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人族虽胜,却胜得惨烈。
无数元婴修士喋血长空,魂归离恨。
更有数名化神境强者,修为跌落,境界不稳,险些道基崩毁。
原本尚有近二十人的化神队伍,经此一役,竟只余下十三人,且个个带伤,元气大损。
裂谷的空气中,血腥味久久不散,与冰雪的寒气交织,凝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
司徒鞠衣从晨曦微露,一直忙碌到日暮西沉。
医疗营帐内,伤员呻吟之声此起彼伏。
她一刻不停地穿梭在各个伤员之间,灵力几乎耗尽,丹药也流水般消耗出去。
直到最后一缕残阳隐没在山峦之后,她才终于得以喘一口气,疲惫地揉了揉酸痛的眉心。
想到云山此刻仍在帐篷中休养,她终究放心不下,取了些上好的伤药,拖着疲惫的身躯,向他的营帐走去。
谁知,刚掀开帐篷的布帘,眼前的一幕让她瞬间僵住。
云山正背对着她,赤着上身,露出了结实古铜色的背脊,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了力量感。
他似乎正在换衣服。
“啊!”
司徒鞠衣低呼,脸颊瞬间烧得通红,连忙抬手捂住眼睛,慌乱地道歉:“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转身就想退出去,脚下却像生了根一般。
身后,传来云山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嗓音。
“小衣……”
如同魔咒。
这两个字,轻飘飘地落入耳中,却在司徒鞠衣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浑身剧烈一颤,捂着眼睛的手指微微松开,露出一双盈满水汽的眸子。
惊喜,难以置信,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期盼,在她眼中交织。
她缓缓转过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到云山面前,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你记起我是谁了?”
云山已经披上了外袍,他转过身,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点了点头。
“好久不见,小衣。”
他的声音,依旧是记忆中那般沉稳,带着一丝久别重逢的温和。
“唔——”
司徒鞠衣再也忍不住,积压了百年的委屈、思念与喜悦,在这一刻尽数化作汹涌的泪水,夺眶而出。
那些被她深埋在心底,温暖了她漫长孤寂岁月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在她脑海中奔腾闪现。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大雪纷飞的午后。
他身披闪耀的铠甲,猩红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威风凛凛地骑在战马之上,宛如天神下凡。
而年幼的她,衣衫褴褛,赤着一双小脚,在泥泞冰冷的雪地里,拼尽全力地追赶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军队。
他的身影,在风雪中渐行渐远,越来越模糊。
她终于支撑不住,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泥泞之中,绝望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只能无声地啜泣。
就在那时,一道高大的阴影笼罩了她,为她挡去了刺骨的寒风。
她泪眼婆娑地抬起头,看见他逆着漫天风雪,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他低沉开口,嗓音磁性而好听,穿透了风雪的呼啸:“你确定,要跟着我吗?”
她用尽全身力气,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下一刻,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体腾空而起。
待她回过神来,已经稳稳地坐在了他的马背上,被他宽阔温暖的胸膛拥在怀中。
他双臂环绕着她,缰绳在他手中,战马嘶鸣,朝着落霞漫天的方向,缓缓行去。
那段路,是她此生走过最温暖的路。
思绪被拉回现实。
一只宽厚温热的手掌,轻轻拂去了她脸颊上的泪痕。
云山垂眸,深深地注视着她,眼底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许多年不见,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司徒鞠衣被他这句话逗得破涕为笑,带着浓浓的鼻音反驳道:“其实,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我已经二十岁了。”
她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只是我们神木族寿命悠长,生长缓慢,所以看起来才像个小孩子。”
以至于,他一直将她当成一个懵懂无知的五六岁孩童看待,从未有过她心中所期盼的那种……念头。
云山闻言,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帐篷内的陈设,沉声问道:“现在……过去多少年了?”
司徒鞠衣伸出手指,轻轻拭去眼角最后一滴泪珠,声音恢复了些许平日的娇媚,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一百零三年,零五个月。”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笑容,深深地看着他。
“司徒将军,恭喜您,终于回来了。”
云山脸上的表情有片刻的愕然。
他似乎在消化这个漫长到令人心惊的时间跨度。
良久,他无奈地长叹一口气,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小衣,你这又是何苦呢?”
司徒鞠衣却笑得愈发灿烂,眼中闪烁着释然与坚定。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她上前一步,语气轻快地说道:“况且,一切都过去了。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人再认识你了。”
“你可以安心地活下去,活得长长久久,再也不用背负那些沉重的过往。”
云山闻言,眉头微蹙,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
自那夜之后,云山的名字,响彻了整个人族营地。
炼虚境。
这三个字,如同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在所有人心头,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他一跃成为此地修为最高之人,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收获无数敬畏与仰慕的目光。
就连一向眼高于顶的陆玥汐,在面对云山时,也收敛了所有傲气,恭恭敬敬地称呼一声“云前辈”。
营中的大小事务,但凡涉及到重大决策,她都会象征性的去征询云山的意见。
他仿佛成了整个营地的定海神针。
然而,云山的生活,却并未因此掀起多少波澜。
他依旧每日卯时起身,不多言语,默默前往巡逻营,领取自己的巡逻任务。
那些或探究、或崇拜、或敬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如同清风拂过山岗,未曾在他心中留下半分痕迹。
他还是那个沉默寡言的云山,只是周身的气息,愈发深不可测。
反倒是司徒鞠衣,像是彻底换了个人。
曾经那个媚眼如丝,动辄调戏美男,将颐指气使刻在骨子里的女人,在云山面前,竟是百炼钢化作了绕指柔。
她收起了所有漫不经心与玩世不恭,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恭敬。
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在望向云山时,总是盛满了柔情与依赖,像一只乖巧温顺的小猫,收起了所有利爪。
偶尔,她会捧着精心熬制的汤药,送到云山帐前,声音轻柔得能滴出水来:“云山,这是我新炼的丹药,对你稳固境界有好处。”
那副小鸟依人的模样,看得旁人啧啧称奇,暗道这世间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云苍苍和墨璃对云山的态度,倒是没有发生太大的转变。
毕竟,在他们眼中,云山一直都是那个强大可靠的伙伴。
如今他恢复了修为,也只是印证了他们之前的猜测。
只是在称呼上,云苍苍和墨璃都默契地改了口。
不再直呼其名,而是带着几分亲近与尊重,称他一声“云大哥”。
云山对此,也只是淡淡颔首,并未多言。
一切,都仿佛回到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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