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闲睁开眼,他坐在自己办公桌前。
记忆上一秒还留在穿过那面墙,下一秒,就是工作状态了。
太割裂了。
每次进入障里,他都觉着自己在做梦一样,乱七八糟,没有逻辑。再这样下去,他精神都要衰弱了。
“欸,你看到苏簌安了吗?她哭起来还真是梨花带雨,令人怜惜,不知道床上会是什么样。”坐白闲旁边的同事道。
同事戴着黑色眼镜,名叫安逸。白闲皱了眉头,安逸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
白闲循声看过去,觉着这个场景颇为眼熟,直到坐在其他工位上的同事讲话道:“不就死了一只猫吗,至于哭这么凶,很耽误工作知不知道。”
“对啊,谁家没出几个事,把情绪带到工作中来,很缺爱吗,不就是指望我们给你贴钱,好蹭我们一顿饭。”
“有那个哭的本事,还不如把客户让出来,平白霸着几个大客户,业绩又没提升多少。”
“吵死了,耳窝子疼,还是直接滚,比较划得来。哦,你戴戒指了,结婚死得早,知道吗?”同事关注点,又到了其他人身上。
“烦死了,申请的那几个假期,工作全落我们头上,工资还不涨。就顾着自己结婚,这是在炫耀什么。”
冷漠、无情、刻薄。原本这是同事评价白闲的话,现在,白闲用来描述这个气氛。
以前遇上这样情况,安逸都会主动戳白闲,让白闲附和几句合时宜的话,好促进同事关系,对工作有帮助。
可现在,安逸没戳他,自己倒是也说出,比当初白闲还要难听的话。
白闲起身,出去了。
他很确信,那个小鬼给他指了一条错误的路。
他还在障里。
障里有自己的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
整栋办公楼灯火通明,键盘敲打声,不绝于耳。
没有人离开椅子片刻,也没有人讲一句话。
正常又不正常。
白闲试图乘坐电梯下楼,电梯却不动了,不管他如何按键,都不动。
就连消防楼梯也悬空。
他靠在墙上,待到后半夜,闭眼假寐。
耳边响起轻微脚步声,有人靠近他。
白闲没动,直到感受到了那人伸手靠近自己,他立刻睁眼,垂在一旁的手迅速抬起,抓住对方的手腕。
白闲劲道不小,对方吃痛,手里握着的东西掉了下来。
白闲垂了眉眼,掉地上的是一把匕首。
白闲正式看向要暗杀他的女生,道:“你凭什么觉得,你能杀得了我。”
女生语气颤抖,道:“不杀你,我还能怎么办,我要出去。我不可能死在我生日这天。”正是施矢。
“你留在障里多久了?”白闲问道。
“远在你进来之前。”
“地铁里那个女孩,你故意留她在那里的,对吧。”白闲声音平静,像是个机器人,“你朋友,我想,现在已经异化了。”
“本来,你不强硬跟着我们出来,不拔走我身上的小鬼,我会放过你,去寻找其他目标。可你,偏偏过来送死。那就怨不得我了。”施矢没回答他。
施矢手腕一翻,以巧劲挣脱掉白闲的束缚,拾起地上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向他。
白闲偏头,劲风削掉几缕发丝,余光瞥了一眼,起身,闪到一边。
白闲道:“你和那小鬼做了交易,什么交易?”
施矢依然没回答,一味地扑向白闲。一招失败,扑了个空,匕首往上一抛,换了手势,反手握住,戳向白闲侧身。
两人身形相差巨大,在白闲眼里,施矢的动作慢得要命。白闲游刃有余。
“你不说,我也知道。牺牲掉你们其中一个人,换另外两人安全。而你,再来寻找新的一命换一命,想办法出去。”
“你话可真多!”施矢身法漂亮,一看就是学过的。
“你演技真的很差,满脸都写着紧张。”白闲后退几步,客观评价道。
“要你管!谁让你多管闲事了!!!”施矢浑身筛糠一样,抖个不停,额上冷汗直流,“本来,本来步愚他们可以出去的……”
“地铁那小女孩呢?”白闲道:“你觉得对她公平吗?她可是十分信任你,你就这样愿意给她舍弃掉。你走开之前,她还什么都不知道,真的要和你一起过生日。”
施矢心念有了一刻动摇,手里动作一顿,白闲拿出折扇,轻点她手腕。
并未伤到要害,而是精准地点在腕间麻筋上,手腕一松,“哐当”一声,匕首落地。
等她反应过来,白闲早已闪到她身后,折扇抵着她侧颈。白闲道:“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多谢你告知我。”
“你诈我?”施矢道。
“不想被我套话,不如你继续主动交代。”折扇往皮肤上送了一步,警告道,“你方才,看到我这把扇子,不是俗物。”
施矢微抬下颌,闭了闭眼,道:“是那小鬼告诉我。我们可以出去。你知道你一出来,结果看见街上的人全变一模一样,有多震撼吗?”
这点上,白闲有发言权利,不过他没说,因为施矢并不需要他的答案。
“惊恐,害怕,诡异……这样的场景,这辈子都难忘掉。我学戏曲的,神神鬼鬼的故事,知道许多,可当真出现在现实,第一反应,觉着这个世界疯了。我疯了。”
她虽惶恐不安,但心神还算稳定,所以,没有被障气主导异化。
然后,她突兀地遇上了那个小鬼。
鬼的出现也没让她露出破绽。
于是,鬼提出一个交易,说,“你的朋友们现在还在家里睡觉,你说,假如他们醒来看见世界这一眼,会怎么样?你敢确定他们有和你一样的定力不被影响吗?”
“我们来约定一下,一个非常划得来的约定。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救其中两个人。包括你自己。”
可想而知,普通人遇上这样的选择,有多难以抉择。
小鬼继续蛊惑她,“这样不信我,我先给你一个安心丸好了。我给你朋友们施障眼法,在他们眼里,这个世界不会有任何异常,或者说,他们不会想到那方面去。”
“这已经是很划算的买卖了,我们做鬼的,总该是要收点定金的。不可能什么都赚不到。”
于是,施矢考虑良久,便问它如何执行。和恶人交易,一是不能激怒对方,二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只能顺着走,不管说话是否算话,好歹还能保两个。尽管是表面上的。
所以,施矢僵硬地开始演戏。
她的朋友有被施障眼法,可不代表她有障眼法,一路上,她都心惊胆战,尤其是进了地铁之后。
她还要经历一番内心挣扎,选择留下哪个被异化。没等她主动做出选择,她的朋友,莫丸主动坐在了座位上。
谁知道,她当时心跳如何在跳,简直要疯了。戏曲演绎,她明明很擅长扮演。
可她当时,连自己都知道,演技拙劣又浮夸。
原本很顺利,就这样赶紧出去,她的另外两个朋友就能幸免于难。
而她,则留下来,找到新的机会,将莫丸一起带走。
施矢最开始和小鬼商量的就是,在她三个朋友里进行选择,走两人,留一人。
小鬼对她的这个分配模式,颇感意外,似乎没见过如此自我牺牲的人,又给她建议道:“出去很简单。只要你再找到一个‘活人’,将他杀死。如果你找得到的话。”
它说的活人,肯定不是现实意义上,能呼吸就行。而是同她一样,不被异化、还能自主行动、自主思考的人。
这个方式更为残酷了,相当于剥脱其他人的生存空间和机会。
也难怪,白闲跟他们出去时,施矢如此不耐烦了。
她要装做什么都不知道,抛开好不容易遇上的第一个活人。
可这个活人是个男人,天生的体型差距,力量悬殊摆在她面前。
于是她放弃了这个难得的机会。或者说,她还没做好要杀别人的内心建设。
岂料,一直跟着施矢的小鬼,白闲看到了。不仅看到了,还驱走了它。
步愚她们身上的障眼法失效,自然而然,沦为异化者中的一员。
施矢所有妥协与忍耐,成了笑话,成了无用功。
这才剑走偏锋。
用她戏曲里学习的那些耍招形式,独自迎来。
白闲松了折扇,道:“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你杀不了我。”
施矢眼眶通红:“我那些朋友,本该有一线生机!”
“你觉得它们真的会放走你们吗?我们可是在蛊里。”
这可不是什么公平有趣的规则游戏,制蛊的人,爱看的,便是蛊虫自相残杀,无论何种形式。
“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真想出去,打破蛊盅就行。”白闲收起扇子。
“从内向外?你在开什么玩笑。”施矢不觉得这是什么好办法。
正常人都知道,困在盒子里的飞虫,无论怎么飞,撞得头破血流,都不可能飞得出去。
除非有人在外面开一个口子。
可惜,施矢不知道,障同盒子不一样,从外面开口子又谈何容易。
从外面进来的地方,会被死死密封住,打上更为坚固的铁板,让其只能进不能出。
“还活着呢?”忽然响起除却他们以外的,第三道声音。
两人皆是一惊,都不知这人何时在这里,又听了多久。
一旁走出一名青年,他径直走向白闲,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道:“你好,我叫功成。许涧的,新的监护人。”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