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徐行,暮色降临时,回到了沈府,桃红小心的扶沈念之下马车,而后默不作声的跟在她身后,沈念之眼角的余光瞥见,那只桃红的手如同铁钳一般紧紧攥住衣角,仿佛要将那衣角生生撕裂。
终究是十五六岁的姑娘,藏不住心思。
迈进自己的屋子,桃红紧跟其后,转身合上了屋门,然后,朝向沈念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沈念之倚靠在软榻上,神色淡淡道:“你这是干什么”桃红却彻底慌了神,颤声说“奴婢,奴婢对小姐有事欺瞒,请小姐恕罪”
沈念之却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 “桃红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回小姐的话,已有两年”
“那我待你好吗?”
“小姐自然是待我极好的,我小时候家里贫穷,多年前奴婢的家乡遭遇洪水,家人全都在那场洪水中受难,奴婢一人辗转来到京城身无分文,举步维艰,如果不是小姐肯收留我,我恐怕都活不到现在,我的命是小姐给的”
说到这,桃红声泪俱下,头像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地上。
沈念之将桃红从地上扶起,眼睛看着她,神色不明,轻声说
“先前我带你出去逛街,我故意将你甩开,找到你后,我并未立刻叫你,而是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观察你,我消失那么长时间,你却神色镇定,不显急躁,反而直到你见到我,方才表现出一副慌张的样子,那时起我就怀疑你,于是借着这次外祖父寿宴,我再一次试探你。
故意滑倒,借机试探,果然不出我所料。你有功夫傍身,你说你是贫苦人家遭遇洪水落难。可这样一个人家养出来的女儿又如何能由武功傍身呢? 而且你见那靖安世子,神色慌张,表现怪异。”
说道这,沈念之声色俱厉“桃红,你还在骗我”桃红又要跪,沈念之紧紧拉住不让,凝视着她布满泪痕的脸
“桃红所言,句句属实,至于武功,不是桃红瞒着您,而是您忘了”
接下来,桃红一言一句,揭开了沈府二小姐不为人知的一面。
在桃红的口中,沈家二小姐与那靖安世子明面上互不相识,私底下却不然。
沈二小姐救下落难的桃红其实是四年前,然后就将她送去靖安世子手下两年,那两年,桃红与许多像她一样的人在一个封闭的地方经历了严苛的训练,练就了一身本事,而后桃红又回到了沈念之的身边,为她做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值得注意的是,从沈二小姐从前的只言片语中,似乎能知道沈二小姐听命与那位靖安世子
理到这,沈念之有些头疼,这人物关系越来越复杂,一个闺阁中的小姐,为何会和一个世子扯上这种莫名其妙的好像,那位世子身着华服,向她微微颔首,翻身上马的身影还历历在目,看来那一颔首别有深意啊
沈念之问桃红,那晚落水是怎么回事,可令沈念之失望的是,桃红并不知晓此事,沈二小姐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告诉她,看来想要知道所有事情,只能从一个人下手,那位神秘莫测的靖安世子
让沈念之没想到的是,桃红所述的那位世子身世坎坷
“靖安世子,哎,那位……命里裹着的不是锦缎,是当年诏狱里没擦干净的血啊。”
与此同时城西茶馆里,穿粗布褂子的老茶倌往炭炉里添了块煤,火星子溅在地上。
他又为面前刚来的这位大人斟满了一壶好茶,然后徐徐讲述那段陈年往事。
“他爹江老将军,当年可是镇守北疆的铁脊梁,手里握着三十万边军,愣是把蛮族挡在雁门关外十年。可架不住奸臣眼红啊,一本奏折递上去,说江老将军私通敌国、结党营私,连他府里的亲兵都被说成是‘谋逆死士’。”
“先帝当时正猜忌手握兵权的武将,当即就把江老将军打入诏狱,派了京兆尹李大人彻查。那李大人是出了名的硬骨头,查了三个月,愣是从一堆假证里扒出了真相——所谓的‘私通书信’是伪造的,‘结党名单’上的人,一半早就死了三年。”
茶倌端起粗瓷碗喝了口凉茶,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可没等李大人把证据递上去,诏狱里就传来消息,江老将军‘畏罪自缢’了。脖子上的勒痕深可见骨,指甲缝里全是血,谁都看得出是被人活活勒死的。”
“京城百姓炸开了锅,跪在宫门外三天三夜要说法。皇上没法子,下了道圣旨,说沈将军是‘遭人构陷,忠烈可嘉’,追封了个‘镇国公’,还把当时才三岁的世子接进了宫,养在太后膝下。”
“可谁不知道啊?那追封的爵位是堵天下悠悠众口的,宫里的锦衣玉食是圈住这孩子的枷锁,也是威胁江家军的利器,李大人当年为了给江老将军翻案,被奸臣安了个‘包庇罪’,全家流放三千里,病死在了路上。现在朝堂上那些喊着‘缅怀江公’的,当年没少往江家泼脏水。
江老将军死后五年,这期间江家军的兵符由江老将军的副将江赢保管,直到先皇驾崩,新皇上位,江赢才将兵符上交,而靖安世子也被放还出宫,那时也不过是个年仅八岁的孩童啊,更令人惋惜的是,世子的母亲何氏在世子回府的第二年因病猝然离世,母子团聚不到一年,真是老天无眼啊”
讲至此处,那老茶倌眼布满血丝的眼睛竟也饱含热泪”低着头陷入回忆中,久久不能回神,抬起头后,却发现面前空无一人,早已人走茶凉
桃红讲完故事,沈念之便让她回去休息了,只是沈念之听完却再也睡不着了,她对这位靖安世子与沈二小姐之间的秘密更加好奇,若是靖安世子想要报仇,为何要收拢沈二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这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面前的烛火明明灭灭,背后是一片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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