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八月,暑热渐退。
难得凉爽的天气,虞瀚东等人出现在武梁附近的瀚水岸边。自从他们劫持了齐老太爷后,往东去了皋昌,“拜访”了齐家的亲戚孙氏,最后将齐老太爷抵押给了孙氏,满载而归。与此同时,周边的郯军被他们耍得团团转,最后惊动了防守瀚水沿岸的柏竺和崔中恂,两人率领大军四处搜寻虞瀚东这伙人,却始终连他们的影子都没摸到。
“虞兄弟,你难道还想渡过瀚水去肥阴?”望着雾霭弥漫的河面,一旁的娄必安问道。
虞瀚东摇了摇头,道:“这次不去肥阴,我们去稽沃。”
娄必安怔了一下,望向虞瀚东,狐疑道:“你说的不是真的吧?陆晖连番栽在我们手里,如果知道我们渡过瀚水,定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找我们报仇的。”
虞瀚东若无其事道:“那就不要让他知道,等他反应过来,我们已经在稽沃城下了。”
娄必安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虞瀚东指着右侧的一段河流,解释道:“何宵曾跟我说过,靠近武梁的瀚水河段在这个季节会水流减缓,而且这里是整条瀚水最狭窄处。我们只要在这里搭建一座浮桥,一天一晚就能将所有人转移至对岸。”
娄必安这才恍然大悟。
于是虞瀚东令瘦虎、肥龙带人砍伐树木、搭建浮桥。由于这段时日大伙连续得了不少好处,干起活来格外卖劲,在众人的努力下,只花了两天的工夫,一条横跨瀚水南北的浮桥搭建好了。他们又用了一天的时间渡过了瀚水。
到了瀚水南岸,他们昼伏夜行隐秘行军,一路往稽沃去了。
一日夜间三更天,虞瀚东正带着队伍赶路,这时在前面负责探路的酆苞派人来报,前面旷野上有一股郯军驻扎。
虞瀚东顿时觉得奇怪,他们这两日都十分隐蔽,郯军是如何得知消息的。带着疑惑,虞瀚东与瘦虎、肥龙前去查看。
在前方十里处,数不清的营帐搭建在一片开阔的旷野上。
循着夜色,虞瀚东仔细观察了一阵,忽然放心了。
回到原来的地方,娄必安等人已有些心焦,樊黠连忙问道:“怎么回事?是冲着我们来的吗?”
虞瀚东神秘道:“是冲着我们来的,却又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迷糊了。
虞瀚东解释道:“我看到郯军营地中立着‘孔’字大旗,当时以为是孔俨亲自来了,后来仔细观察了下郯军的规模,显然不像是大将军级别的配置,我猜其中应该是孔俨之子孔暹。”他看向娄必安,微笑道:“之前听娄兄提起过,孔俨之子孔暹颇有勇力,每战身先士卒,年少成名,是郯国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娄必安点了点头。
虞瀚东接着说道:“我之所以说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却又不是冲着我们来的,那是因为我发现此地离蔚地甚近,而蔚地是最早被郯军攻克的申国城池。据我猜测,我们的事迹定然传到了郯国朝堂,他们急需将我们剿灭,所以派遣大将专门对付我们。孔暹定是其父孔俨推荐的,说起来无非是想让儿子多积攒些军功。孔暹显然是由蔚地领兵出发的,目的地应是去瀚水以北,因为他们还认为我们在那里。”
樊黠茅塞顿开,道:“那我们是无意中碰到他们的。”
虞瀚东微笑着点了点头。
樊黠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娄必安回道:“自然是按兵不动,等他们离开了。”
当晚队伍在就近的山林中歇息。
天一亮,负责观察郯军动静的酆苞亲自来报,郯军一早起来只吃了几口干粮,便出发了。
虞瀚东并不着急,他们一直待到太阳西斜这才动身继续往稽沃赶去。
直到四更时分,他们便赶到了稽沃城下。
此刻城楼上的守军早已是困倦不已,虞瀚东当机立断,命酆奇带人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城楼上的守军,然后由樊黠、瘦虎带领一批身手矫健之士攀入城中,打开城门。
接下来虞瀚东故技重施,在城中放火烧毁粮仓、军械库······制造混乱后,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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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指挥军队渡河的孔暹很快得知稽沃遭袭的消息,他气得暴跳如雷,随即命令军队重新返回,马不停蹄地朝稽沃赶去。
待孔暹赶到稽沃时,虞瀚东早已带人远遁了。被戏耍一番后,孔暹命陆晖、齐昭德各自率军搜索,誓要挖地三尺将虞瀚东这伙匪寇铲除。
三日后,坐镇稽沃的孔暹得知蔚地附近出现匪寇的动向。他顿时大惊失色,蔚地乃是郯王刚刚封赏给他们孔氏一族的封地,如果稍有差池,不但打了郯王的脸,顺带他的父亲也会遭殃。于是他立即召集所有军队星夜赶往蔚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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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地以东是一片广袤的森林,名为莛陵,穿过莛陵就是郯国境内了。一个月前,郯军便是由莛陵进入申国境内,抢占蔚地,攻克申国国都稽沃,从而灭了申国。
此时此地,一支为数不多的军队再次出现在莛陵以西,为首带队的正是虞瀚东。
进入莛陵后,虞瀚东一声令下,所有人原地休息。瘦虎、肥龙则带人四处巡视。
坐倒在柔软的草地上,樊黠不无担忧地道:“我们真的要去郯国?”
虞瀚东找了棵古老的树木倚靠而坐,他看了一眼樊黠,答道:“郯军所占领的地方现在均已大乱,瀚水以北的郯军以为我们渡河去了南方,南方的郯军以为我们袭击稽沃后,就会趁机渡河北上,现在我们又故意让他们发现在蔚地。孔暹得知这个消息后,定会不顾一切赶过来。”说到这里,他看向娄必安道:“娄兄!我现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娄必安微愣一下,随即从容道:“虞兄弟有话不妨直言。”
虞瀚东沉声道:“郯国为一举消灭邳、申两国,几乎动用了大部分的兵力,据我估计,现下郯国本土能作战的士卒应在十万以内,这些士卒俱都驻扎在南都郢春及险要之处。”说到这,他故意停顿了下,看了一眼众人仔细聆听的神情,续道:“接下来我打算深入郯国腹地,只要时机、战术运用得当,说不定能让郯王召回在外的军队。”
所有人顿时惊呆了,他们没有想到虞瀚东竟如此大胆。
娄必安深吸一口气,道:“不知你要我做什么?”
虞瀚东嘴角微翘,露出自信的表情,道:“我想烦请娄兄与酆苞带人出现在瀚水岸边,做出搭建浮桥,准备渡河的假象。”
樊黠担忧道:“一旦让郯军发现,恐怕会全军覆没。”
虞瀚东郑重道:“只要拖延十日,我便能带领大伙出现在郢春城下,到时候你们化整为零隐蔽起来,不用多久,当他们知道我们出现在郯国本土的消息后,自然会弃你们于不顾。”
娄必安沉默了一阵,道:“那到时候你的处境将极为艰难。”
虞瀚东摇了摇头,道:“我不会给他们机会的。我不但要搅得他们不得安宁,还要在他们眼前光明正大离开。”
娄必安等人见他信心十足的样子,也没再说什么。
当天午后,娄必安、酆苞带着四千人马和虞瀚东的嘱托离开了队伍,往瀚水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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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郯军探子向孔暹汇报道,位于安平附近的瀚水岸边出现一股匪寇,似有渡河的打算。孔暹连日来一直找不到匪寇的踪迹,早已急不可耐了,他立即率领一支最精锐的骑兵往安平方向去了。
当孔暹赶到时,只见到瀚水岸边尚未搭建完成的浮桥,他一气之下令人全都拆除了。正当他为再次失去匪寇的行踪而焦虑时,又有人来报,匪寇出现在瀚水武梁河段,于是他不得不再次召集人马顺着瀚水往武梁方向去了。
如此折腾了近十日,匪寇便再也没有消息了。
与此同时,虞瀚东带领剩下的三千人马偷偷穿越莛陵,进入了郯国本土。他们仍是昼伏夜行隐秘行军,由于樊黠曾在郯国待过数年,对郯国的地形山川颇为熟悉,在他的指点下,队伍避开了许多重要的关卡,不知不觉来到了郯国的国都——南都郢春。
当城西的守军突然看到一支军队出现在眼前时,吓得立即关闭了城门。不到一个时辰,城内上至王孙贵胄,下至市井小民全都知道有敌军入侵,整座城市顿时陷入了恐慌之中。
虞瀚东自知手上的三千人马根本无法撼动眼前的这座坚城,他的目的也不是要拿下郢春,而是要让郢春所有人都看到他们的存在,从而制造恐慌,迫使郯王做出错误的判断。
目的达到后,虞瀚东带领队伍迅速转移,他们由城西逛到城南,最后来到城东,耀武扬威一番便往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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郢春方面虽然未受到什么损失,却遭到了难以估量的打击,原本以为郯军天下无敌的城民们见到一伙匪寇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国都周边随意溜达,难免不会胡思乱想,于是不利于郯国的谣言开始传的满天飞。
城楼上的郯王在众多禁军的护卫下,与满朝文武亲眼目睹他们眼中的匪寇如何肆无忌惮地围着郢春到处溜达,最后往东而去。
郯王望着东方沉默了许久,底下的众大臣紧张的连气都不敢喘。良久过后,郯王问身边的内侍长道:“上将军现在何处?”
内侍长立即禀报道:“上将军于昨日往翊宁去了。”他偷眼看了看郯王阴晴不定的脸色,补充道:“据闻自邳、申两国运回来许多战利品,有待上将军亲自去核实后做出妥当的安排。”
“哼——”郯王转身面向内侍长,以命令的口吻道:“命上将军尽快肃清境内的匪寇,以十日为限,逾期严惩不贷。”
内侍长连忙应诺。
相国衡谡不禁为孔俨捏了把冷汗。
郯王正要从城楼上下去,一名身穿墨色服饰的男子拦住了郯王的去路,此人清癯硬朗,有着一双锐利的眼睛。他躬身施礼道:“禀大王!可否让老夫协助上将军。”
郯王朝眼前的男子看了一眼,沉吟片刻后,客气道:“那就有劳国师了。”
男子拱手回道:“为大王效力是老夫的荣幸。”原来此人正是郯国隐月门的门主韩师谌。隐月门多年来一直协助郯**方剪除敌对势力的重要人物,他们行使卑鄙的手段,或暗杀敌方的主帅、战将,或收买他国重要的朝臣,使对手一蹶不振,从而赢下战争。现如今韩师谌已贵为国师,在郯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和绝对的影响力。
韩师谌告退后,自行回去布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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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为何我们不直接回去,却要朝反方向走啊?”瘦虎不解地问道。
夕阳余晖下,三千人的队伍正井然有序地往东南方向去。
□□的啸风打了个响鼻,虞瀚东俯身揉了揉它的颈部,如此不停赶路,连啸风这样的神驹也有些疲惫了。他望了望不远处的山林,对瘦虎道:“你不妨问问樊兄弟,是他出的主意。”
瘦虎疑惑地望向一旁的樊黠。
樊黠嘿嘿笑了笑,对虞瀚东道:“我只是随口介绍了下郯国的历史,拿主意的可是你。不过我还真佩服你,你的胆子确实比我大多了。”
肥龙听了三人的对话,好奇心起,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倒是给我们讲讲啊。”
樊黠与虞瀚东相视一笑,随即问道:“你们可知郯国的发源地在何处?”
另一旁正聚精会神聆听的酆奇跟着瘦虎、肥龙一同摇了摇头。
樊黠颇有些得意,他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揭晓谜底道:“郯国成氏原是发源于莫云山脉下的一支氏族,后沿着天江不断西迁,至郢春一带,这才安居下来,发展至今成为了一方大国。”顿了顿,“千百年来,成氏一直将发源地苍檀视为祖居,现如今还有不少成氏子孙住在那里,而且每代郯王过世后都会将遗体运回苍檀安葬,算是落叶归根了。”
肥龙仍是不解,正要询问,酆奇已然明白,他脱口而出道:“原来我们是要去攻打苍檀。”
虞瀚东笑了笑,道:“攻打谈不上,只是去逛一逛。”他指了下前方的一片山林,道:“今晚我们就在那里过夜吧。”
樊黠应了一声,率先策马而去。
队伍到达山林后,虞瀚东安排人四处警戒,其余人就地休息。
他们带着的干粮早在过莛陵的时候就吃的差不多了,幸而出莛陵后袭劫了一支郯军运粮队,这才避免了忍饥挨饿的局面,后来过郢春后又打劫了一座县城,得了些粮食,这一路上就靠着郯**民的“无私奉献”走了过来。
休息至次日五更天,在虞瀚东的催促下,队伍循着夜色再次出发,他们一路上小心翼翼,尽量不暴露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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