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濛的海面一艘船都没有，远远看过去平静如镜面，等走近了，翻卷的波涛无止境地拍打船身，泛起一层层白沫，直到撞成粉碎，被船桨搅成乳沫。
云影寡淡，强烈的日光不费吹灰之力降临人间，碧蓝的水面反射闪耀的热光，直教夏云烨睁不开眼睛。
近岸的群山棱角分明，巍然屹立在海浪之上，尖锐的山顶仿佛昭示他们曾经自海底拔地而起，刺破海面。
雄鹰扇动羽翼，盘旋在海面，久久不肯离去。
夏云烨无处可逃，被迎面而来的气团扇蒙了脑袋。
锐利的鹰爪刺进他的双肩，得到猎物的猎手腾空而起，忽上忽下间，带着夏云烨飞离鼓胀的海洋，飞到峰峦迭起的群山上方，绝情地丢下夏云烨。
极其短暂的失重感过后，夏云烨撞在岩石上，青黑的石柱嵌入骨肉。
他像个被破壳的椰子，被丢弃在荒无人烟的群山之中，无力地啜泣。
岑哲复强行破开了他退化的孕腔。
漫长的成结过程，岑哲复恢复了往日的耐心，似乎过去一切的委曲求全、温柔体贴，都是为了现在这一刻的无上荣耀。
夏云烨被迫抬高的双腿徒然蹬了两下虚空。
“等会儿。”岑哲复好心地拨开夏云烨眼前被汗打湿的碎发，手心的温度热如炉膛。
夏云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偏过头去，避开岑哲复炽热的手掌，下一秒又再次被扣住下巴接吻。
岑哲复说，“你设计陷害我，这些是你该给我的补偿。”
“要是一开始乖乖在家，也不至于遭这么大的罪。”
“不要试探我的真心，宝贝，我永远忠于你。”
“你为什么....知道我在这里...”夏云烨不甘心地问。
“傻瓜，你身上全是我的味道。”岑哲复蹭了蹭夏云烨的锁骨，脑袋搭在夏云烨的胸膛，双手搂住他的腰肢，“和我结婚吧。”
夏云烨浑身上下被弄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即便如此还是瞪圆眼睛，从喉间憋出两个字：“休想。”
岑哲复呼吸一滞，浑身的血重新涌上脑袋。
“不长记性，要标记到什么程度你才会听话...”
“你要是Omega就好了。”
“试试改造呢，移植人造腺体，这样标记就不会消散了。”
一轮又一轮的标记。
针尖摄像头的红眼闪了两下，用尽最后一格电后关机黑屏。
三个月后，夏云烨发现了身体的变化。
他吃不下饭，见不得油腥，半夜满头大汗醒来。
他怀疑出了问题，可能是肝腹水或者寄生虫，求岑哲复带他去医院，岑哲复只是牵起他的手，“你怀孕了，宝宝，我们很快会有一个孩子。”
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他开始迷恋岑哲复的信息素，但岑哲复闻到他身上焦烟味的信息素总是皱眉。
“宝宝是Alpha的可能性很大。”许楠格外高兴，将夏云烨接到荣景山的岑家大院好生修养。
岑哲复中途又提了一次结婚的事情，夏云烨把手搭在微凸的肚皮上，无声拒绝。
此后岑哲复再没提过结婚的事情，两人相安无事过了五个月。
夏云烨的肚皮高高隆起，直起身变得困难。
许楠在阳台买了躺椅，这样他可以一直躺着，顺便补钙。
“徐庭洛离婚了，楠姨下午说的。”夏云烨接过岑哲复削好皮的苹果，咬了一口。
岑哲复擦拭水果刀，波澜不惊回应，“嗯。”
夏云烨唏嘘道，“他才结婚两个月，听说他老公没有同意，他直接闹到单位，现在要上军事法庭打离婚官司，如果输了不仅离不了，还要坐牢。”
岑哲复：“这是他的选择。”
夏云烨：“你怎么知道不是被迫的？”
Omega的强制婚配期限比Alpha早三年。
岑哲复收拾干净小圆桌，沉默看了夏云烨一眼，“好好晒太阳。”
又过了一个月，夏云烨偷偷预约了产检。
医生见夏云烨一个人进来，愣了神，“家属可以一块进来。”
“没有家属，我一个人来的。”
三个护士很快收拾干净床位，安排夏云烨躺了上去。
“您很坚强。”医生没有多见怪，毕竟有的军官常年在星际征战，也经常见到独自来产检的孕者。
“是双胞胎呢。”
“都是Alpha吗？”
“这个暂时看不太出来，出生后可以抽血进行性别特征预测，但要等十三岁左右分化后才能知道确切结果。”
“有人告诉我，我浑身有焦烟味，我在想会不会是宝宝的信息素味道。”夏云烨笑了笑，“我担心如果一个是Alpha，另一个是Omega，会不会有危险。”
“一般Alpha和Omega不会打架，Alpha天生会保护Omega，您说的情况一般出现于双Alpha，如果母体严重营养不良，可能会出现两个Alpha争夺养分的情况，但这种现象非常罕见，一百万个人里差不多出现一个。”
“如果是双Alpha相互争斗致死，是否能够做引产手术？”
“这个不会的，您放心。首先引产手术是现行法律严令禁止的操作，而且现在通常采用注入隔膜的诊疗方式，人工为双Alpha创造相对分离的环境，并为母体注射必需的营养物质。”
“近十年有相关的诊疗记录吗？”
“我们医院暂时没有。”
“我想也是，如果婴儿争夺养分是因为母体营养不足，那营养不足的母亲一般也不会有钱到来医院注射药剂，他们没有恢复健康的物质条件。”
医生的笑容一僵，放下仪器，“您放心，您的宝宝发育得很好，不会出现您所担心的情况。”
“医生，我想知道，真的没有任何豁免条件，能够施行引产手术吗？”
...
深秋，活了三亿年的银杏树飘散枝叶，金黄的落叶堆满街道两侧。
夏云烨踩在厚实的落叶堆上，通往阳光福利院的路他走了二十三年。
“教母，我来看你了。”夏云烨扶着墙，慢慢下蹲，臃肿的身子落在小小一方凳子，犹如从万米高空抛下导弹精准打击地面目标。
教母将泡好的姜红茶塞进夏云烨的双手。
茶杯外面裹了层彩虹渐变色的针织杯套。
教母慈祥地微笑，敦实的脸颊上，每一条皱纹都洋溢着幸福和欣慰。
她满是皱纹的手搭在胸前的银十字架上，“愿主保佑，小烨和他怀中孕育的种子平安顺遂，小种子顺利发芽，长成苍天大树，保护哺育他们的沃土。”
夏云烨双手合十搭在胸前，闭上眼睛等教母颤抖的手点过他的额头，忽然跪倒在教母面前，抱住她的膝盖。
“孩子，你这是做什么？”
“教母，请救我于水火。”夏云烨抱着肚子，抬头仰望教母和善的面容，“我怀上孩子并非情愿，而是受人胁迫，他们不是天使的祝福，而是恶魔的寄生虫...您能联系医生，帮我...”
“小烨，”教母打断了夏云烨的哀求，“不要有这种想法，无论父母背负了多少罪孽，孩子是无辜的，他们不知道父亲的行径，将来也不必踏上作恶多端的歧途，生下来吧，他们是神灵赐予你最宝贵的礼物。”
云层散去，日光从屋顶的玻璃穹庐洒下来，教母的面容在强光中蒙上黑影，夏云烨看不真切神情。
夏云烨绝望地捏着教母的衣摆。
“起来吧，孩子，地上凉。”
“哈哈哈，哈哈哈！你是担心我着凉，还是孩子的温床受凉？每一个人，见到我隆起的肚子都赞叹不已，他们在称赞什么呢？一个承载新生命的容器如此能装...”
夏云烨哀恸不已，咧嘴大笑的同时，咸涩的泪水流进嘴巴。
羊水从双腿之间流出，夏云烨肚子上的皮肉猛烈抽搐，剧痛让他晕倒过去。
夏云烨早产了，他在产床上被痛醒。
护士们忙里忙外，医生在调试仪器，但没有人理会他。
“医生，医生！我好痛，有没有镇痛剂？”
“忍忍，马上就好了，不能用麻药，你再加把劲。”
“...啊！太痛了，我不能呼吸了....活不下去了，杀了我吧，医生，太痛了...”
“加把劲...”
仪器滴滴叫唤，医生对身旁擦汗的护士说，“情况有点不太好，家属来了没有？准备顺转剖的手术知情同意书。”
门开了又关上，回来的护士小声跟医生说，“孩子爸爸不同意手术。”
医生叹了口气，将血迹斑斑的产钳放在手术台上，“你把情况说明白了没有？难产的话大人小孩都保不住。”
“我说了两遍，可他就是不同意签字。”
“哪有这样的伴侣...”医生小声咒骂。“就一个人吗？其他家属什么看法？他爸爸妈妈应该来了吧？”
“患者目前没有登记结婚，只来了他订婚了的Alpha伴侣。”
夏云烨浑身被汗打湿，他感觉身上越来越冷，像是要变成空壳了，温热的血液逐渐流失。
他攥住护士的袖口，“岑哲复，叫岑哲复进来！我要当面跟他说。”
岑哲复穿着绿色的无菌衣进来了，站在门口。
夏云烨脑袋昏沉，像个泼妇似的吼叫，“岑哲复！过来！为什么不签字？你想让我死在这里吗？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局？我欠了你什么要受这么大的折磨！你过来啊！”
岑哲复慢悠悠走到夏云烨身边，夏云烨抬不起胳膊，两个手指揪住岑哲复小臂上的一小坨肉，狠狠掐拽，仿佛想通过这种方式将身上的疼痛过渡给岑哲复。
“坚持，你不是一向很坚强吗？能狠心让自己的孩子成为非婚子的人，这点决心都达不到吗？”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同意剖腹产，是因为我不愿意结婚吗？”
虽然痛得死去活来，夏云烨还是很快领会到了岑哲复的画外音。
岑哲复不说话，当是默认了。
夏云烨松开掐住岑哲复的手，倒头瘫在产床上不再挣扎，笑得无比苍凉，“好，我在结婚登记申请书上签字，你在手术知情同意书上签字。”
岑哲复从口袋掏出叠成四瓣的纸，“申请书我已经签好字，你在上面摁个手印就行。”
“这里是无菌病房！”护士不满地提醒。
岑哲复为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不会因护士一句话而羞愧难当。他摊开纸张，提着夏云烨的手按下手印。
“宝贝，我马上同意手术，钱都准备好了，好药好医生尽管上，不要担心钱的事情，你会一点痛苦都不受地出来啊，不要害怕...”
岑哲复清风和煦地说着谎话，夏云烨痛得要死，没功夫辩解，而医生护士也没有义务纠正他漏洞百出的善意谎言，只吩咐了句“没事了，带家属离开产房”。
三个小时后，浑身是血的护士推着婴儿车出来，对岑哲复说，“患者大出血，需要大量输血，费用比普通的剖腹产手术更高。”
“高就高，有多少血尽管输，我已经往卡里充了三万，药物只要疗效好，尽管用，救命重要，请务必保全我伴侣的性命。”
“您放心，救死扶伤是我们应尽的义务。”护士歪嘴笑了笑，像是嘲讽岑哲复口中的伴侣二字，“孩子都很健康。”
四个小时后，夏云烨因大出血止血无效而死在手术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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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速度上来了，现在一个小时竟然可以写两千，所以更新的话可以实现隔天更，周末日更的频率，不过质量可能会下降。
再解释下本文结局HE和BE的区分，HE的定义是每个人物都心满意足，夏云烨想分手，而岑哲复想相濡以沫到老，因此HE要满足两个条件：1、夏云烨成功分手；2、岑哲复和夏云烨结婚。BE的话就是两个人在一块了，但夏云烨很不开心。
结局可能会HE，也可能是BE，不同支线对应不同结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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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1.1.1.2 不结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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