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水花爆竹似得炸开,兰龄被水珠迷了眼,再睁开时水面波影回荡。厉惊春已经沉入了水中,他刻意游到了远离兰龄一些的位置,感受到兰龄的目光,他又往水里沉了沉。
寒池里的水自高山上流下,落入池中,终年都如凛冬一般的温度。
厉惊春没入冷泉的身体稍失去了一瞬间的知觉,不过适应后便能行动自如了,寒池水顺着肌理和经脉侵入筋肉,将原本滚烫的骨血安抚了下去。
兰龄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这水能放松筋骨皮肉,对剑修而言是最好的滋补。且修剑之人宜静心忍性,泡冷水最是修行。”
厉惊春将脸埋进冷水,冰冷的泉水让他头脑清醒极了。
兰龄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厉惊春半闭眼,远远离着他靠在池边:“的确考验心性,有助修行。”
******
第二日清晨,贺欺霜领队,带着一干精英弟子和新晋弟子前往生灵山。
生灵山在十四洲派以南,而其余几大门派以及诸多散修小派多数都在十四洲派以北,十四洲派作为妖修和人类修士的缓冲带,一贯与妖族相安无事。
加之十四洲派不爱自持身份,每年年关给各派送拜帖时,也会给生灵山送一张,因而两边关系还算是和善。
妖王桀骜,虽然不会回礼,但也没有退回,双方就一直保持着心照不宣的友好。
今日失踪的若是别门弟子,妖王绝不会允许进山。
原本为表尊重,应当由谷寒涛这位长老亲自上门拜礼,但谷寒涛伤了,陆寒秋又不在,祝寒枝再和善终究也是一派仙首,不至于主动登门。故而还是由贺欺霜这个首席弟子并陆寒秋的亲传弟子裴擒月挟手书拜谢。
裴擒月似乎不大擅长骑马,坐在马上草木皆兵,连转脖子都是慢吞吞的,好像马鞍会咬他屁股似的。
好在仙门马匹训练娴熟,并不会故意逗他,一行人速度倒也没落下。
其实修仙之人日常出行也是步行骑马居多。御剑终究要耗费自身的灵力,虽然速度快,但很多时候没必要,除非要撑场面的场合或是去极远的地方才会御剑。
兰龄耳边传来一串马蹄声,是柳玉危抱着马脖子追了上来。
柳玉危也不擅骑马,上了马背就活像不会动,求生欲比裴擒月强点,不是一动不动端坐,而是手脚并用地黏在马身上。
那匹高头白马时不时不舒服地甩尾,见柳玉危连声叫着师兄,马儿打了个响鼻,眼睛里透出深深的鄙夷。
兰龄哭笑不得地帮他纠正了坐姿,教他如何坐稳,如何牵缰绳。
兰龄说着,要为他演示,便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些。
柳玉危被从马脖子上强行剥离,立刻变得眼泪汪汪,手指死死扣住缰绳,声音波浪般抖动:“师~~~兄~~~,救~命~”
马儿呼吸一下顺畅了,斜眼看了看背上的人,勉为其难走稳了点。
柳玉危松了口气,紧张兮兮地拽着缰绳,刚刚把狂跳的心塞回胸腔,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马儿嘶鸣,紧接着一阵惊耳的塌地声,柳玉危被狠狠颠簸了一下,哇得一声又八爪鱼一般缠在了马身上。
兰龄见厉惊春纵马向前而来,他马术倒好,御马自如,马儿和他都是昂首抬眉,一派的桀骜不驯。
柳玉危的马正是被厉惊春那突然奔跑的坐骑吓了一下,厉惊春前行一段距离便缓了下来,维持在兰龄和柳玉危几步之前。
不知为何,兰龄总觉得他是故意的。
柳玉危愤愤地对厉惊春的背影啐了一口,忍着眼泪:“师~~兄~~”
厉惊春忽然又纵马往回走,烟尘掠过柳玉危的白马儿,白马愤怒地跺了跺脚,差点把柳玉危摔下去。
柳玉危这回还没开口,领口一紧,呼吸困难,回过神已经被从马脖子上拉了起来。
厉惊春像是刚刚找到了新乐子,半笑不笑,扯过缰绳塞进他手里:“抓紧了。”
柳玉危像个霜打的小趴菜,老老实实抓紧了。
厉惊春接着道:“放心,掉下来摔不死。额头磕一个洞,断一双手脚、摔断了腰瘫了的人最多见,不至于没命的。”
柳玉危把缰绳抱在怀里,敢怒不敢言。
兰龄:“你吓他干什么,仙门马匹训练有素,不会摔人的。”
厉惊春:“马是不摔人,人自己摔的就不关马什么事了。”
柳玉危:......这明明就是故意的!
厉惊春也不知为何,最近看柳玉危不顺眼了许多,按理说从前柳玉危是他手下,重生归来不说有多亲近,到底也不该讨厌。
但这几日,厉惊春见了柳玉危总是一股无名之火。
或许是现在的柳玉危动不动就撞得一副无辜无害的样子蛊惑别人,和前世那副手段非人般毒辣刁钻的邪修区别太大,让厉惊春看不爽了。
可是厉惊春以前任人唯强,人品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下戒备,好人害过他,坏人也害过他。
厉惊春只对对自己好的人好,对对自己坏的人坏,好人坏人,他从不在意。
厉惊春怀疑自己重活一世,还是日子过得太舒服,闲疯了。
还是先做正事,把谷寒涛那个老不死的弄死。
昨日被污蔑那件事,前世并没有发生过,或许是这一世自己动静太大,谷寒涛沉不住气了。
走到生灵山下,马匹就不愿意动了。
他们也是兽类,天生便对妖兽这种高一档的生物恐惧,于是留下一位弟子看守马匹,其余人步行下山。
兰龄对贺欺霜行礼道:“师叔。我想跟着各位前辈进深山探察。”
贺欺霜没想到会有新晋弟子主动进山,抿紧唇:“生灵山深处有不少没有灵智的妖兽,他们不听妖王的命令,茹毛饮血。你才入门不久,太危险了。”
兰龄还要说话,厉惊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危险何来历练,我与他一同进山去,还有那么多修士,遇到危险发信号便可。”
十四洲派本就是放养,贺欺霜为人更是干脆利落,把他二人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多了些赞许:“我带着其余修士两人一组,相隔一里寻找,距离不远,你们遇到危险要第一时间放信号。”
兰龄:“是。”
贺欺霜问:“新晋弟子还有想去的吗?”
柳玉危等一干人都默默蹲在外圈,没人回应他。
贺欺霜难得笑了笑:“去吧。剑修就是要不畏伤不畏死,无愧我派弟子之名。”
这边整顿武器进山,柳玉危悄悄把兰龄拉到无人注意处,塞给他两张纸。
一张画着天悲草的样子,下注天悲草习性及其特征。
另一张纸上是一朵不曾见过的小花。
也一样写清了习性特征。
柳玉危乞求道:“师兄,你知道我身上一直有旧疾,若不用灵气温养,只怕不日便要死了。我入门后苦寻良药,终于找到了能根治我这病的法子。”
兰龄接过那张画了花的纸:“就是这个?”
柳玉危忙不矢点头:“此物能救我性命,只是和天悲草一样,生于妖气浓郁之处,请师兄帮我留意寻找。”
厉惊春不知何时听见了,讥道:“你自己不去,让别人为你拼命,打得一手好算盘。”
柳玉危连忙惨兮兮地向兰龄求助:“我...我太弱了,这生灵山太危险...我进去了也是拖后腿呀。”
兰龄道:“我会仔细找的,放心。你也注意安全。”
柳玉危捣蒜似得直点头。
厉惊春懒得看他,装货。
贺欺霜先带着入深山的众人拜会妖王。
约莫走了二三里,行至一片云雾缭绕的河岸边,河岸草木萋萋,绿意盎然,有野花野虫野雀栖身,看到他们走进,也不害怕,各自惬意地晒着太阳。
兰龄读过岸边竖着的石碑:“虎谷。”
裴擒月接话:“妖王一族皆是虎类,此地是妖王洞府,故称虎谷。”
兰龄:“受教了。”
生灵山妖气浓重,在座者或多或少都不太舒服,裴擒月倒很自然,还有闲情介绍。
贺欺霜将灵力灌入石碑,石碑顿时光芒大现,再睁眼,眼前的河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石头砌成的卧榻,一对金袍的中年男女坐在那卧榻上。
贺欺霜交手行礼:“妖王妖后别来无恙,今日实是叨扰,我派掌门命我带来拜帖一封,略表感激。”
那二人都很年轻,五官明朗有神,眉目间英气尽显,光彩照人。
妖气比外围更重,几位修士脸色都不太好看,兰龄被扑鼻的气味冲的不舒服,略紧了紧眉心,没说话。
妖王和妖后没回话,只是一味看着贺欺霜身后,贺欺霜呈上的拜帖他们也没看。
贺欺霜不明所以,回头看了看,可修士们都规规矩矩的,属实没什么事发生。
贺欺霜还在酝酿下一句,忽然听身后传来一阵响亮的咳嗽声。
兰龄感觉殿里的妖气一下子没了大半。
兰龄抬眼,正好对上裴擒月的视线,后者小声道:“嗓子有点痒。”
妖王妖后终于开口,妖后清了清嗓子,百兽之王的威仪变成了家长般的热情熟稔,妖后张罗道:“孩儿们来一趟不易,可要好好逛逛。”
兰龄:?
厉惊春;?
贺欺霜:?
修士们:???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