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振鹭祖上有从龙之功，世代忠良，祖坟里躺着的更是太祖亲封的濮阳王。而今他的次子入京不到半载，却横死在府宅”
紫宸殿内回荡着伏明绪的怒吼咆哮。
“你与雪云竟任性妄为至此？！”
伏靖川神色慌张，看似有悲戚悔过之意，然则，眼中凝着滔天的恨意。
他膝行至伏明绪身侧，抓住其的履袍下摆，急言道：“若他祖上真是忠臣，早该在新君继位时便该识相地死了。他却放任子嗣揽政敛权，岂非早已有了不臣之心”
伏明绪踹开伏靖川，怒道：“不知悔改”
伏靖川仰倒，须臾，重新跪好，再次扑向前，抓住伏明绪的履袍，道：“我朝疆土，他濮阳王占了十之有一。近年来行为愈发猖獗，甚而坊间已有‘兖渠以西惟中州，兖渠以东壤濮阳’的妄言”
伏明绪顿了一下，神色微变。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乃是伏家的天下”伏雪云敏锐捉到伏明绪身形的这一丝滞涩，她同样膝行至伏明绪的另一侧，死死拽住伏明绪的履袍，“内外诸夷，凡敢拥兵自重者，皆应斩之”
肠愤悁而含怒兮，志迁蹇而□□。
嗒，嗒，嗒。
虎纹玉佩与九环白玉蹀躞相碰，声音散入风中。
宫廊之上，赭色人影缓缓地走着。中寺官和青采女纷纷避让，跪伏静待。
嗒，嗒。
行至紫宸殿，宦侍欲通禀。他随意地将手中的缂丝赤竹扇一抬，宦侍噤声，退至旁侧。
伏靖川的声音飘入耳中。
“……濮阳之北有邱硕，之西有南郡。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何惧裴老贼乎？”
他绕过紫檀嵌黄杨木雕云龙纹屏风，拧眉，开口道：“从军平戎岂是儿戏？”
伏靖川愠怒地瞪过去。
赭色，蹙金，朱雀纹。燕羽筋，蟒袍。
入眼一片殷红，似血，似落霞。
“孙儿拜见皇叔祖”伏靖川压下心中怒火，颔首低眉，向伏亦宸行礼。
“你潜匍京城太子府，中州以外的情况可曾知晓？可曾了解？”伏亦宸说话极不客气。许是身份使然，性情惯了。
伏靖川虽有不忿，心中却无太大波澜。
伏亦宸继续斥责道：“丘朔东镇乌零十三岛，南郡之南壤哀牢。东夷南蛮虎视眈眈，哪一个都不能轻易调兵”，他顿一顿，冷哼一声，“西域，鲜卑，波斯，匈奴，乌零十三岛，哀牢，濮阳。在京共有七位质子，前六皆有重兵把守边陲，你们偏偏挑了一个要塞之地的藩王来拿捏”
伏靖川脸色变了一变，似要呛言。
伏雪云按了按的肩膀，截住他，不慌不忙地开口道：“裴振鹭送来的世子，是个假的”，她挺直脊背，看向伏亦宸，眼波流转，“住在行什府里的，根本不是什么濮阳王世子，是僭王伏君尧”
伏亦宸道：“空口无凭”，缂丝赤竹扇轻敲掌心，他抬眼，目光落向浮雕蟠龙口衔的轩辕镜，“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比可行也”
伏靖川想起幕僚谢致知所言——
“殿下，劝诫皇上有最后一道杀手锏。穷兵黩武亏损国盈，无故兴兵不足以服众。师出需有名”
他扬起嘴角。
皇叔祖端得宽厚仁爱刚正不阿，内心与他们其实并无二致。
伏靖川缓缓地道：“昔日僭王伏君尧持双龙符监国，权势滔天，可谓遮云蔽日”
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众人心知肚明。
伏君尧做太子时，南衙十六卫不分内府外府之别，皆隶属东宫六率。亲勋翊三卫卫士奢靡成风，仿效西晋石崇王凯争相斗富。
南衙十六卫本只是遥领诸折冲府府兵，并无调兵遣将之权。伏君尧却将内府卫士下放，任职各衙的豹骑熊渠。
内府卫兵均选自高官子孙，懒惰成性，拈轻怕重。受贿贪腐仍是难填欲壑，甚而有些卫士居然在碎叶河上做起了过所生意。大量鲜卑人买一张过所，便可轻松渡河而过，钻入中洲。
一时之间，私盐□□泛滥猖獗，盗劫骗拐劣径横行。
“南衙十二卫留有余孽，这些人逃到濮阳，依旧奉伏君尧为首”伏靖川刻意地顿一顿，看向伏亦宸，“此次伏君尧入京，身边亲士之中有几位是余孽，他们算不算凭证”
这是谢知致早就为他备好的说辞。
天衣无缝。
废太子伏君尧，濮阳王裴振鹭。
勾结。
假死的僭太子勾结盘踞濮阳的藩王。
炉香静逐游丝转。
静谧。
伏靖川满意地看着众人的神色。
忽地，他想起什么，又开口：“据我所查，萧亭尘在其中也有所助力”
伏雪云惊诧地看向他。
伏靖川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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