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录制行程里，“互动”成了关键词。
梁锡繁本想继续当个“背景板”再混一天，可这念想刚成型就被拉去组队，那点“打酱油”的小心思彻底泡了汤。按照流程，每位队员都要搭配一位队友，共同完成接下来的互动任务。
“陆医生，您和李医生这边请，Remi你去Wendy组。”导演拿着流程表穿梭在场地间，镜头已架好，只待正式开拍。
“陆医生”这三个字，梁锡繁早听出了茧子，下意识以为是常来串场的陆家佑，眼皮都没抬一下。直到她无意间回头，望见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陆景陶正端坐在指定的椅子上，指尖轻搭在膝头，神色淡得像一汪平静的湖。
此陆医生，非彼陆医生。
他怎么会来录她们的综艺？
梁锡繁僵在原地，目光反复落在那张脸上，连呼吸都慢了半拍，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她该不会是看错了吧？
Wendy盯着被分到自己身边的Remi，眉头轻轻蹙起，带着点孩子气的抱怨：“要我跟她一组？我不要，能不能换人啊？”
“人家之前还护过你，你怎么说这种话？”Fancy走过来，语气里带着点训斥，“说不定Remi还不想跟你一组呢，现在临时换组，只会给工作人员添麻烦，你就不能成熟点？”
比起以前对着梁锡繁的尖酸刻薄，Wendy这次的吐槽明显软了不少，她撇撇嘴，只傲娇地哼了一声：“嗯哼！”
梁锡繁压根没心思看Wendy这出“小剧场”，哪怕她没像从前那样追着陆景陶跑，注意力还是全被他勾走了。
恍惚间，她总觉得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下意识转头时，正好对上陆景陶的方向——他正闭着眼让化妆师补妆，长而密的睫毛垂在眼下，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倒看不出半分异样。
梁锡繁悄悄收回目光，嘴角牵起一抹自嘲的笑：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一整场录制下来，梁锡繁都觉得浑身不自在。以前在镜头前接梗快、反应灵，可今天脑子里像塞了团棉花，接话都接得磕磕绊绊。
休息间隙，Amy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对劲，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今天是不是不舒服？怎么总心不在焉的？”
自我感觉还好，却不知自己原来在他人眼中是另一种模样，梁锡繁勉强挤出个笑：“Amy姐，我没事。”
“是不是累着了？”Amy没多追问，只温声安慰，“没事，今天录完就能好好休息了，再撑撑。”
“嗯，谢谢Amy姐。”梁锡繁说完，回头触到药师小谢递来的物件——一方浅绿棉麻香包，边角缝得整整齐齐，上面用银线绣了片小小的艾叶，时不时飘来香味。
梁锡繁轻声问：“这是？”
小谢整个人透着股清爽劲儿，笑说：“这是艾草香包！香气不冲，慢慢闻着，或许能让你没那么紧绷，身体也能松些。”
梁锡繁把香包凑近鼻尖，香气漫进鼻腔，她笑说：“谢谢你！谢医生，你人真好！”
小谢连忙摇头，眼底闪着细碎的光：“不客气啦，就是举手之劳，希望能真的帮到你。”
梁锡繁凑近香包又闻了闻，满心欢喜，抬眸那会刚好撞上陆景陶的目光，她顿时笑意凝固。
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她起身想去洗手间洗把脸，让自己清醒点。可她刚站起来，就隐约感觉到身后有个身影也跟着动了。
洗手间在走廊尽头，梁锡繁独自往前走，身后脚步声愈来愈急，且愈来愈近，将她出逃的思绪一一拉回。她心里疑惑，却没回头，依旧埋着头往前走。直到一道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打断了那急促的脚步声。
“梁锡繁。”
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沉甸甸的分量，连那道立在原地的修长身影，都透着几分落寞。
梁锡繁的嘴唇下意识抿紧，整个人像被钉在了原地，怎么也挪不动。
这声音，她太熟悉了。
他好像还是第一次喊出她完整的名字，这样一想，她眼眶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热。
她还没做好和他面对面的准备，怎么他就能这么轻易地喊出她的名字？深吸一口气，梁锡繁努力学着他平日里的云淡风轻，转过身时，语气已经平静得听不出情绪：“陆医生。”
陆景陶看着她，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真巧，没想到你们会来这边录节目。”
“是。”
轻轻的一个字，言简意赅，多余的话不想说。面对他，她早已没了从前的分享欲，就连半分“久别重逢”的情绪，都不想分给眼前人。
陆景陶显然没料到她会冷漠到这个地步，眼神暗了暗，又试着找话题：“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梁锡繁垂着眼，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依旧淡淡的：“挺好的，谢谢陆医生关心。”
见她始终带着疏离，陆景陶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梁锡繁直接打断：“陆医生，休息时间快到了，待会儿还有录制，先不聊了，我去下洗手间。”
“好……”陆景陶的声音弱了下去，看着她的背影，没再跟上去。
从洗手间出来时，梁锡繁以为陆景陶早就回了录制现场，可在拐角和他撞了个正着——他竟还站在原地。
陆景陶一直在等她。
梁锡繁没停下脚步，也没看他，径直从他身边掠过，脚步没半分迟疑。
他是不是特地等她，她已经不在乎了；至少在那一刻，她是真的不想再去猜、再去想。
“我在等你。”陆景陶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切。
梁锡繁的脚步顿住，缓缓转过身，静静地看他：“走吧，该回去了。”
陆景陶忽然说：“我这也有香囊，你要不用我这个？我的应该比小谢的……更专业些。”
梁锡繁有些意外，后又感觉他莫名其妙，于是摇头说：“不用了。”
两人并肩往回走，沉默了一会，陆景陶忽然开口，语气带着点试探：“你为什么不加回我？”
梁锡繁停下脚步，轻轻叹了口气，喉咙有些干涩，抬头看他：“陆医生，我不明白。”
陆景陶垂眸看她，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辨，“不明白什么？”
“我真的不明白，你删了我，为什么还要加回来？”话刚说出口，梁锡繁就觉得鼻尖发酸，她用力咬着下唇，把涌到眼眶里的泪水硬生生憋回去。
她不能哭，更不能在他面前哭！
“从此当个陌生人，不好吗？”
“我不想。”
陆景陶的声音低了下去，像被风吹散的羽毛，轻得让梁锡繁抓不住他的情绪。
“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这么快改变主意了？”梁锡繁的眼眶里，小小泪滴带着暗淡的光。
他唇瓣轻启，辩解道：“对不起，梁锡繁，我不希望这样。”
“那陆医生为什么要删我？”梁锡繁只想得到一个真诚的答案。
“……不小心删的。”眼神躲闪。
梁锡繁自嘲般轻笑一声，毫不留情拆穿他：“陆医生，你知道吗？你真的很不擅长说谎，你过了这么久才发现自己删了我？还是说，你突然可怜我被删了，两个月之后才回过头来加我吗？”
“梁锡繁，我需要再和你单独聊聊……”陆景陶语速加快了些，又说：“今晚，我想和你一起吃饭。”
梁锡繁别开脸，避开他灼热的目光，语气平静不少：“陆医生，我很清楚你根本不喜欢我，如果你是因为内疚才要请我吃饭，大可不必，要是因为你妹妹追星，碍于面子才加回我，那更不必了。”说完她没有再看对方，大步往录制现场走去，头也不回。
接下来的录制里，只要到陆景陶讲解的环节，梁锡繁都下意识移开目光，她只听他的声音却不看他人，像在刻意把他当成空气。
他会有什么反应？会失落吗？还是根本不在意？
她只知道，自己要在心里设防。
要是无意间再撞见他在熟悉的领域里意气风发的样子，自信、侃侃而谈、藏不住的锋芒……她怕自己好不容易筑起的防线，会在那一瞬间土崩瓦解，再次一头栽进心动的漩涡里。
终于熬到收工。
梁锡繁推掉晚上的聚会，一路直奔家里，关上门的那一刻，她才卸下所有伪装。
和陆景陶的那番对话像根刺，梁锡繁第一次尝到了“表里不一”的滋味——表面上的冷漠、冷脸、冷淡，全是因为心里的不甘、闷气和埋怨。
可那样的自己，根本不是她想要的。
事后她心里还是很难过很难过。
梁锡繁蹲坐在玄关，越想越委屈，盯着手机屏幕发呆。就在这时，屏幕亮了一下，弹出一条微信通知——是陆景陶发来的好友申请，验证消息里，只有她的名字。
压抑了一整天的情绪，在看到那条申请的瞬间彻底爆发。梁锡繁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委屈、失望，还有太多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情绪，在黑夜里一点点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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