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林间。
墨璃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轻轻咳嗽了几声，声音虚弱地问：“苍苍，你信她？”
云苍苍扶着他，让他靠得更稳些，目光落在远方，语气平淡：“信与不信，眼下都不重要。”
她收回视线，落在墨璃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我们必须尽快回翠微山。你的毒咒，不能再拖，需请师尊想办法压制。”
墨璃轻轻摇头，苍白的唇瓣抿出一道倔强的弧线。
“我的伤……不碍事，我能撑住。”他微微喘息，额角渗着细密的冷汗，眼神却异常清亮，看着云苍苍：“我想……我想跟去看看。”
他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几乎让人无法拒绝的恳切：“那头白虎……它伤得很重，我不放心。我想亲眼看到它真的没事，我们再走，可以吗？”
云苍苍沉默地看着他。
那双曾如星辰般璀璨的眸子，此刻盛满了对另一个生灵的担忧。
他自己明明身受奇毒，随时可能再次陷入那撕魂裂魄的痛苦之中，却仍旧记挂着一头素不相识的凶兽。
她心头最柔软的角落被轻轻触动，终究是硬不起心肠拒绝他这份善念：“好。”
随即又补充道：“但是……我们不亲自跟去，太耽误时间，也容易暴露。我让星衍跟踪观察，若有任何变故，它会第一时间告诉我。”
墨璃闻言，眸子亮了亮，乖巧地点头：“嗯！”
两人寻了个相对隐蔽的地方歇脚。
墨璃从玄机袋中取出之前司徒鞠衣给的伤药，小心翼翼地捧起云苍苍的手腕。
她与那壮汉交手时，被对方的重刀砍中，虽有皮甲护腕卸去了大半力道，未曾伤及皮肉，但那股巨力震荡，波及到了筋骨，让她的手腕红肿了一片。
药膏清凉，墨璃的指尖温热，他垂着眼，专注地为她揉按着红肿之处，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他一边按摩，一边低声道：“苍苍，我可以……帮你提升一部分修为。”
云苍苍感受着手腕处传来的阵阵舒缓，闻言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不必了。”她的声音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墨璃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琉璃般的眸子里盛满了不解。
“为什么？”
他抿了抿唇，声音更低了些，带着几分试探和不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的修为，还有你的记忆……是我封印的。”
云苍苍迎上他的目光，神色平静无波。
“嗯。”
她淡淡应了一声。
“是司徒，”云苍苍解释道：“她替我探查过身体，说我体内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封住了我的灵根和奇经八脉，那是你的龙神之力，所以……我隐隐猜到了。”
她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墨璃的睫毛颤了颤，猛地垂下头，鸦羽般的长发遮住了他此刻的神情。
空气中弥漫着沉默，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以为她会质问，会愤怒，会怨恨他剥夺了她的一切。
他甚至想过，如果她打他骂他，或许他心里还会好受一些。
可是她没有。
“苍苍……”
他艰涩地开口，声音有些颤抖，“你……不怪我吗？”
云苍苍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即便被发丝遮挡，也能想象出他此刻的彷徨。
她伸出另一只未受伤的手，覆上他微凉的手背。
“阿璃。”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虽然我不知道你当初为何要那样做，但我相信，你一定有你的原因，或者……我们之间，有什么我尚未记起的误会。”
墨璃的身体僵住了，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云苍苍看着他，眼神清澈而坚定。
“所以，在你没有彻底原谅我，没有能够真正重新信任我之前……”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我甘愿，就这样以云苍苍的身份，以这样的修为，待在你的身边。”
墨璃怔怔地看着她，心口像是被什么滚烫的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酸涩与暖流交织着，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哽咽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前这个女子，明明是他一手造成了她如今的困境，她却……
她却说，她甘愿。
墨璃的眼眶控制不住地泛红，温热的液体迅速模糊了视线。
他猛地伸出手，将云苍苍紧紧地拥入怀里。手臂收得极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再也不分开。
“苍苍……”
***
日头一点点向西沉去，林中的光线渐渐转为昏黄，白日的暑气也悄然退散，晚风带来了丝丝缕缕的凉意。
周遭除了不知名的虫鸣，便只有墨璃略显压抑的呼吸声。
时间在沉默而焦灼的等待中缓缓流淌，每一息都显得格外漫长。
终于，云苍苍的识海中，传来了星衍略带冰冷的声音。
【主人，那个叫林清的女人，带着白虎与几名同门汇合后，并未给白虎施以任何形式的治疗。她们直接将白虎带到了最近的一座城镇，然后……将白虎卖给了镇上一家名为‘百味楼’的酒楼。】
星衍的语气毫无波澜，陈述着一个残酷的事实。
“什么？！”
云苍苍猛地睁开眼，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卖给了酒楼？！
那头白虎，伤得那般凄惨，她们竟然……
怒火与寒意同时涌上心头。
她扭头看向墨璃。
墨璃不知何时也睁开了眼，他静静地听完了云苍苍的复述，脸上没有太多的意外，反而是一种了然的平静，只是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此刻却凝结着化不开的冰霜与悲悯。
“我就知道……”他低声喃喃，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是愤怒，也是心痛。
云苍苍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的怒火更盛。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眼神变得锐利而坚定。
“走！我们去百味楼。”
她扶起墨璃，语气斩钉截铁：“救那头白虎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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