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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小北心里暗自啧啧,毕竟这位面容清秀到略显可爱的少年人,却对着看起来差不多年纪的少女自称“叔”,这幅画面怎么看怎么觉得猎奇。
袁鹤衣轻轻拍着她的背,目光却越过宁欣欣颤抖的肩头落在了钱小北身上。目光平静、带着审视,却并无寻常高位者的压迫与轻蔑。
“这位姑娘是?”他微笑问道。
“她叫钱小北,是被那个禽兽少堡主新抓来的!”宁欣欣吸了吸鼻子抢先回答。
钱小北连忙收敛心神,上前一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努力扮演一个受惊却不失礼数的村姑。
“民女钱小北,多谢袁盟主救命之恩。”
脑内却在疯狂呼叫系统:“系统!大佬问话了!我该怎么回答才能刷满好感度?快给个攻略!”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得,又装死了……说好的金手指呢?要你何用啊!
袁鹤衣却不知道她有这些脑内对话,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袁叔,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宁欣欣终于放开怀抱。
袁鹤衣的目光扫过空荡荡、透着阴冷气息的石室,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冷意。
“此地机关设计颇为精巧,密道错综复杂,我之前已暗中查探过两次,竟都未能发现这处密室的确切位置和开启之法。”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门口方向,望着那个怯懦的身影,“若非小月姑娘将绘制了路线与机关诀窍的布条送给我……”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若非这看似微不足道的一环,即便是他袁鹤衣恐怕也要徒劳无功。这马云堡,远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小月姑娘?是那个不说话的送饭丫鬟吗?”宁欣欣若有所悟。
就在这时,石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直到门口戛然而止。
“玉儿……这里又是怎么回事?”
只见一位身着褐色锦袍、须发皆白的老者,在家丁护卫的簇拥下,踉跄着冲了过来。他面色惨白如纸,嘴唇不住地颤抖,身体因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摇摇欲坠,正是马家堡的老堡主马可钧。而在他身后,那位不可一世的少堡主马琪玉此刻早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脸上满是惶恐、不甘,缩着肩膀仿佛是这世上最可怜的主儿。
“儿子……儿子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一定是有人要陷害儿子!爹!您要为儿子做主啊爹!”
“你胡说!”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沉默的布衣丫鬟小月,不知何时已坚定地走到了人前。她没有看任何人,目光如火仿佛要把马琪玉烧穿。然后,她“扑通”一声跪倒在马可钧面前,抬起头,泪痕未干,眼神却异常清亮,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老堡主!”她的声音初时微颤,但很快稳定下来,字字清晰,如同碎玉投盘,“请您看看!看看这一路走来的机关,看看这密室,看看这两位姑娘!少堡主他何止是今日之过!”
她猛地伸手指向仍在伪装的方琪玉,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积压已久的血泪控诉。
“去年春日我刚入堡三天,便被少堡主强迫……之后又弃如敝履,打发到这不见天日的密道做粗使。半年来,被他掳来的姑娘十个手指也数不清。那些寻常人家的女子最后或是身死、又或是他厌倦了不知被他丢弃去了哪里,桩桩件件,血迹斑斑!我所言如有半句假话,就让我舌头寸寸烂了,烂进肚肠里不得好死!”
小月每说一句,马可钧的脸色就白上一分,身体就佝偻一寸。这些事,他并非全然不知,只是每次都被儿子巧言搪塞,或被手下人联手隐瞒,更多的是他自己不愿深究,用“年少轻狂”、“小节有亏”来麻痹自己。如今被这受害最深的女子当着袁鹤衣的面一一揭破。这个江湖里德高望重、统领一方的老前辈,仿佛被剥掉了所有自欺欺人的外衣,**裸地站在了道德的审判台上,晚节不保、无地自容。
“你……你这贱人!血口喷人!爹,别信她!她是诬陷!是千岳盟找来害我的!”马琪玉如同困兽,嘶声力竭地反驳,眼神怨毒地瞪着小月。
“闭嘴!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吗?!”
马可钧猛地爆发出一声怒吼,这声音不再仅仅是愤怒,更夹杂着无尽的悔恨与自我厌弃。他猛地转身,夺过身旁护卫手中那根用来执行家法的铁鞭,甚至没有再看儿子一眼,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马琪玉狠狠抽了下去!
“啪!”
皮开肉绽的声音令人牙酸。
“我让你欺男霸女,把我马家列祖列宗的脸都丢尽了!让我马家堡百年清誉毁于一旦!”
“啪!啪!啪!”
铁鞭呼啸,每一下都伴随着方铮泣血的咒骂和马琪玉杀猪般的惨叫。老堡主好像真的存了打死这个孽子、以谢天下的心,鞭鞭到肉,毫不留情。鲜血很快染红了马琪玉的锦衣,他在地上翻滚哀嚎,起初还能怨毒地望着小月咒骂,后来只剩下无力的呻吟和求饶。
宁欣欣有些恶心地别过头,钱小北也看得心惊肉跳,但她心中却充满快意:活该啊!依我说这都是轻的,活剐了他才是真正的解气。
袁鹤衣依旧沉默地看着,直到马琪玉被打得皮开肉绽,蜷缩在地上只剩抽搐的力气。
马可钧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铁鞭“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踉跄后退,被管家扶住,看着地上不成人形的儿子,又看看面无表情的袁鹤衣,最后目光落在跪得笔直的小月身上,老泪纵横,对着袁鹤衣深深一揖,几乎将身体折成两段。
“袁盟主,老夫惭愧,无地自容!要打要罚,老夫绝无怨言!至于这孽障……老夫今后会严加看管必不让他迈出马家堡的大门,只望……”他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唉,罢了,便将他杀了替昔日的冤魂偿命仍是不够,再抵上老夫这条命也就是了。”
袁鹤衣的目光扫过那张瞬间苍老了十岁的脸,又落在钱小北带着微妙笑意的眸子上,他沉吟了片刻问:“钱姑娘,以你所见该如何?”
钱小北一愣,看着这出大戏半天了,没想到这位武林霸主会问到自个儿头上。对了,她自己也是当事人受害者呢。只不过以往武侠小说这样的事,大多都是强者之间的对话,或是救世主来惩恶扬善、抑或是各退一步妥协成事,总归是没有受害弱者做决定的份儿。
钱小北不禁多望了袁鹤衣一会儿:“山野村姑本不该多话,只不过想着官府办案也得是先把嫌犯羁押候审,然后再查清犯罪事项,哪庄哪件、死伤多少人、损耗多少钱财,然后才好定罪。马少堡主强掳民女这事儿虽已板上钉钉,但到底还有多少女子受害,受害程度如何,需要怎样的赔偿,更甚者是否还有受害人急需救赎,都还需要审问盘查。”
钱小北说着望了马可钧一眼:老家伙想在这儿就把事儿平了可没那么容易。
听她说完,马可钧不易察觉的皱了眉头,袁鹤衣却是满面欣赏。
他点点头,望向马可钧,面带笑意,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马堡主,看来令郎要在盟里待上一段时日了。”
马可钧沟壑丛生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似乎想要发作,又终于咬牙忍下。
“罢了,终究是这畜生的做下的孽……袁盟主,事情了结之前,还请给老朽带个信。”
袁鹤衣笑了笑:“马堡主放心,令郎的伤,盟里会帮他医治,待所有事项查清,袁某必邀堡主会鞫。”
走出马家堡之前,钱小北还在奇怪马可钧怎么这么听话认怂,感觉他这“江南第一大势力”的名头有点名不副实。直到看见堡外数十名紫衣劲装大汉她才明白,原来千岳盟江南分舵的人马已赶来此处。而且在找到密室之前,马可钧也早已跟袁鹤衣比斗过一场了,惨败。无论是单打独斗还是两方对垒马家都毫无胜算,而道义上他们更是一点点辩驳的理由都没有。
被抽得皮开肉绽的马琪玉被抬走,小月也跟着分舵的人先行离开。经此一事小月必然不能留在马家堡,她一介孤女无家可归,宁欣欣便央着袁鹤衣收留她,千岳盟人员众多,多个做内务的帮众也不嫌多。
一切安排停当,钱小北终于能解决自己的事了,她琢磨着得赶紧赶回客栈,厉乘风也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然而未等她开口,袁鹤衣倒是先打量起她来。
“钱姑娘的见识,不像出自寻常人家。”
宁欣欣一听也跟着夸赞:“可不是嘛,大当家,小北姐姐可聪明了,之前就是她让小月出去找你报信的。”
钱小北笑笑:“不过是开客栈迎八方,比寻常村妇多见了些人、听了些事罢了。”
袁鹤衣面露欣赏地点了点头:“江南分舵的程舵主方才你见过,姑娘今后有任何需要,尽可以找他。”
看来抱到真大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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