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符鸣激将法的作用下,徐岩也是下了血本,咬牙掏出万剑峰压箱底的仙舟。这枚核桃刻成的精巧仙舟一遇仙气便化大,倏忽乘风而起,载着一干人等浩浩荡荡地向太玄山飞去。
时值深秋,霜打后的层林染上深浅不一的红,又有凉风徐来,帷幔飘扬,久不乘仙舟的弟子们都去临窗赏景,唯有符鸣独自伏案写写画画。
“你也别闲着,再给我画幅新的,认真画,不然罚你月例。”
原先那张地图已被萧怀远截留,正好徐岩也嫌弃从小贩手上淘来的二手破烂货,便使唤符鸣加急赶工一张新的。
本来兜里就比脸还干净,再扣这日子真没法过了,徐岩你小子给我等着,他非得把徐岩的灵石给撬出来不可。符鸣一面连声答是,一面暗自憋着坏。
扁舟之影掠过万水千山,终在缭绕云雾中安稳落地。
玄罗宗管事得了消息前来迎接,只见仙舟在刹那间便了无影踪,几位修士陆续走上前来,白衣飘飞,气度不凡,果真是天下第一宗门的气派。
万剑峰长老自是不必多说,身长八尺有余,背负八柄宝剑,英姿魁伟。不过,他身后那个年纪较轻的修士,风姿秀逸,气势似乎还要更盛些。
管事上下打量一番,心下已有了些打算,他弯腰作揖,问道。
“主宗长老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带弟子来太玄山历练,不必说这些闲话了,领我们去灵兽聚居地吧。”
“回长老,现今霜降已过,山里鸟兽大都蛰伏起来了。不如招呼附近宗门弟子与主宗才俊切磋,等来年开春再……”
剑修大多耿直,不擅嘴战,再过会徐岩铁定会被绕进去。眼见这连长相都十分油滑的管事开始打太极,符鸣笑吟吟地打断道。
“开春不是有兽潮么,我们这一行人修为都不高,趁现在欺负些找不着吃食的灵兽正好——还是说,你们玄罗宗藏着什么秘密不可向外人透露啊?”
“敢问这位小友是?”
“家师姓萧,你唤我明沉就好。”
姓萧的长老还能有谁,萧家人丁凋零,这一辈不就掌门一人吗?
怪不得敢越过万剑峰长老直接发话,原来是近来风头正盛的掌门首徒。掌事的脊背弯得更深,姿态陡然恭敬起来,正要说些奉承话找补,却见符鸣挥袖作势要走。
“也不劳烦您亲自带路了,我们自行前去就是。”
这年岁还未及弱冠的清瘦少年行事如此决绝,长老竟也任由他胡闹,骇得管事连脸上弧度完美的微笑都绷不住。虽说万剑峰不是什么富贵之地,可怠慢主宗来客之事一旦传出去,他们也面上无光。思来想去,管事决定还是主动退让。
“哪里的话,为主宗贵客带路是我等的荣幸。徐长老,明小友,请随我来。”
管事的想法若能传到徐岩耳中,又要将他气得灵力郁结:他才不是陪着萧怀远家的小鬼折腾,只是几次张嘴都被抢先,才不得不闭嘴为安的,他真是平生最恨牙尖嘴利之人!
一刻钟后。
属于传送阵的幽蓝辉光亮了又熄,符鸣的视野亦被空间波动所扭曲,定睛再看时,他们已身处一道山岩裸露的山坳之中。周遭玄黑晶体刺破表土自如生长,外层剔透如水晶,内里却如琥珀般蕴着一汪灿金砂尘,光华流转,玄妙奇异。
这些便是乌金矿了,既可用于锻造淬炼法器,也可用作灵丹药引。太玄山地势奇诡,溶洞遍布,河流稀少,物产也不甚丰盈,多亏有乌金矿在此,他们太玄十二宗才能有立足之地。只可惜这些矿晶不够纯净,卖不上什么价。玄罗宗管事收起阵盘,为未曾来此的众人稍作解释。
符鸣侧耳听着,下意识摸索腰间系着的重剑。
“叮咚,环保线主线任务之一【玄罗宗兽潮】现已开启,任务难度三颗星,请注意安全哟~”
系统难得如此正经,可他们有徐岩这一元婴后期的修士压阵,难不成这太玄山里真的藏着化神期妖兽?
笃笃脚步声由近及远传开,一串人影缀在草木丛生的山间小道上,在参天巨木的荫蔽里艰难前行。此处受乌金矿影响,天地灵气似有若无,纵是修士也只得如凡人一般步行。
等会,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一阵疾风将符鸣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整片天幕忽地暗下,大似铜钟的重瞳赫然在交错枝叶间亮起,紧盯着人群中修为最低的符鸣。
形貌似鸡,尾羽赤红,境界在金丹后期左右,应当是混有重明鸟血脉返祖的异变妖兽。
“长老,属下修为不足,恐怕要失陪了。诸位若要返程,捏碎这枚阵盘碎片即可返回玄罗宗。”
走在最前的管事不知是按下了哪个机关,阵盘转瞬解体,拆成的碎片被他快速塞到众人手中。他高声疾呼,而后为大家亲身演示这阵盘的用法——重明鸟循着声响抻脖颈一啄,却扑了个空,原来管事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跑得这么快,安静了一路的万剑峰弟子终于忍不住吐槽。
“你们,别忙着看那边了,先来救我要紧!”
被人类耍了一通的重明鸟气急败坏,转头便试图去叨符鸣,可怜符鸣作为一介弱小无助的筑基期修士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在干枯树枝间上蹿下跳。
徐岩抱臂旁观,毫无出手相助的意思,他还记恨着被符鸣抢去话头的事情,两次啊两次,也是时候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吃吃苦头了!
万剑峰弟子倒是比他们长老要心善得多了,七手八脚使着什么清风剑法凌云剑法就冲了上来,可惜剑修大多单打独斗,他们这漫天剑气飞来飞去的,还未刮蹭到重明鸟一根毫毛便相互抵消了。
“你们听我指挥,这样是打不死重明鸟的,九天剑阵会不会,按照东南西北方位站好往这鸟眼睛上揍。”
喊话间,符鸣又被己方剑气削去一截长发,他的发冠已然在匆忙躲闪中跌落,如今黑发披散,于风中狂舞。算准他与重明鸟距离无限趋近于零的时机,他往刚成型的阵眼纵身一跃。
九天剑阵,取自陨星落于天际之意,以形容其中剑意在瞬时之中铺天降下,死门与生门间仅差之毫厘。
符鸣急速飘下,面朝重明鸟,背对大地,好似飓风中的残叶一片。面前这只翼展百丈的巨禽随之冲落,却被万千凌冽剑气割破皮肉,更有几道格外尖利的直直捅进它的眼中,不由得仰首痛呼,哀鸣震天。
离泥土仅有一尺之遥时,符鸣给自己垫了个浮空术法,又行云流水地向一旁挪了个身位,好给坠地的重明鸟让出空间。
除长老外修为最高的金丹中期女弟子前去检查战况,这鸟的胸膛仍在起伏,还有进气,但血色已褪去许多,似乎要比平常的金丹后期妖兽要虚弱得多。
这时,徐岩有点坐不住了。
“这样不拿性命当回事的法子谁教你的?”
还没等他质问符鸣完毕,那名金丹女修出声截断了他的发言。
“长老你看,不太对劲,重明鸟的眼中似乎有些魔气。”
的确,重明鸟为上古瑞兽,性情温和。就算这鸟仅有一成血脉,也未免太过狂躁了。
一群人在鸟身旁围成个圆,仔细观摩它眼部伤痕渗出的黑气,符鸣也跟着伸头去凑凑热闹。魔界中的魔气与灵气相仿,无色无味无形,但在仙界当中,魔气一遇天光便会化为散溢的漆黑粒子,乍一看,好似与乌金矿的质地有几分相似。
想到这点,符鸣忽如醍醐灌顶,这个毫无根据的联想令他打了个激灵,不是恐惧,而是兴奋。
他的直觉向来是很准确的。
一只喙上覆有白膜的秃鹰长久站在远处枝头上,在他们察觉不到的阴翳里,缓慢眨了眨眼。
玄罗宗掌事落地传送阵后便忙得脚不沾地,他一连放飞了七八只信鸽,向矿脉深处传信。
“万剑峰徐岩,掌门首徒明沉,以及万剑峰的四个金丹期弟子都已进入东侧矿场,大约能拖延十个时辰,务必尽快清理痕迹。”
矿洞里逼仄又闷热,修道不精的陈冲被闷出一身淋漓大汗。他如今已改头换面,被诓骗到玄罗宗不是做苦力便是抽打苦力干活,日子怎一个苦字了得。
陈冲接信后不敢置信地翻看了好几遍,继而转惊为喜。
“明沉?他怎么也在这里,来得正好。”
另一头。
萧怀远面前整齐码放着制作魂灯的全套物件:被追踪者的血与发,近来常用的亲近之物,他自己的心头血,以及一盏琉璃灯。
按照天衍宗的规矩,唯有长老级别之上的大能能配有魂灯,且不说制魂灯需要化神期修士的心头血十滴,若追踪之人遭遇不测,魂灯所有者也将受其反噬。
他将象征着亲近之物的地图投入火中,那火愈烧愈旺,最终被萧怀远挑来做魂灯的灯芯火。
泛紫魂火在他漆黑眼瞳中跳跃,取心头血的痛楚比起分魂也不遑多让,但萧怀远不为所动,只是抚摸着灯壁怔怔出神。
“师兄,我只是想你能更珍惜自己的性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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