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上了润滑油的齿轮,在沈砚清无形的掌控下平稳滑行。苏晚习惯了修复室里偶尔多出的那一份昂贵茶点,习惯了沈砚清看似随意却总能切中要害的专业指点,甚至开始习惯下班时,那辆低调的黑色轿车无声地停在美术馆后门。
他像一株长期缺水的植物,贪婪地汲取着沈砚清带来的所有“滋养”——资源、庇护、认可,以及那份让他心跳失序的、若即若离的关注。
这天傍晚,苏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正准备收拾东西,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他微微一怔——蒋哲。
蒋哲是他在美院时的师兄,也是他几乎唯一能称得上“朋友”的人。性格开朗,带点艺术生的不拘小节,在他被孤立的学生时代,蒋哲是少数几个不会用异样眼光看他,偶尔还会拉他一起去食堂吃饭的人。毕业后虽联系渐少,但那份情谊,苏晚一直珍藏在心底。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门口,沈砚清今天有个商务晚宴,说过不会过来。他松了口气,接通了电话。
“喂?苏晚!你小子,我不找你,你就永远想不起我是吧?”蒋哲的大嗓门带着熟悉的热情从听筒里传来,“我回北城了!出来聚聚?老地方,就我们学校后门那家烧烤摊,怎么样?”
一股暖流涌上苏晚心头。那家油烟缭绕、人声鼎沸的烧烤摊,承载着他贫瘠青春里少数鲜活的记忆。
“好……”他几乎要脱口而出。
“对了,”蒋哲话锋一转,语气带着点好奇和关切,“我听说……你最近跟那个沈砚清走得很近?就是那个特有名的艺术家,家里特有钱那个?”
苏晚的心莫名紧了一下。“嗯,沈先生……他在专业上给了我很多指导。”
“指导?”蒋哲的声音里透出几分不赞同,“苏晚,我跟你说,那种圈子复杂得很。我听说他那人……啧,怎么说呢,背景深,手段也厉害,可不是什么简单的艺术家。你那么单纯,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离他远点没坏处!”
朋友的直言不讳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包裹着苏晚的、名为“幸运”的泡沫。他握着手机,指尖有些发凉,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就在这时,修复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沈砚清站在门口,不知来了多久。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平静地落在苏晚握着手机的手上,然后缓缓上移,与苏晚有些慌乱的眼神对上。
他没有出声,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腕表,仿佛在提醒他时间。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跳,对着电话那头仓促地说:“师兄,我……我这边还有点事,晚点再跟你说。”
“啊?什么事啊?这都下班……”
“真的有事,先挂了。”苏晚不等蒋哲说完,飞快地按下了挂断键。手机屏幕暗下去,修复室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他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沈砚清这才迈步走进来,步履从容。“朋友?”他语气随意地问,走到苏晚身边,很自然地拿起他放在桌面上、屏幕还亮着的项目计划书翻阅着。
“嗯,一个……以前的师兄。”苏晚低声回答,莫名有些心虚。
“听起来很关心你。”沈砚清头也不抬,声音平淡无波,“提醒你离我远点。”
苏晚猛地抬头,脸色煞白。他听到了?!
沈砚清终于从计划书上抬起眼,看向他,眼神里没有不悦,反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怜悯的宽容。“晚晚,你这位师兄,人不错。”
他合上计划书,轻轻放回桌面,动作优雅。
“但是,他并不了解你现在的处境,也不了解我。”他的声音低沉而理性,像在分析一幅画的真伪,“他基于道听途说和固有的阶层偏见,轻易地做出了判断。这种关心,是善意的,但也是……粗暴的,且毫无建设性。”
他向前一步,距离拉近,目光锁住苏晚闪烁不定的眼睛。
“他看不到你在这里获得的进步,看不到你脸上渐渐多起来的光彩。他只看到‘沈砚清’这个名字背后的财富和权势,便本能地认为危险。”沈砚清微微俯身,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催眠般的力量,“他是在用他的认知,为你划定一个安全的牢笼。而这个牢笼,可能恰恰会扼杀你的天赋。”
苏晚怔怔地看着他,大脑一片混乱。蒋哲的话在他耳边回响,沈砚清的分析又听起来无懈可击。一边是多年的朋友情谊,一边是眼前这个给了他一切的男人……
“我……”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沈砚清伸出手,轻轻拂去他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亲昵而自然。
“晚晚,你长大了,需要有自己的判断。谁才是真正能让你发光的人,嗯?”他的指尖最后在他肩膀上轻轻按了一下,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走吧,晚餐订好了位子。那家餐厅的蟹粉豆腐,你上次说很好吃。”
他没有再给苏晚思考的时间,转身向外走去。
苏晚站在原地,看着沈砚清挺拔的背影,又看了看暗下去的手机屏幕。蒋哲那条“到底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的未读微信,像一根小小的刺,扎在他的视线里。
他最终没有回复。
默默地将手机塞进口袋,他抬步,跟上了前方那个为他指引方向的身影。内心深处,对蒋哲、对那段过去的情谊,产生了一丝微小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隔阂与怨怼。
沈砚清用最温柔的方式,在他与他过去的世界之间,划下了一道清晰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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