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楠不常感冒，一年四季也不会因为感冒吃上几次药，但一旦感冒了那就比常人要严重得多。
她上午的时候只是觉得嗓子有些痒，中午就哑了，咳嗽起来压根止不住。
吃饭的时候看着碗里的饭菜更是一点胃口都提不起来。
“楠楠，要不请假吧，”程今希看着她惨白的脸色担忧道：“去医院看看。”
莫楠摇头：“我放学去买点药好了。”
简寻阳：“莫楠她可能只有快要烧死的时候才愿意去医院。”
“我是觉得没必要，”莫楠吸了一下鼻子：“就一个普通的感冒。”
“你这症状跟上次小北的很像啊，”季冬说：“他那应该还有药，你吃点？”
话落所有人将目光投向任北，其中莫楠眼里带着期待，她还是渴望着减轻点身上的不适。
伴随着任北小幅度地摇头，她的期待落了空。
“你药呢？”季冬问：“不是只吃了一半吗？”
“扔了。”任北说。
季冬不解：“你扔它干什么？”
“是你扔的，”任北有条有理道：“放车座下边，你昨天充电的时候说占地方扔的。”
季冬顿住了，还在找补：“是我扔的吗？”
“你说你怎么尽干这种蠢事？”简寻阳嘲笑着把刚刚他质问别人的话一字不落地返送回去：“你说你扔它干嘛？”
季冬没有正面回答，转头去看莫楠：“南瓜，你还是上医院吧，别瞎吃药，还是对症下药比较好。”
莫楠身上无力，懒得对他的行为做出吐槽，只有偏头不看他。
简寻阳继续笑着：“人莫楠都被你弄得无语到不想搭理你了。”
“你是什么症状？”任北看着她问。
“就头疼，流鼻涕，咳嗽，嗓子痛。”莫楠下意识回着。
“鼻子堵吗？”
“不堵。”
“就流鼻涕？”
“狂流鼻涕。”
“你问那么详细干什么？”季冬问。
任北听着他的质问，收回了目光：“就是想知道她的症状是不是跟我上次感冒一样。”
“怎么？”季冬顺着问下去：“你那还有药？”
莫楠听着眼睛亮了，只见任北余光瞧了自己一眼，又迅速收回：“没有。”
困感再度加重，莫楠的背跨了下去，她现在恨不得直接倒在饭桌上。
季冬：“没有你问那么多。”
任北没有回话。
莫楠顶着晕沉的脑袋上了两节课，下课铃一响她再也坚持不住，书本作业也没来得及收，脑袋直接倒在上面。
闭着眼睛，只觉得晕，可一点困意都找不到。
就只有这么闭着眼，听头顶闹哄哄的人声。
桌子被敲了两下，声音清脆而缓慢。
莫楠没力气抬头，更没力气睁眼，就这么纹丝不动地趴着，不动，也不出声。
“莫楠，吃药。”
这声音不大，莫楠听着觉得模糊。
她偏头，强迫着自己睁眼，立在眼前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
任北把装在塑料口袋里的药放在了桌上：“你杯子里还有水吗？”
莫楠不想动，就这么趴在桌上看着他：“这是什么？”
刚开口她就觉得自己的嗓子都能冒烟。
太干，太难受了。
“药。”
任北边说边把药从口袋里拿出来，细心跟她说着：“这个一次两粒，这个半粒，这样也要两粒……”
说一半见她还是一脸懵的模样，任北也没管她同不同意，自觉拿起她桌上的笔，扯过旁边的本子翻到最后一页：“我帮你写在上面，你吃的时候看一眼。”
“你不是说药吃完了吗？”莫楠问。
任北蹙了眉：“你别管。”
“不是说药吃完了吗？”
莫楠的视线移到旁边的药盒上，她仔细看着。
任北注意到了问：“看什么，又不可能是毒药，快吃。”
他说边说边写字：“你要觉得晕就趴着，但别睡着，不然容易受凉。”
莫楠抬了头，看着他用自己漂亮的手在本子上写出漂亮的字，她鬼使神差道：“你为什么没写我的名字？”
“什么？”
莫楠指了一下本子最上方：“这里写，莫楠，注意止咳糖浆在饭后一小时或半小时喝……”
她的话没有逻辑，任北也没管，抬笔按照她说的，一字一句写着。
任北的字写得好，字迹工整，笔锋流畅，像以前练字时字帖上的字。
莫楠的脑袋有些沉，说出的话没再经过大脑：“你的字很好看，你把我的名字写得真好看，我以前是不喜欢我的名字的，看你写得这么好看我突然有些喜欢了。”
任北写字的手瞬间顿住。
“任北，”
杨牧年毫无征兆地从门外走进来，一进教室直往任北面前冲：“感冒好点没？药吃了吗？没吃吧，你脸那么红。”
说着就要抬手去测他的体温。
任北立马偏头避开他：“吃了。”
“吃了你脸还那么红，”杨牧年不信：“你刚刚来找我的时候脸都没这么红，是不是严重了？”
“真没有。”
脸上的红意跑到了脖颈，他头始终别在一边，说完直接走了。
“吃药，任北一定要吃药，最近流感多。”
杨牧年还在背后锲而不舍地喊着。
莫楠宕机的脑子还没恢复，没听懂两人的对话。
杨牧年准头看着她一幅要倒下了模样，惊了一跳：“你也感冒了？”
也？
莫楠抓住了点蛛丝马迹：“还有谁感冒了？”
“任北今天说他感冒了，让我帮忙带了点药”，说着看到了桌上的几盒药：“他药没拿走？”
莫楠没疑惑多久：“我一会给他送过去。”
杨牧年点头，又问：“你脸色看着也不对。”
莫楠控制不住咳了两声：“我有药，一会就去吃。”
“得吃。”杨牧年还在提醒。
莫楠一个劲点头：“会吃的。”
等他走了，莫楠才随便抓了盒药盯着看。
他专门去让杨老师帮自己买的？
这药吃了是有效果的，至少站起来的时候脑袋不晕，眼里没重影了。
莫楠晚饭的时候又吃了点，到了放学的时间段，就还有点流鼻涕和一点轻微咳嗽。
季冬笑她，说她这是对上学过敏，一上学就要死不活，放学了，刚走出学校立马生龙活虎。
莫楠恢复了力气，没犹豫，直接在他背上拍了两掌。
“你看着点，”季冬赶忙把烤肠往自己嘴里塞：“肠差点给我干掉了。”
“什么掉地上你也会捡起来吃，”简寻阳尝了口盒子里的炸洋芋，随后连着盒子递给了程今希：“希希，这个肯定是你喜欢的，有辣味又不呛鼻，可以吃。”
程今希接过：“谢谢寻阳。”
简寻阳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季冬见不得两人这么秀恩爱，站一边嚼烤肠。
“简寻阳，”任北咬了口手里的手抓饼，尝着味道不对，眉头紧凑：“你妈妈今天怎么没来？”
“我表姐过几天结婚，我妈帮忙去了。”
莫楠看着他手里握着的手抓饼，半天也没咬第二口：“不好吃？”
任北摇头：“这家的番茄酱有股怪味，也不酸。”
“你想吃酸的？”莫楠说：“学校超市卖的话梅挺酸的，你要尝尝吗？”
任北以为她要倒回去买，迅速开口：“算了，明天尝也一样。”
“我早上买了，”莫楠说着从口袋里拿出开了封的话梅：“你要不嫌弃可以尝尝。”
他没说嫌不嫌弃的话，伸手接过后才说：“谢谢。”
见他一直抓在手里，半天没吃一口，莫楠也没有催，想问问他今天买药的事。
刚开口，衣摆就被人用力往下扯了扯。
莫楠下意识低头，看到一张圆嘟嘟的小脸。
小孩眼巴巴地望着她，含糊不清地开口：“妈妈。”
妈妈？
此话一出，将几人震得失了语。
莫楠无意识先看了眼任北的反应，见他也是一脸懵，她又转头去看季冬：“他喊我什么来着？”
“妈妈！”
小孩提高了音量，像是在回答她的问题。
莫楠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可小孩抓得更紧了。
“莫楠楠，可以啊你，”简寻阳忍不住笑了：“孩子都这么大了。”
“别笑了，”
衣服怎么拽也拽不回来，莫楠也不敢太用力，怕把这孩子弄摔了，无助抬头：“希希。”
知道真相的程今希站出来：“这是学校超市那个阿姨的小儿子，现在在学说话的阶段，就喜欢抓着人乱喊。”
任北垂目看着抓着莫楠不放的小孩：“这么小就放他一个人在外面瞎转？”
“估计自己跑出来的，家里都急疯了吧，”程今希说：“我们把他送回去吧。”
莫楠叹着气：“送回去之前是不是可以让他先别拽我衣服了。”
“放手啊，”季冬弯腰，佯装生气：“再不放打屁股。”
这方法似乎有效果，小孩松了手，转头去看季冬，望着他脆生生地喊了声：“爸爸。”
季冬：“……”
莫楠：“……”
任北盯着小孩，原本紧皱的眉头彻底舒展不开了。
“靠，我就知道你俩是一对 ”，简寻阳直接笑出了声：“孩子都开始打酱油了。”
程今希走到莫楠身旁抵了一下她的胳膊，笑得神秘莫测，她小声说：“我懂 ，我都懂，你看，人家小孩都看出来了，我只能祝你们幸福。”
莫楠觉得崩溃：“不，你不懂，你真的不懂，我求你别祝我们幸福。”
可能是想起了莫楠先前说过的自己喜欢她的误会，季冬迫切地解释：“他就是乱喊的，男的都喊爸，女的都喊妈。”
“我不信。”
简寻阳站过来，看着小孩，笑着说：“喊我。”
小孩看着他，立马开口：“爷爷。”
“噗。”
季冬没憋着，直接笑出来。
简寻阳：“……这孩子什么眼神，跟家长说说，带去看看眼科吧。”
“那你把他送回去，”莫楠抓住机会道：“顺便就说了。”
“喊我，喊我。”
程今希带着好奇走过去。
“姐姐，姐姐，”小孩笑着喊。
程今希摸着他的头：“真乖。”
“辈分乱了啊。”简寻阳立马说。
季冬的笑收不住：“怎么，你还想让他喊希希奶奶啊？”
“你笑什么，”简寻阳说：“我辈分比你大。”
“你也比我老。”
小孩听着他的声音，立马跑过去，继续喊：“爸爸。”
季冬觉得受宠若惊：“别喊了啊。”
小孩又转头去看莫楠，莫楠猜到了他想干什么，先一步转了头，刚转头耳边果然传来一声清晰无比的“妈妈。”
见莫楠不理自己，小孩又去找季冬：“爸爸。”
季冬也偏头躲着，刚一偏头，余光捕捉到了任北带着怨气的目光。
“我去，小北你瞪我干什么？”
任北淡定道：“我没有。”
“你怎么没有了，你眼神放刀了都。”
“我斗鸡眼。”
季冬被噎住了：“行啊，算你厉害。”
简寻阳：“那我送这小孩回去了，送完我们也走了。”
“我去送。”
任北突然站出来说。
看着几双向自己投来疑惑目光的视线，任北开口解释：“我随便去买点莫楠刚刚说的话梅。”
“你那不是有吗？”莫楠说。
任北：“不够。”
“那你先尝一个吧，万一你不喜欢呢。”
他淡淡开口：“你介绍的，一定好吃。”
莫楠听着这话心里浮出一股奇怪的感觉，好像是种描述不出的窃喜感。
小孩挺乖，不哭不闹，任北牵着他，他就乖乖跟着他走。
“这孩子怎么容易相信人，以后遇到人贩子了怎么办？”
季冬看着一大一小离开的背影担心道。
“乌鸦嘴，”程今希呸了一声：“快别说这种话。”
简寻阳摇了两下头：“搞不懂怎么会有父母放心让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出门。”
“有什么不对吗？”
莫楠有些不理解，这孩子看着三四岁的模样，会走路，会说话。
她记得自己像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家里就已经没人会刻意看着她，大家都忙也没有人有时间刻意看着。
那时候家里人就已经把她放在门口打井打出来的沙堆旁让她自己在那蹲着玩。
“当然有问题，”程今希认真道：“这么小个孩子当然得有大人看着。”
这一刻莫楠才明白，原来三四岁的人还是小孩子，是需要被人看护的。
而不是被嫌吵嫌麻烦被扔在沙子旁，在无人问津的情况下自己刨沙子玩。
任北把小孩牵进学校，等看不到那几人的身影了他才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喊我。”
小孩看了看他，又去看糖，立马道：“爸爸。”
任北瞬间明了，他之所以喊季冬“爸爸”就是因为季冬手里拿着的半截烤肠。
这孩子明显有吃的就是爹。
任北没立马把糖给他，而是问：“爸爸妈妈是一对，你觉得刚刚你喊爸爸的那个人跟刚刚你喊妈妈的那个姐姐像一对吗？”
小孩看着他，眨着眼睛：“不像。”
“那那个姐姐跟谁像一对？”
小孩还是望着他，语气里带着不确定：“跟你？”
任北笑了，摸了一下他的头，把糖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握了一把糖的小孩高兴坏了，看着糖他就知道刚刚的问题自己懵对了。
放学的超市生意好，来买宵夜的住校生多，超市里围满了人。
任北抬头看着站在货架旁忙碌的老板，拍了拍小孩的后背：“老板，这是你家孩子吗？”
老板听着声音转头，只看了一眼又转了回去：“他是不是又跑出去玩去了，同学，谢谢你把他带回来啊，把他放门口就行。”
任北看着他满不在乎的模样有些不悦：“你们不看着点？”
“不用看，”老板满不在乎道：“学校全是监控，丢不了。”
任北垂头看了眼没心没肺咬破糖纸的小孩。
觉得心酸的同时又对他家人的心大无言以对。
任北伸手拿过糖，迅速撕开还带着小孩口水的包装，在小孩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把糖塞进了他嘴里
小孩尝到了甜味，仰头笑了，讨好似地喊：“爸爸。”
任北看着他天真烂漫的笑，嘴角往上扯了扯，心里的酸涩加重。
“没出息，”他弯腰在小孩脑袋上胡乱揉了揉：“没出息，为了口吃的到处认父母。”
小孩没听懂他的话，还是望着他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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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六月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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