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月宫内的香炉里正燃着清香，以此掩盖残留的腥味。夜离躺在床上，一旁还趴着个白鸾凤。云渺在一旁为他们护法。
三个时辰过去了。
殿内一片寂静，云渺不敢分心，她盯着二人，不敢错过一丝动静。
夜离手指微微抽动。云渺差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下一秒，夜离长长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扑朔着，睁开了眼睛。一红一黑的眼眸彰显着诡异。几乎是同一秒，白鸾凤醒了过来。
云渺和殿内的医师同时松了口气。
夜离动了动手指，借着手腕的力坐了起来。他揉了揉眉头，看上去像是在思虑着什么。
白鸾凤向夜离晃了晃手中的锁链。示意让他解开。
夜离微微笑着压下他的手，那双含情脉脉的眸子凝视着他的眼睛。
“你在这里乖乖等我回来。”
明明是十分温柔的话落在白鸾凤耳朵里却像是威胁。
“阿离，你……”
夜离捂住白鸾凤的嘴，眼神里没有一丝笑意，“我不想听你说那些话，你就在这里等我回来。”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不仅如此，夜离在锁链上直接施加缚神咒。白鸾凤皱着眉头，他有些不解，在梦境中还好好的夜离怎么在现实里翻脸了。有外人在，白鸾凤也不便多问。
好像有什么正在悄然中变化，像流水般抓不住，握不紧。
“云渺，我要见妖帝。”夜离转头对云渺冷冷说道。
“帝下在等你，殿下。”云渺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吧，夜离殿下。”
夜离呼出口气，转头对上白鸾凤不解的眸子。他握住白鸾凤的手，吻了吻他的眼睛。
“等我。”
殿内的医师保住了性命，劫后逃生般迅速离开了衔月宫。偌大的宫殿再一次冷清下来。白鸾凤只能将心中的疑问压下，独自靠着床幔等待。
就在这时，来自凤族长老的任务点亮了白鸾凤腰间的玉佩。白鸾凤费力地勾到玉佩，锁链发出一阵响声。刚接触到玉佩，长老的影象便传了过来。
“白鸾凤，凤族将派给你最后一个任务……”
得知任务之后的白鸾凤却无法再冷静下去。
夜离与云渺一路上无言。他们刚走到妖帝寝宫前，等待已久的侍女连忙行礼说道：“云大人，帝下吩咐让夜离殿下进去，其他人都退下。”
“好……”云渺一愣，瞥了眼夜离后随即点了点头。
夜离抬腿迈进内殿。
几盏灯孤寂的燃着，驱散不了大片的黑暗。
越靠近内殿，腐朽潮湿的味道就越浓稠，是上等的燃香都掩盖不了的死气。
几声咳嗽从内殿传来，在空气中显得十分刺耳。
“你来了。”
妖帝靠在床栏上，她透过屏风凝视着夜离。那张与千执相似的脸上满是病气。心底莫名燃起了一丝病态的快感。
“结果并不如意吧？”
妖帝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她又咳嗽起来了。她捂住嘴，手心咳出的血下一秒就消失了。
“咳咳咳…说吧，你想怎么样？”
“先发制人。”
夜离没有行礼，后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这母子俩凑不出一个健康的妖。
“哦？”妖帝倒有些意外他会这么说。
夜离望着妖帝的眼睛，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神界心不齐，一时半会发不了兵。用您中毒的事情作为我弑神的原因。如何？”
“那你如何解释这神骨呢？”妖帝摸着下巴思考，倒是赞同了他的想法，只是她要思虑的更多。
“那就实话实说，神界千执自觉愧对于亲生骨肉，所以以神骨补偿我。”
“妖界老派不会服你。”
“我自有办法。”此话一出，夜离脸上闪过一丝狠厉。那张苍白的脸隐入黑暗中，如同恶鬼般随时摩擦着手中的刀，等待一个时机。
妖帝呼出一口气，露出一个了然的笑：“你已经全部想好了是吗？”
“是。”
“不错。”妖帝手一挥撤开了屏风。“这妖帝的位置，我可以放心的交给你了。”
“毒能解，你不必……”夜离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
“怎么？怕我寻死？我不是千执那个疯子，我不会就这样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我勤勤恳恳当了这么久的妖帝，是时候该做回自己了。千执已死，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妖帝支撑着身子下床，她踉跄了一步，朝夜离走去。
夜离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扶她，手停在空中又收了回去。妖帝手里变出一个玉雕的九尾印章，放入了夜离手中。“但妖界不可有两帝，我会伪装死亡。用新的身份重新而活。云渺是值得信赖和重用的，你以后要是有什么困难，就让云渺来找我吧。她会知道我在哪里的。但你要是膈应她是我的人，我就带她离开。”
“好。”
九尾印放在手心触感冰凉，夜离却觉得一阵炽热。原来得到想要的权利是如此简单。他甚至会有一种恍惚感，也许自己还在梦境中，不然为什么会有中飘飘然的感觉呢？
夜析解脱般笑了笑。她第一次抛开所有情感，单纯地摸了摸夜离的头。
“你真的长大了。以后妖界就交给你了。
夜离却是闭上了眼睛，颤抖的声音暴露了他的理智外表下的忐忑。
“我有一件事情至今未解。”
他有预感，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对话。有些话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夜析手一顿，她像是料到了接下来的谈话是什么，心里刚产生的一丝温情随之飘散。她又恢复成往日的模样，说道：“你说吧。”
“你为什么最后毁约了。”他睁开眼睛，带着不解、迷茫，又像是不可置信地望着妖帝，“你们不是约定好要一起重铸六界秩序吗？为什么中途毁约了。”
接受神骨后，夜离看到了千执的过去，自然得知了一切真相。
他的出生并不是一场单方面的预谋。两界的天之骄子不会因为简单的爱冲昏了头。他们想要的是重铸六界秩序，成为新界的代言人。
但是，夜析没有料到自己的父君和弟弟会因为自己而死。对神界的仇恨不过是对自己厌恶的幌子罢了。
“千执！”
夜析上前愤怒地甩了一巴掌给他。
“为什么！不是做戏吗？我父君和弟弟怎么会……”
千执的脸被打歪在一边，他转头擦了擦嘴角的血丝，温柔笑道：“战场上有生有死，是很正常不过的。”
夜析气得身子都在颤抖，她这才看清千执的真面目。手里的灵力不断凝聚，夜析恨不得直接杀了千执。
千执上前抱住夜析，安抚道：“他们没了，你不就能登上帝位了吗？接下来的妖界会在你的带领下打败进犯的神军。”
夜析闭上眼，手里凝聚的灵力最终还是被她掐灭。她冷冷说道：“我怀孕了。”
千执一愣，转而狂喜，他握住夜析的肩膀，脸上的笑容咧到了耳边，他激动地说道：“析儿！这个孩子就是我们撬动六界秩序的关键！我们的大业……”
夜析嘲讽地勾起嘴角一笑，她随意地点了点头，没有在意千执的喋喋不休，只留下一句“我以后不会再来相鹊亭了。”便转身离开了。
千执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拉住夜析的手，却被无情地甩开。
松树翠绿如玉，云烟隐入天际。千执看着夜析离开的背影，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许只有神树知道吧。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夜析望着夜离坦然说道。
烛火如同幽魂般跃动，殿内静得能听到心跳声。
“母君……”夜离喃喃细语。
“你唤我母君，这就是原因。”
夜析闭上眼，往事涌上心头，她想起了她最后一次见千执的场景。夜离望着妖帝的神情，似乎知道她回想起了什么，因为那也是他埋藏在心中的秘密。
天机阁内，云雾袅绕，金碧辉煌。阁内立着六扇光门，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隶属于神界之门的背后，存放着通天镜。通天镜是始神留下的神器，可通未来，知前事。镜子由镜灵守护，但是镜灵早被千执引开。
少年夜离就这么顺通无阻地来到通天镜前。
“这是通天镜…？”夜离望着面前比他高一个头的镜子，内心深处不断生出向往。同时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诫他，不要去碰，不要触碰禁忌。
“你疯了！通天镜必然有代价，你要去冒险吗？”内心的小人在咆哮。
可是…这可是通天镜啊……
“窥探天机是要付出代价的！”
少年纠结不安，他环顾四周，发现四下无人。如果他知晓了未来，那他就能按照未来的指示变得更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内心的小人渐渐被“看镜”的声音取代。
最终他还是伸出了手。
千执站在高台上望着台下的少年被通天镜的光笼罩照，接着，少年走进了镜子里。
夜析迈着大步走到千执面前，她手一扬，巴掌就要落下。千执转头握住她的手，说：“夜析，不要任性。”
夜析气极反笑，“他才多大？！你让他去窥望通天镜！你疯了吗！？”
“这不是你纵容的吗？你不对他视而不见，他怎么会动了这份歪心。”千执面色不变，慢条斯理地说。“再者说，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你强词夺理！”夜析忍无可忍，举起另一只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什么约定什么誓言统统不作数了！”
“你要毁约？”千执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被扇的那边迅速肿胀了起来。
“是又如何！”夜析头也不回地走了。
“夜析，你会后悔的！”
她不再理会千执，直接打断了千执施加的幻境。镜子将少年吐了出来。夜析抱起少年离开了。
这也是夜离第一次窥镜只看到最终结果的原因。
“谢谢你，母君。”夜离朝她跪拜行礼。百年过去，隔在二人之间的隔阂终是消失了，虽然留下了痕迹，但伤痛最终会结痂。
夜析揉了揉眉头，一脸倦意，摆了摆手让夜离离开了。
夜离点了点头，他站起来，最后望了眼妖帝。这次，他没有看见往日的冰冷与严肃，他看见了她眼角的细纹、青丝中的白丝，原来她也开始变老了。
时间是平等的。
夜离转身回到了衔月宫。
刚进殿，便发现白鸾凤坐在池边等着他。锁链限制了他手的行动。他就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池中地鱼儿游动。竹林传来的簌簌声音，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
“能告诉我原因了吗？”白鸾凤抬头望着夜离。
夜离低垂着眼，朝他走了过去。
望着夜离毫无血色的脸，眼底的黑青十分刺眼，如纸片般单薄的身子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吹起。白鸾凤不禁为他担忧，他背后的伤还疼吗，刚醒来就去见妖帝会不会累？白鸾凤叹了口气，对夜离，他终是说不出什么重话。
“我在等你，我没有走。”
“那你会一直等我吗？”夜离蹲了下来，握住他的手，帮他揉了揉手腕上的红痕。铁链叮当作响。
接收神骨后，他再一次看到了碎片化的未来。死亡将他和白鸾凤分离开来，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你看到了什么让你如此担心？”白鸾凤没有回答，他问出了心底最好奇的问题。
“这个锁链不好，我给你换一个好点的，这样就不会磨到你的手了。你这双手应该配一个好看的链子，你想要水晶的还是黄金的，还是……”夜离自顾自的说到，说着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夜离！”白鸾凤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他。这是白鸾凤第一次大声吼他。
夜离动作一僵，脸上的笑容凝固起来。
话音刚落，白鸾凤有些后悔，他抿了抿唇，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你难道要一直关着我吗？”
他有些不解，夜离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难道不可以吗？”夜离脸上没有一丝笑，他就这样静静地望着白鸾凤。夜离没有在开玩笑，他是认真的。
这下轮到白鸾凤怔住了。他不解地皱着眉头，那双琉璃色的眼睛里装满了疑惑。
“为什么？”
“神妖战争结束前，你不能离开这里。”夜离站了起来，片刻的头晕眼花险些让他站不住脚跟。“白鸾凤，我头疼，我不想再说这些了。”
白鸾凤没有再说什么，他掩盖住眸子里翻滚的复杂情绪，叹了口气，似乎是妥协了。
“阿离，进去吧。”
夜离欣慰一笑，他挽住白鸾凤的手进入内殿。
簌簌竹叶声伴随着风声吹散了叮铛铛的锁链声。这场对峙，似乎是夜离赢了。
夜离：过去的夜离已经死了，现在是钮祜禄夜离[裂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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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往事浮沉终知晓，衔月宫门锁鸾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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