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最近阴雨不断。
里絮打着伞缓缓走向墓园,开春的寒气往她身上涌动,她眼睛红红的,有些心不在焉,以至于有些许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角。她并不情愿踏入这里,可是没有办法,命运扼住了她的喉咙,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但也只能默默承受无法反抗。
她的母亲就这样离开了她,简单的一场车祸夺走了她的生命。
母亲的葬礼来了很多人,各式各样的亲戚还有同事,把屋子围得水泄不通。哭丧声不断传到里絮的耳朵,她无力分辨这些哭声是真情实感还是逢场作戏,因为她只关心一件事:
她还是没见到她的父亲。
没想到他已经冷血到这个地步,连母亲的葬礼也不来参加。从小到大里絮见到父亲的次数屈指可数,不知道他干什么工作,甚至现在他在哪里也不知道。她曾经看到过无数次,母亲对父亲心灰意冷的表情,那种滋味,里絮说不出来。
看着母亲的墓碑,里絮决定再也不想父亲的事,她不会接受这样的父亲,她想要好好活下去,为了母亲,也是为了自己。
“阿絮!”里絮的姑姑从远处喊她的名字,“我们该走了。”
“好的!”里絮回应她。从今天起她就要去塘城的爷爷奶奶家去住了,两个老人家在塘城一个叫做柳阳村的地方生活,算是里絮的老家,每逢过年她都会回去,也是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虽然是个农村但是发展还不错,村里很多人承包池塘搞养殖,或者是向外承包土地,这些年也是让村子富有起来了。她的母亲过世了,没人能照顾她,目前只能回那里了。
里絮再看了一眼母亲的墓碑,然后跑回到姑父的车上。
之后的里絮像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没有自己的思想茫然地面对一切。先或是回到老家爷爷奶奶抱着她哭,说她受苦了;后或是村里人的议论,不明白是不是同情,只是一味地说她是一个苦孩子,以后要怎么办啊。里絮要躺在床上才能得到一丝的清净,其实她也不懂这些言语,她虽然只是一个初二的学生,但是心灵没那么脆弱,这些没爸妈的话语早就不能影响到她,不过对于未来的规划,她确实没想好,只能说走一步看一步了。
塘城临海,雨下个不停。
里絮的转学手续办好了,她可以去上学了。柳阳村旁边的小镇子有一所柳阳中学离家很近,大部分村里的孩子都会去那里上学,里絮也不例外。
班主任带着里絮往新班级走,她最近也调整好了情绪,要好好学习要投入新的生活里。
里絮站在讲台上,面对一众陌生面孔,她深吸了一口气,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大家好我叫里絮,是从B市转过来的,很高兴认识大家,以后请大家多多指教了。”
班里的同学热情地鼓掌欢迎她的到来,里絮如释重负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才看到右边后面一个的单桌男生一直淡淡地看着她,她尴尬地冲他笑了一下,男生不再看她而是低下头继续写作业。班主任指着那个男生旁边的空座位:“里絮你先去那里吧,班里目前没有空位置,等过段时间老师再给大家调座。”
里絮点了点头,乖乖坐到了座位上开始收拾东西,男生还是没有看她。里絮整理好自己的书本才仔细看了看身旁的男生,本来还在下小雨,突然天空少有的开晴,阳光倾洒在书桌上,她看到男生浓密的睫毛,眼睛一闪一动着,手里的笔不停挥舞写着物理题,里絮才觉得他长得很好看,就是冷着脸,如果笑起来可能会更好看。里絮这么想着,旁边的男生貌似发现里絮在偷看他,问她:
“你在干什么?”男生清冷的声音从里絮脑子里回响,把里絮拉回了现实,里絮抿着嘴表示不好意思,怯怯地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柳挹西。”里絮没想到他回答她,柳挹西以为她没听清,就在草稿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给她看,看到字的时候里絮晃了一下神,他写的字还蛮好看的。
接下来里絮又问了一个蠢问题:“你在干什么呢?”当说出这句话里絮都想把自己的嘴用胶条封上,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写题,”随后他又补了一句:“不过我不太会。”
“那可以给我看一下吗?”里絮说。柳挹西觉得新奇,便把题给了她,里絮只看了一眼题目就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起分析图。柳挹西看着她解题的过程,感觉到了里絮身上的一种变化,明明刚才是一个看见生人还会怯弱的女孩,在写物理题时充满了自信和专注,这种变化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你看看是不是这个结果。”里絮把过程和答案给了他,柳挹西比对了一下参考答案,发现里絮用的方法比答案给的还要简洁。
“我有自学更高年级的物理,怎么样,是不是超级厉害?”里絮抱胸露出得意的神情看向他。柳挹西被她逗得嘴角微微上扬,里絮看见了他的笑,恍然大悟:“你刚刚是在笑吧?原来你是在装高冷!”
“我没有,”柳挹西又恢复原来冷冰冰的状态:“我要写题了,你别打扰我了。”
“没有什么?是没在笑还是没装高冷?我帮你解题你还没谢谢我呢。”里絮笑着说。柳挹西没再搭理她,继续有的没的写着他的物理题。
什么嘛,死傲娇一个。
就好像命中注定的一样,里絮注意到一个女孩。
下课铃响了,是在9点多学生们最喜欢的30分钟课间时间,这个时间可以出去在学校操场溜达,也可以在教室里休息。好多女生围着里絮转,询问她的爱好之类的,让里絮有的忙,吵闹声烦得柳挹西出去买汽水了。里絮觉得很开心,大家都很热情好相处,里絮突然觉得在这里生活也挺好的。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看到了一个女孩,她没有像别人一样找到自己的玩伴,一直沉默地呆在自己的座位上,她会看着别人的说说笑笑,剩下的什么也不干。
趁着没人围着她的时候,里絮坐到女孩的前面,女孩低着的头抬了起来,里絮一看见她的脸,便觉得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女孩,她的眼角有颗明显的泪痣,白皙的皮肤好像在发光,如同仙女一样。里絮有个“坏毛病”——特别喜欢亲近文静的漂亮女孩。她说道:“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女孩本来沉默,里絮觉得她不想说就不想逼她,但女孩还是开了口:
“云澪,云朵的云,澪水的澪。”女孩回答道。
“云澪同学,我初来乍到,对学校还不太熟悉,你可以带领我参观一下吗?”里絮问。
女孩点了点头,里絮牵住她的手把她拉了出去。柳阳这个地方,确实柳树很多,不过还没到抽芽的时候,等到长盛了就会放出许多的柳絮,再加上柳阳中学全是平房,到时候教室里可以堆满毛茸茸,孩子们很爱玩这些柳絮,但是打扫起来非常麻烦,可以说是让人又爱又恨。
这里的操场还是土操场,因为刚下过雨所以是不能用的,云澪只好带着里絮在教学区逛逛,里絮看她还是不说话,于是开口道:“云澪,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抱歉,虽然我们刚认识,但是我还是想听一下你对我的初印象。”
云澪听到这话很明显惊讶了一下,随后她想了想,说:“我觉得你长得很好看,人很开朗积极向上。”
“这样啊,那你觉得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里絮继续问。
“我……” 云澪回答不上来,或者说,她知道自己不如里絮。里絮没有强迫她说,她背对云澪,自己说了起来:“人都会有脆弱的时候,也不会一直积极。遇到痛苦,我只遵循一件事,那就是对自己好一点。”里絮顿了一下,转过身来接着说:“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如果真的成为不了自己想要的人格,那就保持最舒适的自己就好了,逼自己只会把自己逼疯。”
云澪瞬间就懵了,一个陌生人怎么能对她说出这种话?她只能先假装释怀地笑了一下:“我知道了,谢谢你。”
“你可别嫌我烦啊,说实话我真的觉得你长得太漂亮了,如果我有这样的美女朋友肯定天天出去炫耀。”里絮声情并茂并表示出一脸沉醉的样子,云澪看到她这个样子真的忍不住笑。
好可爱的人,云澪想,她有点想接近这个女孩了。
柳挹西开了一瓶汽水喝了起来,他不是故意要偷听两个人的对话,只是碰巧遇到了。
“里絮这个人……”他不再说什么,只是把饮料一饮而尽,走回了教室。
里絮和云澪也准备回教室,云澪突然肚子疼,里絮一问是她早就来了月经,柳阳中学没有医务室,里絮只能先扶她回教室休息。课间时间结束老师来上课,可是云澪的疼痛并没有缓解反而愈演愈烈,里絮很担心她以至于上课听不进去。
最终云澪吐了一地,把早饭吐了出来,老师打了电话让云澪的家长把她接走了,里絮看到云澪离开放心下来。
后半节课几乎没上课,里絮在外面弄了一些沙土,覆盖在呕吐物上,准备把这些呕吐物用铲子弄走。
里絮拿着铲子,却被柳挹西一把夺过来:“这种活还是让我来干好了。”他铲起来一把就往外面的土里扔,嘴里还对班里的男生喊着:“一群大老爷们儿让女生干这种活不害臊啊?还不快来两个人擦地。”他说完就有几个男生来帮忙,很快地面就被收拾干净。
里絮从书包里扔了一瓶可乐给柳挹西:“给你的,谢谢你。”柳挹西很顺手接过她的可乐,打开瓶盖放气:“你怎么知道我爱喝这个?”
“我不知道,从家里随手拿的。” 里絮说道,她从书包里拿出一本材料物理的书籍来看,柳挹西顺势看了一眼,物理从来都不是他的强项,更别说这种大学专业书。
“你在学大学的课程?”他又问:“你是天才吗?”
“没有,只是兴趣爱好随便看看。不过你有一件事说对了,我确实是天才。”里絮回应他。柳挹西又笑了一次,只不过这次里絮没看见。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女的是来了例假才吐了一地,真恶心。”刘刈林其实说的很小声,但还是被里絮和柳挹西听到了。里絮知道这位刘刈林是班里的第一名,班主任把他当作宝贝一样,没想到还能这样碰面,她早明白一件事,这个时期的某些男生,还没学会伪装,是最恶心的,同时也是最真实的。她合上了书,走到刘刈林的桌子面前,坐在了上面。
柳挹西一头雾水,里絮不但没对对刘刈林做什么反而还对他笑,柳挹西有些不爽。
“刘同学,我想和你打个赌。”里絮直白了当地说。刘刈林不明白她想干什么:“赌什么?”
“下次月考成绩我要是超过你,你就要和云澪道歉。赌不赌?”里絮说。
“你听到了?算了赌就赌,输了你的代价是什么?”刘刈林问。
“当然是管你叫father了。而且在全班人面前。”里絮又笑了笑,刘刈林不以为然:“我接受,再说什么father的,不就是爸爸吗?”
里絮听到这话,立马从桌子上跳下来,往柳挹西这边跑:“好大儿,我期待你的表现哦!”
柳挹西:“?”
很多年以后的里絮忘记刘刈林骂她什么了,应该挺难听的,她只记得当时看到他吃瘪的样子笑得特别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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