸子，脸颊的红晕更加明显，助理晃了晃她的腰，让她足够清醒。
陈聿明又喊了声，“余思好？”
这回声音不似刚才那么严肃。
女生歪头，眯着的目光聚焦，向上抬起打量这张脸，“好像，真的好像，他、晓……唔——”
原来真真真是熟人。
晓月也就不好打扰，将人成功交接。
“哥？俺姐就交给你了啊！”
她整理好余思好身上的衣物，脚底抹了油，丝滑快速下班。
余思好猝不及防撞到陈聿明身上，懵了。脑子被酒精麻痹，恍惚一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换了个地方。
脸卡在某个位置，手也不老实拍几下，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又摩挲几下：“老天奶，晓月，你最近锻炼得怎么胸都锻炼没了？硬邦邦的毁了毁了完蛋了......”/“别人都是平地起高楼，你是瞬间塌陷了啊。嗯？你怎么瞒着我长高了？”
余思好叽里咕噜胡言乱语，皱着眉头，抬起头。
陈聿明：......
男生低头，两人静静互相对视，长达几十秒。
余思好认为这几十秒可以发生很多的事，比如彗星爆炸，地球某个地方新生命的降生，以及她去投河。
视觉冲击过于强烈，导致余思好还在滞涩缓慢思考。
——远渡英国求学多年未归的青梅竹马竟然突现自己面前。
——是为情？还是为财？还是……为身？
夜晚冷风一吹，两人意识瞬间清醒。
朦胧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水光，余思好立刻将自己脑袋低了下去，手隔空挪开，缓缓放了下来，残存的意识告诉自己好像刚刚占了别人便宜。脚步不稳地隔开两人距离。
陈聿明颤颤巍巍的手也不知道该放哪，只能敢紧攥住女生身后大衣腰带，手臂靠着她的后腰，提防着她站不稳又摔倒。
两人隔得不远，近到只要余思好点个头就会撞上，但都避开目光不看对方，陌生得搞笑。
路边车水马龙依旧，餐馆还没打烊，进进出出热热闹闹的客人不少，仅存这一隅安安静静。
余思好脸埋进竖起的毛衣领子里，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但格外平静：“什么时候回来的？”
声音穿透厚厚毛衣，透进心脏震得发麻，这会儿的她还真让人不习惯，陈聿明清了清嗓子，滞涩的声带震动发出温润声音，“我——”
“余思好——！！！”另一道男生穿透街角嘈杂，传了过来，带着不可遏的怒气，“这谁啊？”
男生目光在靠在一块如此亲昵两人间梭巡，“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发了多少消息，你是不是想分手？”
继而过分地妄加揣测，厉声喝到，“这小白脸就是你新交的男朋友？”
“哼、这么快就找好了接盘侠，就找这么个货色？”
男生拽得没边，眼珠子要瞪到陈聿明身上。
余思好很自然地将乱糟糟的头发捋到耳后，急切转身时动作手脚不稳，但身后一道坚实的手臂让她靠着，她抬起头，语气不耐：“你他爹的放什么狗屁！”
小好：青梅竹马？[小丑]讨厌鬼而已。
电台新闻内容参考了网上的新闻播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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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生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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