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小酒馆内，小丑僵硬的身体突然两腿一蹬，活过来第一句话就是对杀死自己的人大声嚷嚷。
那一缕雾气是真差点要了他的命，他几乎一瞬间感受到死亡的恐惧降临，只不过在他濒临死亡时他的意识被收进了雾中。
他赌五毛，01绝对是故意让他挨这么一下。
随后就是惊天动地的几声干咳，直到空气顺畅流进气管，深吸一口气，“我又活了。”
01轻飘飘扫一眼小丑并未搭话。
小丑这人心也大，01好歹是救了了他，他并未纠结死亡的事，而是跟他总结起了实验任务，“三天时间勉勉强强采集够了精神力，幸运的是明光大气，直接送了一波。”
小丑注意到01在雾中的身形有一个轻微的动作，他咧开嘴角笑了，“精神力真的很强，啧啧，轻易就能夺走我的玩偶。”
01是他的任务搭档，除此之外他俩并没有见过，实验室怪胎多了去了，但是01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冰冷，没有一丝活人气，除了在提到那个叫宣久的人之外。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加柴添火，“唉，你说你俩比起来谁要厉害一点？”
回应他的是他骤然被封住的呼吸，他挣扎咕噜出几句不成调的句子，示意还有话要说，“投放在农业园的虫子也被发现了，不过那本来就是为了实验不被干扰而进行的一环，问题不大。”
“我比较担心的是实验真的会成功吗？”
现在看来干扰并没有成功，明光的目光依然重点放在游乐园上。还有他放在城内的玩偶不能靠近观察，一旦靠近就会被宣久发现，没有人盯梢实验进度，他总觉得不放心。
01栖息于雾中没有回答。
*
脊背上温热的触感一触即离，冷淡的又不失平静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宣久眼睫簌簌一眨，眼底晦明难辨的情绪缓缓消散，泛起湖绿色涟漪。
好像被人安慰了。
但其实他并没有什么怀璧其罪的愧疚感。
出现异常污染现象，派遣异化者去调查、清理，这是最正常不过的反应。无论是哪位异化者都会被摄取精神力，只不过这个人恰好是他而已。
他只是有些，生气？
被人随便动了自己的东西用在不轨用途，挺烦人的。
老研究员摇摇头，他当了那么几十年的研究所所长，见过的事数不胜数，他们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游乐园事件本就是实验室为他们设下的无解难题。实验室想要作的秀从来没有失败的。
让他诧异的是宁封的反应，他这是在主动揽责？这还是他印象中的那个冷漠话少、眼皮一撩，觑人一眼就是关我屁事的宁队长吗。
他摆摆手，揭过这一页，“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首先要解决的是摆在眼前的问题。”
“可以确定的是对怪物的精神力输送与拍摄空间有关，毁掉一个假空间并不难，但是那些人势必会受到损伤。”许所长目光又投向在园内不愿离开的人身上。
拍摄空间与他们的精神海紧密相连，破坏空间必然会对那些人的精神海造成损伤，轻则痴呆失去神智，重则变为无意识的植物人。
如果不管他们，只专注解决鬼屋里力量暴涨的怪物，他们迟早也会被吸干精神力，下场都是一样的。
派人进去强行将他们带离，新派进去的人又会被空间摄取精神力。
放弃那些躺尸的人还是牺牲少部分人去拯救他们？
许所长苍老的目光夹杂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悲悯。
稀稀落落的沉闷脚步声不断响起。
他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揉了揉，又觉得是幻觉，双手颤颤巍巍地从白大褂口袋里找出眼镜带上，“这是？”
只见园内原本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游客扭曲着身子，歪歪扭扭、佝偻着身体逐渐站起来，浩浩荡荡的人潮缓慢向游乐园大门靠近。
“出来。”
有人极轻地一声命令。
这种嗓音轻缓却又不容抗拒的指令宁封听到过，在鬼屋，宣久倏然清场喋喋不休的怪物。
他蓦地望向宣久。
他身姿颀长懒懒地立在那儿，骤然散出控制所有人的丝线，神色依旧是些散漫无趣。
察觉到宁封的视线，回望过去，眼底变幻着游乐园金灿灿的日影，与他绿盈盈的眸色交相辉映，甚是瑰丽。
他嘴角弯出一丝笑意，“这样的话，是不是只剩园里那些怪物要解决了吧？”
一句问句却是陈述的语气，不用宁封回答，他又说，“我去吧。”
说完就要提步穿过人群向园内走去。
“我跟你一起。”宁封伸手拦了他一下。
“我没事。”一种另类的拒绝，他并没有因为被夺取精神力而感到不适，所以他能独自处理那些怪物。
而且他也想。
宁封与宣久认识时间不长，但是从仅有几次接触他大概也能知道当宣久不愿意直白地拒绝他人时就会从以一种更加温和地方式说服对方。
宁封沉默，伸出去的手转而抬起靠近他的耳廓，摘下了宣久戴在耳朵上耳麦。
“去吧。”
宣久略微侧眸扫了一眼耳麦，入园前戴上的，但在不知不觉中就忽视了耳麦的存在。
【具有实时记录功能的时尚小部件，你全部家当里科技含量的最高的东西。】
“这样可以吗？”一旁的异控局人员快速瞥一眼宣久，低声向宁封劝道。
调查小队在清理污染时必须带上耳麦，不仅是为了队员之间的沟通，更是为了存档，以备监察处随时调查。
宁封一贯不大乐意向别人解释他已经做了决定的事。
许所长慢悠悠说道，不像是回答，更像是对着耳麦提醒，“既然他不愿意让别人跟随，那我们就遂了他的意愿，毕竟他确实是在认真完成任务，我觉得我们还是有给出信任的魄力的。”
毕竟如果没有宣久操控被困人群走出游乐园，他们还在电车难题里苦苦纠缠。
许所长望向那些一步一顿、扭曲着身子穿过检测仪的人群，心里默默计算思量着宣久的精神力。
计算不出，难以想象。
玩偶操控这个异能他是知道的，对玩偶的操控来源于精神力的绝对压制，控制的丝线是使用者精神力的一部分，分出的丝线越多，消耗的精神力越大。
那些失去动力的游客没有上万也有几千，就这样全部控制了，而且看宣久的神色并没有什么不适。
他在一瞬间好像明白了为什么荒野实验室那么执着于探求人的精神力极限。
宣久走进游乐园，扭曲的人群自动分流，为他扩出一条道路。
【你有没有觉醒一些血脉天赋？我是说种菜，比如种个豌豆射手什么的。】
【我们能不能换条路，你真不觉得这些人下一秒就要一拥而上吃掉我们的脑子吗？】
【好吧，我确实没有脑子，并不该担心这个问题。】
忽视系统莫名其妙多起来的对话框，宣久再次迈入鬼屋的大门，鬼屋因为他的到来霎时寂静一片，就连因为怪物狂躁的力量冲击一直颤抖的岩洞都一动不动。
因为没有穿防护服，他没有直接进去，只是倚在门框上，剩余的精神力毫无保留地全部转化为精神丝线全部刺入怪物的身体。
宣久感受了下，怪物的力量确实增强了不少，其中一只还挺能吃，力量增强很多，在试图抵抗他的控制。
他倚在光影交汇处，半明半昧的神色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幽黯，但是随着他的一偏头，日光纷纷扬扬落在他的眉梢，眼尾弯出浅浅的弧度，“你们谁拿了我的精神力？”
死一片的寂静。
随后一阵混乱的杂音、打斗声响起。
那只一直在试图抵抗他的怪物被众多怪物一起围殴，打残，丢了出来。
被丢出的是一团血肉，宣久没有靠近他，用丝线控制着它，展开那团蠕动着的血肉，黑色的墨汁裹满了它全身，从那几只不断抽搐翻腾着的触手来看，那团东西是只章鱼。
宣久缓缓摇了摇头，刺入章鱼的丝线缓缓收紧，章鱼触手上的吸盘骤然开合、蠕动，无力着抓挠虚空，徒劳地拖动着沉重的身躯想要逃离。
他沉静地看着那团东西，无悲无喜，他向来爱笑，神色更多的时候带有一种无攻击性的温和，眉目冷淡下来，便透出一股森冷的寒意。
宣久手指动了动，控制章鱼的丝线另一端就钩上他的手指绕了绕，被夺取的精神力沿着丝线缓慢回归，像一滴水汇入大海。
尖锐的挣扎嘶叫在岩洞不断回响，一声声撕扯着耳膜，其他怪物抱了抱身子，往更深处躲了躲。
从弱小时期就烙印在内心的恐惧，即使现在力量强大了也根本生不出反抗的念头。
他们在心里暗暗祈祷那人快速了事，赶紧走人。
力量增长也不是他们想的，突然被灌输力量，在嗅到汇给他们的力量中含有一股令他们胆寒的熟悉气息后，凭借着本能直觉默默躲开了那丝气息，只有那只笨蛋丑鱼。
宣久才不管他们怎么想的，缓缓扬起嘴角，语气轻柔，却透出一丝令它们毛骨悚然的诡谲寒意，“你们还用我教怎么做？”
怪物集体摇头，不要了不要了。
仔细想想，力量什么的对他们根本没用，它们是游乐园在编工作人员，有铁饭碗工作的，一旦力量暴涨就要去异控局蹲局子了。
在游乐园门前站得七歪八扭排队等着污染检测的游客，逐渐站直了身体，身体上的无力酸痛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他们转了转脖颈，恍惚地看着周围人，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门外一直在凝神观察游乐园的研究人员们显然也发现了游客的异常，看着重新焕发活力的人们，有人恍惚地喃喃，
“有时候我觉得中央研究对异能的研究评级其实是错误的，异能并无高低强弱之分，区别其实只在于使用的人？”
有人应和他的话，望向从园内缓缓走过来，姿态闲适的人，补充道，“现在这种感觉尤为明显。”
在远处一栋高楼上，小丑控制着一个玩偶，拿着高倍望远镜紧紧盯着游乐园动向，他也看到了毫发无损从园内走出的人，转动望远镜，视线拉近，对上了宣久平静地一抬眸。
小丑一个手抖，逃离了玩偶的身体。
在酒馆内，他心有余悸地拍拍心口，“实验被中止了，要不我们换个城市吧。”
明光城是城市联盟一个普通的中型城市，谁能想到这么会扮猪吃老虎，隐藏了这么多异化者高手。
换个实验城市才是最稳妥的办法，柿子还是要挑软的捏。
“成功了。”01否决了他的提议，并给出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答案。
他们第一阶段的实验目的并不是为了造出力量强大，无法对抗的怪物，只要造出力量增强的怪物，证明精神力的作用就算成功。
“可以开启下一阶段的实验了。”
小丑叹口气，他说这番话不是要证明实验成功与否，最主要的目的是说服同伴换个试验对象，但是脑袋一根筋的人听不出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他认命地拿出通讯器打开论坛进行下一阶段的实验宣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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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谁的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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