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铺满街道。
自从简九宏去世之后，李熠安跑到这个小县城四年了。
她挑着最偏僻的地方买了个门面开了个所谓的24小时成人用品店。
偏僻的胡同里没几家店铺出租了出去，李熠安的右边被她也买下来打穿，左边长久的空着。
楼下的说话声把她吵醒。
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拉开，清脆的拉环声驱散了几分夏日的燥热。
左边的门面站着几个人。
李熠安手扶在窗台上百无聊赖的看着。
一个女孩，很白很高，露出来的胳膊肌肉线条流畅，很适合在上面留下些什么，比如捆绑的红痕又或者是溢血的鞭印，李熠安想着，指尖不自觉的磨蹭。
不过她也只是想想，虽然她不是好东西，但是也不至于把一个不相干的女孩拉进圈子，这应该算她仅剩不多的道德底线。
这个想法在看见女孩抬眸露出那只不同寻常的左眼时消失殆尽。
李熠安勾唇，双手撑着窗台，用充满玩味的目光盯着楼下的女孩。
是简家收养的……小杂种呢。
程孽似有所感，猛地抬起头，隔壁的阳台上什么也没有。
应该是她的错觉，程孽继续跟身边人商讨着。
“还能再便宜点吗？叔。”程孽极其生硬的开口，希望男人能再往下降一点。
男人摆摆手，“丫头，不是叔不给你便宜，这附近都是这个价，我给的已经够低了，你看这么大的地方，二楼都有家具，你稍微打扫一下，美滋滋的拎包入住。”
程孽还想再说些什么无奈实在插不上嘴。
“这样吧，你给一年租金，我送你个自行车。”他想拍一下程孽的肩膀，后来发现女孩太高遂作罢，“俺闺女之前的，看着可新了，质量杠杠的。”
程孽插不上话，保持沉默。
“来丫头，支付宝给我吧，一年六万。”男人极其热情的把手机收款码打开。
程孽低头，犹豫的看向男人，“现在？”
身为老实人的程孽面对大叔的热情和油嘴滑舌毫无招架之力。
本来打算多看看结果男人拿出收款码，程孽对上男人充满期待的目光，颤抖的点开手机。
高跟鞋嗒嗒嗒的点地声从隔壁传来，身穿深紫色吊带裙的女人从旁边店铺走出来。
“王叔，咱这准备开发了？”李熠安弹掉指尖的烟灰，“什么时候这么贵了？”
她冲着程孽笑了笑，走到程孽身旁。
女人眼尾桃花状的浅粉色胎记和天边的晚霞相互映衬，与程孽记忆中那个雪夜哭泣的少女的眉眼重合。
“哎呀，这最近租金都涨了嘛，你不知道，这，这租金变化很正常嘛，你不要乱说……”男人嘴里乱七八糟的说着。
程孽回过神来，鼻尖是女人发丝散发出的香气，让人想起清雅的杏花。
李熠安双手叠在胸前，微微侧头看着男人，“不能来个外地小姑娘就这样式欺负人家呀……”
男人伸出五根手指头，“一年五万，不能再低了。”
程孽刚想开口，手被李熠安握住捏了一下。
“四万五，成交。”李熠安踢着脚下的碎石子继续说，“王叔，不是我说你，又不缺钱，天天坑人家小姑娘干嘛，这都是……”
男人赶忙打住，他是领教到李熠安这张嘴了，“四万五就四万五，不能再少了。”
“签合同，还有自行车。”李熠安补充道。
“自行车不行，都这么低了不送车。”男人摆手。
“王叔，这就是你的不厚道了……”
“送送，你别说了，明天明天，我带着合同和自行车过来。”男人说完骑上自己的电动车走了。
李熠安扭过身来看着程孽，把浅棕色的波浪卷捋向右边，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
“你还记得我吗？”李熠安唇角弯弯。
程孽点点头，她想开口问为什么之后再也不见她在花坛上坐着，但是又害怕勾起女人的伤心事，只好抿了抿唇不吭声。
李熠安笑容愈发大了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
她向来得寸进尺，一对浅茶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程孽，低声发出邀请，“要一起吃个饭吗？”
女人清透的双眸倒映着天边火红的云彩，勾人心魄。
“好。”程孽低声回答，声音像夏日山涧的清泉，冷冽舒缓，抚平内心因夏日燥热而泛起的波纹。
选一个好的吃饭地点对李熠安这种情场老手来说轻而易举。
她带着程孽去吃酸奶碗，好看干净。
“你会嫌弃我吗？”她向来知道自己什么角度最好看，手撑着下巴，眼眸向下纤长的鸦羽颤动着问。
程孽一脸迷茫的看着女人，“为什么会嫌弃？”
可惜李熠安垂眸错过了女孩疑惑的表情。
“你想开什么店呀？”李熠安双手平放在桌子上，眸子闪闪发光的看向程孽。
“纹身店。”
“你一个人？”
“还有一只猫。”
“有不懂的我可以帮你，别自己扛着。”李熠安轻声开口，声音柔软勾人，像一个知心妩媚的大姐姐。
吃完饭送走程孽后，李熠安立刻面无表情。
她躺在沙发上，脚踩着趴在地上的狗。
简家，她闭上眼，脑海里是男人癫狂的面孔，布满红血丝的眼球和冷漠旁观的女人。后背的某处似乎又散发着灼热的烫意，直通通的烧上了心间。
她又想起女人的朋友圈，带着这个小孩每天过的多姿多彩。
凭什么？凭什么她过的如此痛苦，他们却可以笑着闹着过上让人羡慕的生活。
其实李熠安知道，整件事跟简九忘没什么关系。她本来也确实没打算牵连女人的，即便是知道了那件令她感到作呕的事情，她不停的在心里说跟简九忘没关系，她是无辜的，可是自己难道就不无辜吗？她都放她们一马自己一个人跑出来了，可程孽还是跑到她面前了，她不打算放过任何人了。
“高加索，我给过她们一次机会了，是吧？”她看着天花板喃喃的说，“这次可不能怪我。”
狗顺从的躺在地上充当软垫的角色，极其给面子的叫了几声。
要怎么办呢？恨意在血液里沸腾，双手兴奋的颤抖，脑海里设想了上万种报复的方法。
半响，李熠安猛地直起身来。
简家承受不起再一次的丑闻了，不是吗？
“我要从头开始养一只小狗。”她兴奋的说，“我还没试过呢！”
桌旁的狗委委屈屈的叫了一声，似乎在严厉的控诉主人要另寻新欢。
“不是你这种狗啦。”她揉揉大狗毛茸茸的脑袋，哼着愉快的小调去厨房切了个血橙。
橙色的切面上深红色的血丝无序的弥漫着，汁水顺着菜板溢到桌面上。
“念程归，”程孽皱眉看着蹦上桌子的黑猫，“别乱舔。”
程孽拿起一块喂到大猫嘴边。
黑猫用鼻子嗅嗅，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随后侧头跳下桌面。
程孽洗手后抱起猫揉了揉，看着翡翠色的眸子笑了下。
她蹲下给猫开了个罐头。
窗外路灯绵延的星河一路淌至远方。
两人后来的几次见面都是匆匆忙忙。
程孽忙着搞开店的事情，李熠安忙着买调教小狗的新工具。
“你的店要起什么名？”她懒散的躺在店里，看见程孽的身影嗒嗒嗒的走出来随口问。
程孽不说话，抬头望去。
李熠安顺着女孩的目光看向门头，上面赫然五个板板正正的楷体黑字。
‘程心纹身店。’
李熠安心里产生了严重的自我怀疑，她记得这小孩是跟着简九忘学画画来着，搞艺术的不应该这么土……吧？
她以为肯定得带个什么单词或者花里胡哨的词语来起店面，没想到这么朴实无华。
程孽本人则对店面非常满意，既点名了她的姓，又彰显了店铺的宗旨是诚心，一语双关，完美。
但是程师傅肯定不会开口炫耀，只是用略微带有期待的眼神看向李熠安。
李熠安止住要吐槽的嘴，想到自己的目的，温柔的笑了笑，“这个名字很特别呢！”
程孽不说话，只是继续用浓黑的眸子看着李熠安。
“很好听，”李熠安疯狂点头，“我感觉这个名字一定能吸引到超级多的客人。”
程孽点点头，随后又故作淡定地补充道：“也不用太多客人，纹不完。”
店里的装修正常多了，干脆利落的黑白风，让人看上去心情舒坦。
李熠安踩着高跟鞋来回乱晃，清脆的点地声像一首欢快的歌曲。
“怎么了？”她看程孽进来随手拿了根铁棒往外走。
“你在里面待着，”她蹙眉看向李熠安，“上二楼关上门，外面有个没牵绳的大狗。”
“我的狗我的狗。”李熠安赶忙过去按住程孽拿着铁棍的手。
两人的距离极近，李熠安闻到程孽身上有一股形容不出来的味道，让人感觉很……安心。
安心？她垂下眼睑掩去眸子中一瞬间的惊恐与迷茫。
她不允许自己从别人身上获取安心，世界上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靠得住。
狗看见主人高兴的摇尾巴，有成年人手腕粗的尾巴摇的像螺旋桨。
程孽感觉自己腰间似乎掀起一阵气流。
她松开手，铁棍落地的声音把李熠安的思绪唤回。
她走出去看着高加索，“坐下道歉。”
大狗听话的坐下低头，小声的呜咽。
她扭过头来看程孽还在里面，心下有些难办，万一她怕狗，有狗在两个人还怎么接触，她还怎么把程孽拉下水。思极至此，她内心左右权衡，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把狗给扔了，不过这应该是最差的情况，她想了想，开口问：“你怕狗吗？”
程孽摇摇头，“我怕身上有狗的气味，猫可能会应激。”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有一只黑猫，很漂亮。”
李熠安揉揉旁边的狗头，“高加索，回去。”
大狗吐着舌头委屈巴巴的走回店里。
“你喜欢狗？”程孽垂头落在女人鼻尖的痣上。
李熠安听到自己笑着说猫狗都喜欢。
恰巧房东骑着小三轮把自行车拉过来。
男人远远的看见李熠安就头疼，想到后面放着的那破破烂烂的自行车就想走。
可惜巷子太窄走进来就不好退出去。
他正努力倒车就被眼尖的李熠安注意到了。
“王叔，”李熠安扶着程孽的肩膀踮起脚看三轮车后面放了什么，“自行车啥样啊？”
男人只好强壮镇定的骑进来三轮车，“这车啊有点脏，老久没用了，上点油骑起来得劲儿的很。”
李熠安看着这被灰尘包裹着甚至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自行车不高兴了。
从到这儿来向来只有她坑别人，还没有别人坑她的份。
她细眉一蹙，头发一甩准备开口。
“妞儿啊，叔今天还有急事，先走了。”说完着急忙慌的坐上三轮车手一拧哗啦啦的就走了。
李熠安还想开口被蹲在地上的程孽打断。
“车，挺好的。”她抬头，黑黢黢的眸子对上李熠安明艳的脸庞。
她接了盆水拿着布擦起来。
李熠安搬了个小马扎坐在旁边看女孩忙活。
按理说她应该积极主动的跟人一起擦增加好感度，可是李女士数年未曾干过这么脏的活，一时之间心里过于抗拒只好作罢。
她放在旁边一盘刚从冰箱里取出的荔枝，一边絮叨说个不停一边吃着。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下来，荔枝浮起的冷雾气在阳光下形成一道道模糊的光束。
污水顺着自行车流下，不知不觉淌在李熠安脚下一片。
她看见搬着小马扎挪到程孽旁边，手里还端着没吃完的荔枝。
一颗乳白色的荔枝被递到程孽眼前，“你要吃吗？”
程孽摇摇头，她身上布上薄薄的一层汗，在阳光下闪着光，和白皙的肌肤映衬，随着动作变化而闪烁。
这让李熠安想到波光粼粼的湖面。
“你嫌弃我剥的荔枝脏吗？”李熠安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明显的失落。
程孽跑了一上午没喝几口水，现在哑着嗓子连忙否认。
清甜的荔枝味弥漫在口腔，滋润了干燥的嗓子。
李熠安看着女孩乖巧吃东西的模样心里愈发激动。
她脑海里开始勾画到时候程孽赤身跪在地上，双手被绑，就这自己手中的杯小口啜饮的模样。自己还会把杯缓缓挪高，看人探头追赶，肌肉因动作牵扯出漂亮的线条。
最后剩下的荔枝基本上都被李熠安喂给程孽，她吃上几个过瘾了就不想吃了，本身拿出来最后也是扔掉的局面，现在被消灭的干干净净李熠安心里有一种隐秘的满足感。
自行车经过几遍擦洗终于露出本身的颜色，浅黄色，看起来应该确实是男人闺女以前的车。
程孽对这辆自行车的喜爱溢于言表，店里二楼还没打扫好，她骑着车子晃晃悠悠的走向远处。
可能会涉及到一些字母方面，但是不会太多，并且，不希望任何女孩对这个圈子有好奇而去尝试，只是作者个人癖好。
最近在看意大利作家卡尔维诺的《看不见的城市》。
是小橙子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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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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