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马上坐着,一个马下腿着,这景致让人叹为观止。
非得等我做出邀请,你就不能主动贴上来?以前是哪个没脸没皮地总在人家屁股后头当糯米团子的?
卿烻故意夹紧马肚子,坐骑很懂主人心机地放开四蹄就小跑起来。
陆择洲身形腾空而起,扶上卿烻的腰肢完成了同乘一骑的优美动作。
卿烻挺了挺后背,叫道:“你干嘛,下去!”
高门槛已经横跨过来,咋可能还有退回去的道理。
“烻,我们都老久没这么样地玩了。”
再提往事忧愁我跟你急,不辞而别,一去无踪,让我们的生命地带无端断层了韶华十年。
倘若其间能够鸿雁往来,跨山南,走海北,说不定我们现在已经举案齐眉了呢。
“你混蛋!”
骂完了,卿烻又后悔不迭,两个都是犟脾气,总得有一个能迂回婉转。
登鼻子上脸,陆择洲松松垮垮地拢住卿烻的细腰,吐气宜人地在他耳边道:“管住我自己的脚不去找你,这是我的心魔。”
活该,我才没有更多时间想你嘞,在你练功的冷冽年月,我却享尽了人间仙境的繁华富贵。再从我身边无缘无故地玩捉迷藏,你我就一定得山归山,水归水,恩断义绝无二选。
“我口渴了。”
巴望你对我好,但还得欲拒还迎,温存款款的劲儿难摆平,陆择洲可得拿捏准确。
山麓边刚好有一棵石榴树,枝头挂满鲜艳夺目,咧着嘴笑的沉甸甸果实,惹得过往的行人无不住脚瞧看。
其中有两个貌似新婚的小两口,年轻男子后背绑着大包袱,小毛驴上坐着身穿花衣,头戴珠翠的小媳妇儿。
男子一手拉着缰绳,一手从树上揪了个大石榴送到妻子怀里,“林鹿,我们多拿几个回去。”
“享有哥,吃俩就知足吧,山果子都是给过路人解渴用的。”
林鹿把石榴擦了又擦,万般小心地裹进了驴背上的褡裢里头。
“这山上的石榴果都有灵气,吃了保管我们家人丁兴旺多子多福。”
享有还要采摘,林鹿摇身拦挡,一来二去,小夫妻好不亲密。
卿烻看戏看得实在按捺不住心火就把陆择洲赶下了马背,管它三七二十一地从枝头上薅了几颗火红的果子下来,自己抱不住,又往他怀里丢。
那小夫妻停了打情骂俏,瞅着这个年轻人,心生疑问:他折这么些石榴想要做什么?难道他家里也有新媳妇儿等着吃呐?
卿烻脸不红来心不跳地对陆择洲说:“都送给他们食用吧。”
面皮厚吃个够。
陆择洲嬉皮笑脸地往毛驴背上的褡裢中收藏,“谁吃都一样,好货赠送给最需要它的人才能显灵。”
卿烻敲边鼓道:“吃吧吃吧,石榴属热货,不禁搁,着一场秋雨果肉就黑了。”
一语成谶,卿烻的滚烫心肠可能感动了龙王爷爷,不知打哪儿飘来一片云,“嘀嘀嗒嗒”地竟然掉起了小雨点。
享有顾不上跟陌生人说千恩成谢的话,七手八脚地从包袱皮里找出了件厚袍子给媳妇儿穿上,“冷了再加两件衣裳儿。”
林鹿推开丈夫,从挂在腰畔的香囊里取出个刺绣的小挂件捧到卿烻眼前。
“求小哥儿收下,就当谢礼吧。我们前一阵子去邺漳观求签,签上说:即日起,遇到的第一个对我们有滴水之恩的陌生人,就是我们天大的造化。”
享有挠着头皮傻笑,“瓜子不饱是人心,礼轻情义重,它可是我家林鹿连熬了三天三夜缝制的,手指都扎破了,流了好些血呢。”
掺杂着缕缕金丝的赤粉色绦线编织而成的两三朵桃花,花蕾长在带绿叶的嫩枝上,做工栩栩如生,令人很是爱不释手。
奇了,为什么偏偏选中桃花呢?卿烻眼神发呆地看着那物件,竟然心有所动。
林鹿心慧,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怀疑,忙解释道:“我出生之时,正是桃花开得满山灿烂——”
享有抢话道:“我们庄上种着几百亩的桃林,每年皇城里吃的用的贡桃都是我们兆麟镇送出去的。”
林鹿笑道:“现今是收尾季了,你们下一春再来吃桃子好啦。”
“赛蟠桃个挨个的水灵,吃就管饱。”
“赛蟠桃?”
卿烻把小物件收入袖口,以前常吃赛蟠桃,却没关心过它们产自哪里,一家人说两家话去了。
越往上走,山路越窄,连人影也见不到几个。
卿烻看风景看得百无聊赖,于是使唤陆择洲道:“你那瓦松蓝难不成长在云端处?”
剪径到山巅,靠宝马的四只铁蹄真就难登顶,小畜生是千里良驹木有错,翻山爬岭却非它的强项。
“我把桃花枝给你戴上吧。”陆择洲仰头看着他,“那可是吉利物件。”
别说林鹿用了多少心血,大家都是明眼见过大世面的,即便宫里的女工也不一定有这等手艺。
我恼你总推三阻四,人家问行程,你咋又指派到不相干的事情上去?卿烻把桃花枝从袖口里掉出来,你愿意服侍我就请吧。
卿烻的腰带上悬着一枚璧环,也不知道陆择洲从哪儿变出来的一根细细的红线,手法利落地把俏花枝拴在了那上面。
卿烻低头瞧了瞧,逮到便宜卖乖,借花献佛第一人。
“我怎么感觉半路遇上的他们像唱戏的。”
“不放心的话,我明日找人去兆桃镇探听一番。”
到底有没有林鹿和享有两夫妻,一问便知。
光瞧热闹,你认真听他们说话了吗?
卿烻用膝盖撞了撞陆择洲的胳肢窝,“刚才人家说得明明是兆麟镇,你怎么还给窜改了名字呢?”
啊,我有听错吗?陆择洲扭了一把马脖子,“兆桃镇,我听得真真的。”
咱俩别搁这犟,我现在就回去找那小两口问个清楚。
卿烻掉转马头往山下冲,子丑寅卯,用事实论证就能得真知。
陆择洲拉过缰绳,挡住去路,“小烻,我听差了还不成。”
还没开打呢,就认头了,你是不是犯贱?
“冒傻气,芝麻大点的事也得靠我给你掰持明白才算罢了。”
“修炼的境界再出神入化,也改变不了我怵你的愚钝。”陆择洲说得情真意切,眸光中注满对美好希望的渴求。“离了你,我寸步难行。”
你要当和尚,也只能做“嗡嗡”念经的灶下沙弥。欲学藤蔓攀援杨柳成为另一个慧能,简直是痴人做美梦。
我身边不缺马屁精,多说无义,我今后就麻木不仁地带着你这个大块头秤砣吧。
“每一次接受教训,就得有前车之鉴。”
囫囵吞枣者,善即是恶,救不回来的那种。自己消化不了的道理,能成祸害。
“卿儿,我们一起进步哈!”
进步个雪球,三人行必有我师。就咱俩,是骆驼和羊的将就,凑合着过吧。
一条幽谷,清溪潺潺,老树参天,鸟雀无声,邺漳观里道童击磬忙,宇宙无限怎度量?屋脊黧黑,赭石瓦垄间,密密匝匝,齐压压地排着蓝色的肥叶,莹莹藏藏。
无水。无肥。无土。酷暑残寒。霜雪雨暴。贫困交加,则孕育出了天地之灵物来。
陆择洲把人从马背上抱下来,“你在这儿等候,我去采摘。”
从敞开的朱漆大门那里走出来小道士一个,拱手问他们,“请问施主是来祈愿吗?”
卿烻闪过一旁,祈愿就得上香火钱,我无愿可祈,犯不着布施。
陆择洲回礼道:“请仙童回禀观主,今晚我们就要打扰贵宝地了。”
今晚怎么打扰这块洞天福地?
卿烻有被拉上贼船的感觉,且听下面的分解桥段。
仙童接过马匹往后院的绿草坡上走,又有个道童在前面引路,“下榻处已经给施主收拾妥当,斋饭即刻送上。”
卿烻伸手拦挡,“莫急!”
一路上我灌了个水饱,不找点乐子,素食怎可能下咽呢。
窗明几净,檀香醇厚,几枝淡水粉色的茶花蓝霁瓶中插,两只玉瓷碗已泡好君山银针。
净水银盆,连白布巾都叠得整整齐齐地摆在托盘上面。
卿烻兴趣盎然地欣赏淡雅的陈设,我抱着要问罪的岔口,为何心生倦怠?
“施主,灶上沐浴的汤水正煮着草药香。”
道童瞧着卿烻的眼神有点异样,传闻中镇远大将军的长孙是大汉帝国有名的美人,如今看来不过尔尔,长着漂亮的皮囊,瓤子却是柴禾做的。
陆择洲横在卿烻的身前,对道童笑道:“半个时辰以后我们用斋。”
“是。”道童又问,“菜单您要过目一下吗?”
没等陆择洲答复,卿烻伸手就要,指定能做出来非同凡响的佳肴才敢卖弄,仅仅是普通的萝卜大白菜就不必显摆了。
道童从袖筒里把菜谱呈上来,卿烻像审阅公文似的念出了声,“百合莲子粥,花卷馒头,酱烧茄子,黄花菜炒蘑菇,清酒酿豆腐——”
他“啪”地把菜经又还给了人家,“你们不用费尽心机地做了,我不属羊也不属牛马吃不得素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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