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迎花蹲下,把小小一团紧紧抱入怀里。
好一阵子过去,她才松开臂膀,仔细打量怀中孩子的样貌。
“长高了,抽条了。”
要说姜迎花后悔什么,第一件绝对是当初来江南看病,没有带上安悦。
那时以为顶多一两月便会回去,所以哪怕安悦送别时哭得抽噎不止,她也狠着心没带她。
在江南这一年多里她常常愧疚,可除了愧疚也别无他法。
“爹,你们怎么突然过来了?”姜迎花牵着安悦站起身,看向姜老汉。
这才发现,除去爷孙俩,后面还有个高大的身影。
“乘风?!”
“你竟然长高了个?”
姜迎花几乎不敢认了,这小子,这么大了还能长?几年前初见时,比她矮了不知多少,现在多久不见?一年多吗?抓住青春期的尾巴猛蹿个,比她都高出大半个头了。
她迟迟没有等到回答,门前两人像是突然戴上了同一款震惊面具似的,露出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看着她背后。
“爹、乘风、安悦。”姜承香哽着喉咙与三人打了招呼,很矛盾地眼带泪意笑了出来。
你当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惊讶?因为姜承香走路了!两双眼睛亲眼看到姜承香走了好几步!
这注定是热闹又不平凡的一天。
惊喜过、哭过,大家才好好坐在一起,聊这一年双方的生活趣事。
尽管隔一两月便会通一次信件,但还是有好些没写到的。
比如,他们这次突然来江南的原因。
旧年冬天格外的冷,北边尤胜。
姜老汉在封水府冻得数次患上风寒,有次高热迟迟不退,差点没挺过去。
那时他脑袋烧得迷迷糊糊,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难得有片刻清醒时分,他用来交代了两条后事。
第一件是托两外甥替他准备寿衣棺材,第二件是死死拉住他们叮嘱,千万不可以往江南去信。
天寒地冻地上堆得满是冰雪,信件本来也送不出去。
还好姜老汉最后挺过来了,否则陈乘文两兄弟都不知如何与他们两兄妹交代。
“你每次往封水府去信,总说江南气候养人,安悦又一直很想你,姑父就动了心思,想来江南看看,过个冬。”
在封水府一直受外甥、外甥媳照顾,尽管被照顾的十分周到,但是越周到,姜老汉就越不好意思。
加上他心里也明白,如去岁那般的冬天,再来几次,他怕是真的要挺不过去了,所以不如趁秋高气爽的时候加紧赶路,还能在儿女身边多活个两年。
“如此大事,爹信中为何半句不提?”
哪怕到了如今,说起这些的也是陈乘风和安悦。
姜承香红着眼质问,心里却满是愧疚。
都是为了他,都是为了他这一双腿。
“大哥,别难过。我虽然也气爹这样一声不吭,但是到底是去年的事,都过去了。现在你腿已经好了,以后爹再也不用因为担心而瞒着我们什么了。”
理是这个理,姜承香一时无法接受罢了。
安悦颇有点机灵劲儿,歪着头朗声打破这气氛:“舅舅,你的腿好了,是不是能像信里面说的那样,背着安悦去买糖画、逛集市、看花灯节啦?!”
姜承香勉强笑笑,回了两个字:“当然。”
“哇!”安悦一下自椅子上跳下来,开心地在屋里拍手转圈:“太好啦!太好啦!舅舅太好啦!”
大伙儿都笑了,姜承香也真正开怀起来。
去年在江南落脚时,姜迎花租的这处房子是两间房,带院子。
突然添了三人,屋子不那么够住起来。
陈乘风大咧咧表示他可以打地铺,左右也只睡几天,后头要走的。
“这么急作甚?难得来一趟江南,多住些日子再走。不用怕住不开,明日我去街上买张塌,你就有地方睡了。”
陈乘风突然讪笑几声,“不是怕住不开……我……”他挠挠脑袋,害羞地不知道怎么往下说。
“娘亲,是小舅母在等小舅舅回家哦。”
“啊?!”
姜家两兄妹一脸懵逼,又是一件信里完全没提过的事儿。
姜承香激动地扶着桌子站起来,毫不客气地拍了一下陈乘风的肩膀,“你小子什么时候成的亲?”
“没有,还没成亲呢!”
说起这事来,他还怪不好意思的,一张脸通红。
他们在封水府早食铺子旁边的一条街,有一家生意不错的布庄。
布庄店的东家既爽朗又大方,因为觉得姜家早食铺里的早点颇合口味,所以常常光顾。
奈何生意忙啊,有时来不及上铺子里堂食,便只好叫铺子里把东西做好,送去布庄后头的宅子里。
他们一家住在店后头,东家忙完了便会回去吃东西。
陈乘风时常负责跑腿,一来二去,与布庄东家的女儿看对眼了。
“何时成亲?定了吗?”
“没、都没定。”
尽管两情相悦,但是物质方面该有的还得有啊,不能叫人家姑娘嫁过来受苦。
几年来,陈乘风跟着姜迎花一块儿做生意,钱是攒下了不少,尤其是到府城后,每个月姜迎花给他开出来的工资,是他从不敢奢望的程度。
不过攒了再多,比起开了几十年布庄的老丈人的家底来说,真不够看。
“我总要在封水府城买下一处住所后才好上门提亲。”
不然月娘嫁过来就住他们现在租住的院子?陈乘风想想就摇头。
封水府的物产房价姜迎花有点数,遂问他想买哪处的屋子,几间房的,手头上还差多少钱。
“五十两上下,我和月娘约好了,要她再等我一年。此事,我老丈人也知道。”
一年后,他就能把成婚办酒席的钱一块儿攒出好了。
“行,等你成婚后,姐提拔你当掌柜。”
姜迎花身在江南,但每个月仍然源源不断有进账。
县城的铺子,府城的铺子东家都是她,即便她给哥嫂兄弟们开了极高的月薪,能入她口袋的钱依然不少。
“这次回去,由我出资,你在府城寻一处合适的地方把糕点铺子开起来吧。”
“你好好想想,自选址到开店你可还有什么不懂不会的。”
陈乘风跟着她经历过三家铺子开业了,姜迎花觉得放手让他去干没什么不妥。
反倒是陈乘风自己极其不自信,“不行不行,迎花姐你太高看我了,我哪有这本事?”
“怎么不行?有不会的大不了你写信过来问我。”
姜迎花说到此处,陈乘风一脸正色地问:“迎花姐,你叫我去开铺子,难道你不回封水府了么?”
“承香哥的腿不是好了吗?”
言下之意是她为何还打算长留江南。
“我说过不止一次,江南繁华又气候宜人。你姑父前几年中风后身体就大不如前了,去岁在封水府又发生那样的事,我哪里还敢带他回去?”
“不如索性在江南再开两间铺子得了。”
“这样啊,那也很好。”
虽然理解,但是陈乘风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他大哥乘文也打算在封水府城买宅子定居了。
等他成亲后,两兄弟决定每年接祖父、祖母到府城来住一段时日,他们双亲更是以后会安顿到府城养老。
两三年来,陈乘风自觉早习惯了和姑父一家待在一处,本以为大家以后都会定居封水府,哪怕他成亲了,两家关系会像从前在汨阳县那般亲密无间。
竟不知,早在迎花姐带着承香哥前往江南时就注定了,他们再也回不去那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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