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午后,恒盛集团顶层的会议室,空气却沉得能拧出水,窗外,铅灰色的云层沉甸甸压在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上,像是巨大的叹息,映衬着屋内无形的硝烟。
长桌两侧,季氏总裁季知遥与陆氏掌舵人陆屹川,隔着冰冷的胡桃木桌面,如同两柄出鞘便无法回鞘的利剑,为南湾区炙手可热的地王开发权进行着最后的厮杀。
“陆总,”季知遥身子微微前倾,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桌面,唇角习惯性地勾着商场上无往不利的爽朗笑容,眼波却锐利如刃,“核心污水处理系统的运维自主权,是季氏的底线,也是我们参与这个项目的价值所在,您想一口吞掉,问过季氏的技术团队咽不咽得下?”
她的声音清脆利落,带着骨子里的自信锋芒,目光毫不退让地锁在对面。
陆屹川靠在宽大的椅背里,西装挺括不见一丝褶皱,姿态看似闲适,却透着蓄势待发的压迫感。
日光将他深刻的轮廓切割得愈发冷峻,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是拒人千里的弧度,听到季知遥的话,他浓密的睫毛垂着,视线落在手中那支缓慢旋转的银笔上,仿佛那才是世界的中心。
“价值?”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如同冻湖下深潜的暗流,“在绝对的成本控制和效率面前,所谓的‘价值’不过是谈判的修辞。”他终于抬眼,那双深邃的眼眸,底色是化不开的寒冰,清晰地映出季知遥带着进攻姿态的身影,却没有丝毫情绪波澜,像在评估一件精密器械的标价。
“运维自主权?”他唇角极其轻微地勾了一下,近乎讽刺,“季总,控制权握在更有实力、更有经验的人手中,才是对项目真正的负责。至于季氏团队能不能咽下……”
他笔尖轻轻一顿,在面前平板上划过,一份新的文件瞬间投影在幕布上,冰冷的蓝光照亮他毫无表情的脸。“看看这个季度的市场数据?技术专利并非不可替代,季氏的周转率,似乎配不上你的野心?” 数据曲线分明,像一根根冰冷的针,扎向季知遥引以为傲的根本,而那眼神,依旧空洞、精准,连一丝针对性的情绪都吝于给予。
又是这样!
季知遥呼吸一窒,熟悉的憋闷感堵在胸口,从她回国执掌季氏,在第一次正式项目上与这位后起之秀狭路相逢开始,陆屹川看她的眼神,就永远是这样——冰封的深湖,无波无澜,没有激赏,没有憎恶,甚至连对手应有的尊重都稀薄得像空气。
是那种彻彻底底的、仿佛她季知遥这个人连同她所有的成就和主张,在他构建的商业版图里,都渺小得不值一提的漠然。仿佛她只是路上一颗需要绕开的石子,连硌脚的资格都没有。
这种感觉,比**裸的敌意更让她如鲠在喉,像是狠狠一拳砸进了棉花里,无处着力,只剩憋屈,他是天之骄子,她就不是吗?他凭什么用这种眼神!
指尖悄然掐进掌心,季知遥脸上的笑容反而绽开得更盛,像雪地里骤然盛放的红梅,艳丽却带着冷锐的刺。
她将手边另一份文件推前一步,薄薄的纸页边缘几乎要刮到桌面。“陆总对季氏的‘关心’,真是无微不至。那不如也‘欣赏’一下陆氏在东欧厂区的这份环境风险评估报告?南湾区作为未来的城市名片,‘污点’这两个字一旦贴上,陆氏积累的百年声誉,怕是再厚的黄金也镀不回来。” 明媚笑容下,递出的是淬毒的匕首。
陆屹川眸底那层冰似乎轻微震荡了一下,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快得无从捕捉便沉入更深寒处。
他身体向前倾压了寸许,原本无形的压迫感瞬间化为实质的重压,几乎让在座的高管们屏住呼吸。“捕风捉影的把戏。”他声音低沉了几度,像金属在冰面上刮擦,“季总有空编排这些边角料,不如仔细想想,签下我的分成比例,至少还能保住你现在的位置。”他指尖在屏幕上猛地划过,敲下一个冷酷的数字,“否则,明天金融版头条,会是季氏断臂求生的故事。”
冻结的空气绷紧到极限,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裂崩坏,两个同样强大的意志在寸土之地激烈绞杀,火花却只化为死寂的冰川。
“嗒”一声轻响,陆屹川面无表情地合上平板盖,声音在凝固的空间里格外清晰。“今天季总的筹码,显然不够分量。后续会议,等你有新的‘价值’再说。”他站起身,动作流畅迅捷,没有丝毫滞涩,挺拔的身影带着冻彻骨髓的冷漠,视线甚至没有在季知遥脸上停留半秒,仿佛那里只是一片虚无的空气,他径直走向门口,玻璃门被他助理无声地拉开。
被彻底无视、宛如空气的屈辱感猛地窜上季知遥的头顶,他总是这样,每一次、连一个对等的告别眼神都不屑给予,他陆屹川到底凭什么?!
“陆屹川!”她猛地站起,声音带着强行压抑却依旧泄露的怒意,像冰层下奔涌的暗河,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走到门廊光影交界处的男人终于停住脚步,缓缓侧过身。
顶光从他挺拔的鼻梁上滑下,一半脸在明亮的光晕里线条锐利俊朗,另一半脸则完全隐没在阴影之中,连同那只看向她的眼睛,深邃得更像不见底的渊薮,他似乎在听,又似乎仅仅是一种礼貌性的停顿。
还有事?——那眼神无声地传递着这三个字,毫无温度,毫无兴致,只有被琐事短暂打扰的、冰冷的厌烦。
季知遥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她几步走到门口,站定在他面前,距离近到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冰冷的雪松混合着硝烟的味道。
“核心运维权,必须由季氏主导!这就是我的底线!”她仰视着他,一字一顿,毫不退缩,努力想从他冰封的眼底找到一丝评估或动摇的痕迹,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陆屹川沉默地看着她,居高临下,如同神祇俯视尘嚣,那眼神里没有任何内容,只有纯粹的冰冷和评估,仿佛在分析一件物品的最后倔强是否值得费神。
几秒钟的死寂后,他极轻微地抬了抬下巴,唇角的弧度冰冷又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季知遥绷紧的神经上:
“季知遥,”他念她的名字,没有任何温度,像是在念一份过期的文件标题,“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你所谓的底线……”
他微微倾身,向她靠近了极其微小的一寸,阴影几乎笼罩住她,近在咫尺的距离,季知遥能清晰看到他墨黑瞳孔中自己隐含怒气的倒影,却依旧无法从中捕捉到一丝温度,反而被那深渊般的冷吸得心头一悸。
“…不堪一击。”冰冷的吐息拂过她的额角。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大步流星,冰冷笔挺的背影毫无眷恋地融入明亮宽阔的走廊,仿佛身后空无一物,只有空气。
季知遥僵立在原地,像被那四个字钉在了冰冷的地板上,一股混杂着巨大屈辱和无力感的怒火在四肢百骸乱窜,不堪一击 !她季知遥在商界拼杀出的赫赫战绩,在他眼里,就只是…不堪一击?!
“季总?我们还去东洲港吗?港务局的张秘书…”助理小心翼翼地凑近,声音带着担忧。
季知遥猛地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将那几乎灼穿理智的怒火狠狠压下,她转身,步伐瞬间恢复了雷厉风行的利落,甚至带上了一丝狠绝:“立刻去!把车开到门口,现在,一秒也别耽搁。”她需要立刻离开这个充满挫败气息的地方,离开那个男人留下的冰冷阴影,东洲港的港口扩建项目是她绝不能错过的战略机会。
专属电梯,下行。
幽闭的空间里只有钢缆的嘶鸣,陆屹川背对轿厢门,镜面墙清晰映出他冷硬如雕塑的侧脸。
无人窥见,他那双插在高级西装裤袋里的手,正紧握成拳,力道之大,指关节在薄薄的布料下凸起得狰狞,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去压制某种即将破闸而出的怪兽。
而电梯壁上倒映出的那双眼睛——那份对着季知遥时仿佛能将灵魂都冻僵的空洞冷漠,此刻正翻涌着骇人的巨浪,浓得化不开的偏执、某种沉埋了经年的灼热渴求,与刚刚那场胜利带来的冰冷掌控感激烈碰撞,几乎要将他自己撕碎。
“砰!”一声闷响,是他紧握的拳骨狠狠砸在冰冷的厢壁上发出的撞击。
他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所有汹涌的情绪被强行压下,再次冻结成坚冰,只是那冰面下,裂痕在无声蔓延。
地下车库,暴雨倾盆。
豆大的雨点疯狂砸落,顷刻间在坚硬的地面汇成湍急的水流,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季知遥刚坐进自己SUV的后座,暴雨的气味混合着皮革的冷意充斥鼻间。
“季总!”她的助理撑着伞,拉开车门时几乎被风吹走,声音拔高在暴雨声中,“陆总的车…抛锚了!他的司机冒雨在修…但是东洲港…港务局那边有重要议程,也关系到陆氏那个环保评估风波的危机处理…雨太大,机场都关闭了…” 助理看着窗外那片白茫茫的雨幕,满脸焦灼。
季知遥烦躁地皱眉,顺着助理的目光看去,不远处,陆屹川那辆熟悉的黑色劳斯莱斯幻影旁,穿着制服的司机正焦头烂额地掀开机盖检查,雨水瞬间将他浇透。
陆屹川本人撑着伞站在车边,深色的大衣肩线很快被雨水浸出深色痕迹,身姿却依旧笔挺如松,侧脸在暴雨中显得更加冷硬漠然。
环保风波?季知遥心头冷笑一声,她刚才掷出的那把匕首,他倒是立刻就要去拔了?效率真快啊!拼车?让她和他挤在同一个狭小空间里,继续受他那份令人窒息的漠视?
“所以?”季知遥的声音隔着雨幕透出一丝不耐的冰冷,她今天受的气够多了,她一点也不想再看到那张冰块脸,一秒都不想!
助理话未说完,车门被一股沉稳的力道拉开,冰冷潮湿的空气和男人身上被雨水浸湿后愈发浓郁的雪松气息瞬间席卷进来。
陆屹川毫不犹豫地弯腰坐了进来,强大的气场瞬间挤压了车内原本宽敞的空间。
昂贵的布料与车内座椅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他身上带着雨水的寒气,大衣下摆还在滴水,几滴冰冷的水珠溅到了季知遥的手背上,激得她一颤。
他坐定,没有看她,侧脸的线条绷得像淬火的剑锋,薄唇微启,低沉冷淡的声线在密闭的车厢里清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开车,东洲港,二十分钟内我要看到港务局的办公楼。”
声音里没有半点感谢,也没有任何对刚才谈判的锋芒毕露和此刻强行拼车的尴尬解释,仿佛季知遥的车,和他的专属座驾一样,理所当然地为他所用,这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源自骨子里的漠视。
前排的助理和司机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轻了。
季知遥被他这理所当然的态度彻底气笑了,一股无名火“噌”地烧到头顶,烧尽了最后一点理智,她猛地转头,瞪向他冰冷完美的侧脸轮廓:“陆总命令起人来倒是驾轻就熟,不过您说的对,时间确实宝贵,分秒都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实在不值得!”
她清晰地吐出“无关紧要”四个字,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的针,狠狠反刺回去,将他加诸于她的漠视,毫不留情地原样奉还。
在她看不到的视野盲区,陆屹川搭在膝盖上的左手倏地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指尖的冰冷瞬间传到心口最深处那个早已千疮百孔、以她无意间命名了十年的角落。
他下颌线条绷得更紧,喉结极其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咽下了某种带刺的硬物,但他依旧没有侧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死死盯着前方被疯狂摆动的雨刷勉强割裂开来的混沌雨幕,仿佛那模糊的世界才是唯一值得关注的东西。
引擎嘶吼着启动,强劲的SUV如同黑色的巨兽,一头扎进白茫茫的雨幕洪流之中,撕裂沉闷的轰鸣。
车内,一片死寂,只有雨点疯狂敲打车窗的声响,像是某种不安的预示,季知遥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侧男人散发出的那股沉甸甸的、几乎化作实质的寒意。
她烦躁地扯了一下安全带,只想快点结束这令人窒息的旅程,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扭头的瞬间,陆屹川的目光曾极其短暂、极其克制地扫过她被雨水打湿少许的肩头轮廓,那深沉眸底一闪而过的,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汹涌暗流。
小甜饼文,篇幅可能不是很长,保持一天一更的样子。
点★收藏,谢谢老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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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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